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 /></h3><h3>原创作者:夜郎传奇</h3><h3>美。 图:选自网络</h3><h3>作者声明:原创长篇 望尊重作者劳动 转载请注明出处</h3> <h1><br /></h1><h1>第十三章 他悄无声息的来临</h1><h1><br /></h1><h1>成年以后,我曾在画展上看到这样一幅画:蒙蒙雨雾中,一个手牵孩子的女人在山路上行走,那是一个面朝大山远去的背影。</h1><h1>面对这个具象,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悄然的触动。</h1><h1>我突然发现,多年来似乎的遗忘并没有抹去往昔的存在,平浪村经历的朝朝暮暮依然占据着应有的位置,它们在我怦怦心跳中不招自来、鲜活如初。</h1><h1><br /></h1><h1>具象的回归让我看到了有个大朝门的鬼影忡忡的院子,看到了名叫福贵的男孩和他苦命的母亲,看到了忠厚老实的刘叔和刘婶,看到了侠肝义胆的李叔,看到了性格怪异的四婆……</h1><h1>后来,这些绵长的记忆催生了我的中篇《大朝门里的鬼屋》。在记叙这个故事的过程中,未入故事的苦命小弟不断频频闪现,他忽闪的黑眸似乎对我非故意的遗漏进行着有意的提醒。</h1><h1><br /></h1><h1>在懵懂的童年,母亲平浪村的经历在岁月的尘埃中,仿佛只留下了一个与画面惊人雷同的具象,我无法准确的记叙她当年的困苦与艰辛,这个具象是她在平浪短暂经历的凝结。可是,与小弟刘小林的朝夕相处却刀刻斧削般留驻在心里。</h1><h1><br /></h1><h1>小弟刘小林能够存活下来,得益于张泽慧意外的一瞥。</h1><h1>在那个秋日的下午,心灰意冷的李玉茹经历阵阵剧痛后,没有听到这个被打胎药逼到人间的生灵任何的响动,于是紧闭眼睛,任凭眼泪簌簌的滑落。她蠕动着嘴唇,在昏愦中默默地与无辜的生灵作痛苦的、无声的道歉与绝别。</h1><h1><br /></h1><h1>冥冥中,她仿佛看到一束青烟由屋角缓缓的升腾。随后,这缕青烟渐渐绕过屋樑穿过窗户后,依然在老桂那里久久流连,不消不散……</h1><h1>这时候,她听到张泽慧轻轻的呼唤:"玉茹呀,娃儿还是活的哩。"</h1><h1><br /></h1><h1>这个连猫狗都要收养的女人,在准备将"死婴"埋到乱坟岗去的路上,突然感受到了包袱的蠕动,恻隐之心让她停下脚步。在揭开包袱一角的一刹那,这个历来稳重的女人惊讶得瘫坐在地上。</h1><h1>此时,这个不死的精灵正在无意识的吸允自己的手指,突然的强光使他眼睑不住的抖动,带着一丝笑意的小脸并不知道自己正在阴阳界徘徊。</h1><h1>听见张泽慧这声轻轻的呼唤,李玉茹看到了张泽慧提回的包袱,她猛摇着头,又一次泪如泉涌。</h1><h1>……</h1><h1><br /></h1><h1>我曾无知的、愤懑不已的憎恨过我可怜的小弟刘小林。</h1><h1>小弟的存活,无疑瓜分了我原本少得可怜的母爱。离开清平镇前,尽管父请的吵闹使我异常的恐惧,但母亲仍然可以作为我孤独心灵的依傍。小弟降生后,我幼小的心似乎一下子又变得空空落落、无依无靠了。</h1><h1><br /></h1><h1>对于母爱的期盼总是犹如五月的天气——是驱不散的云和落不尽的雨。</h1><h1>在脱离了放牛娃的身份后,我又一次被小弟所禁锢。母亲需要外出时,总是不由分说的将小弟捆到我身上,"不要乱跑,带好弟弟",她严厉的说。