路上的清明

行行主人

<h3> 老家的门口像一个广角镜,打开大门,便能看见面前的开阔天地。早些年的树木竹林经过一场乡村环境整理后几被砍伐干净,仅剩下自留的几棵果树,几小处竹林。在大亮大亮的天底下,这些林竹们生长得异常欢喜,竹子一节一节地往天上拔,每个节间没有几片叶子,看起来却翠绿一片;菠萝树新枝一把一把地伸出,大片大片的叶子是蚂蚁或昆虫们的运动场;在阳光明媚的熏染下,小小的菠萝果实已经冒出头来了。</h3> <h3> 这种南方的佳果,并不需要艳丽的花期,花蕾里就已包含了菠萝果,能不能修成正果还得看后面的天气情况。除了菠萝树,石榴和芒果树都已渐见花蕊;桃树则到了桃花盛开晚期,小小的桃子挂得满满的,这个春天还真不赖!屋子右侧的杨桃树在四季常春的气候里,从来不按节气开花结果,果实和花蕾总是争相呈现。屋门前开阔的天地,有贯穿全村的大道以及对面的人家、草木。</h3> <h3> 这些镜头已经二十多年了,村道从泥土路面变成了现在的水泥面;新屋变成墙壁上长出青苔的老屋,门前的物状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时光在路上穿梭不止,岁月在途中永不停步,有时被人看见,更多时候只是悄然潜行。如今,我发现路上的很多时光已经不见了,人已渐渐老去,很多在门前走过几十年的老人都不见了,这里面有我的祖父祖母。</h3> <h3> 沿着门前的村道往西行走,水泥路面的尽头变成泥土面。多日没有雨水,路上飞起黄褐色的灰尘,但村里人从来不排斥这些变了形的泥土。再往西走四五百米的田园小山头上,就是祖父祖母的坟地。</h3> <h3> ——这全是我的思路行走的方向,我却从未亲自双脚踏到那里的方寸土地。二老在时光的路上相隔八年的距离分别离去,下葬时我都在遥远。</h3> <h3> 春节在家的时候,我曾带着小至秦寻路问径去菜园、看野物,想到那块小小的方土看看,无奈小子出来的目的就是一个:捕鱼。鱼是捕不到的了,水渠是干涸的,野草丛生。欣幸的是小子出生以来与他的太祖父有个多次的亲面。</h3> <h3> 2010年我带着至秦第一次回老家的时候,祖父还康健;除了有些耳背,行动、言语、思维上他都显得很让人放心,能写能干活,花白花白的胡须很有老者范。祖父是乡村文士,解放前当过省级要员的文书,新中国后做过老师,尔后一直当乡村百事通,红白喜丧事俗礼都懂,几十年来很受人尊敬,他也常常是有请必到,远近闻名;近几年行动不太方便,则把自己一生所学乡俗著写成手抄本两册,父亲和叔叔家各存一册。</h3> <h3> 前年夏回老家时,祖父行动上已有些迟缓,视听亦渐显老态。看得出,他在与曾孙小至秦说话、玩耍时倍感怡乐;我们走时还千叮万嘱要照顾好小至秦,亲切之语尤闻耳边。后不久多次跌倒、中风,一卧不起,半年多时间里,手脚逐渐被岁月剥夺了活动的能力,最后终于在生命规律中走完他九十年的生涯。出殡当天我不在场,天下了小雨。</h3> <h3> 坟地所在的那片小山坡我是再熟悉不过的。少年时光都是在乡村野外度过的,什么地方水草丰满好放牛,什么丛林野物多能捕鸟,什么地方地势好便活动,我都知道。岁月的路多么遥远,都无法模糊我的童年印象。我曾从不怀疑那些园田是应该一直种满庄稼的,春天种下的花生、红薯、木薯、番薯、绿豆、红豆等,秋天收获的时候,我们孩童们就变成小老鼠,哪家的作物没有被扒出一些痕迹来就是奇怪的事情。野外烤薯烹豆是最令人兴奋的节目之一。就在那个小山坡上,有家里和叔家的自留地各一份,现在都种上快速林了,树木长得应该很茂盛;空出来的一块地,应该就是祖父祖母的坟地了。</h3> <h3> 母亲说,祖父和祖母是相依相靠一起。我在记忆中搜索那个位置,那片乡野。印象里的草长莺飞是早已不见了,野草丛生是现实,却看不到几只飞禽;周边原本的庄稼地已经建起几幢小洋楼,庄稼地也不"庄稼"了,小山坡倒成了大山坡,野草茫茫,错乱无章,辩不出是田园还是丛林,春天在草木们身上尽情发挥,失控后的草物长姿已不是彼时的乡野,岁月渐远后的生活也已不再是彼时的生活。面目全非可以形容这样的情景。</h3> <h3> 我的童年印象里,祖父祖母在这里种地、砍柴,而今,他们就埋葬在这里。在数尺之下,他们的身躯已经化成泥土。小至秦曾天真的问我,太公是不是到天上去了?我想,或许有"天"这么一说,身体在地下,灵魂在天上,看着自己爱过的人和物,然后在那边筹谋生活,为后面逐渐到来的人铺路。在天与地之间,这应该是一道怎样的路途呢?</h3> <h5><h3 style="text-align: right;">黄春龙 2014年写于广东茂名</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2017年春再读</h3></h5><h3 style="text-align: right; "></h3>

祖父

祖母

小山坡

时光

岁月

路上

乡村

野草

坟地

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