</h1><h1>现在,小弟无疑就是涌来的乌云,我的心无疑遍是小雨的沥沥与淅淅。</h1><h1><br /></h1><h1>春天是万物生发的季节。平浪村的山头,黄色的迎春刚谢,接着又是一阵李白与桃红,再接下来,当火红的杜鹃刚刚隐于山林,雪白的槐又开始怒放了。</h1><h1>我年轻的母亲,那个称为李玉茹的女人经历了人生重大坎坷后,在这个季节中,也像熬过冬日禾苗那样,一旦遇到和煦的春风,便又开始舒枝展叶了。 </h1><h1><br /></h1><h1>在人们眼中,这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已经不易,若要办学,那是谈何容易的事。看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女人走村窜寨进行入学动员,人们不免带着怀疑的目光频频摇头。</h1><h1>可是,性格执拗的李玉茹依然按照自己的打算打造心中的世界。在她心目中,事情的成败全凭事在人为。她依然早出晚归,不厌其烦的向村民讲述学习文化的重要。</h1><h1><br /></h1><h1>这段时间,我在满目春光里目睹了小弟飞速的变化。脱离襁褓后,他从可以翻身很快学会了爬行,乌黑的眸子开始喜欢定定的注视,笑艶带出的酒窝使白皙的小脸显得可爱动人……</h1><h1>作为我的弟弟,这个取名小林的男孩与我一起共度艰难的时光。母亲的早出晚归常让我们饥肠辘辘。</h1><h1>往往这样的时候,我饥饿的小弟像离开水田的鲤鱼那样,一会儿大张着嘴,一会儿在茫然中四处的搜寻。令人奇怪的是,他只有烦躁的扭动,没有嚎啕,没有呜咽,泪是在无息无声中滚滚滑落的。</h1><h1>我曾愚蠢的为这种状态感到庆幸和欣慰,因为我可以免去烦心的哭叫带来的慌张与烦恼。</h1><h1>许多时候,小弟带着泪痕依偎着我疲惫的睡去,我则靠着朝门,怀抱 着饿极而眠的小弟,在蒙蒙暮色里望眼欲穿。</h1><h1><br /></h1><h1>很显然,我年轻的母亲是在用超常的负荷来填充心中的苦闷。与此同时,细心人不难看出,家庭的破碎让这个女人开始了生活的转向,她试图用自己的努力和智慧追寻女人另一种生活状态和价值。</h1><h1>这个带有李家血统的女人也像当年的李昌平那样,在摸清学龄儿童的状况之后不再走村串户,而是决心让冷清的平浪热闹起来。</h1><h1><br /></h1><h1>四月初的一天,村民们惊讶的听到,村东头改作学校的刘家祠堂突然响起朗朗读书声。午后,祠堂前的坝子上又传来了孩子们游戏的欢声和笑语。</h1><h1>此时,李玉茹正与愿意入学的六位孩子玩着《老鹰抓小鸡》。这个内容接近乡村生活的游戏,立即引发了村人的围观和关注。</h1><h1><br /></h1><h1>童年的懵懂无法让我完整的复述母亲当年的艰辛。我只记得,每当母亲上课的时候,我和小弟同样坐在孩子们中间,我常常为母亲的知识感到自豪和荣耀。此时,小弟总是依偎着我,不哭不闹的看着这个无法知晓的世界。</h1><h1>唯有当孩子们开始游戏的时候,他才会饶有兴致的手舞足蹈。他不时仰看着我,要么就伸出小手东指西点,蠕动的嘴唇似乎还想表达点什么。可是,那也只是一种无声的表达,小弟生活在自己无声的世界。</h1><h1><br /></h1><h1>小弟的悄无声息曾引起过母亲的注意和焦虑。可是,晓幸的心理和事务的忙碌使她忽略了问题的严重,这样的焦虑未能阻止她复苏的热情。</h1><h1><br /></h1><h1>四月中旬开始,李玉茹将课堂放到面对院子的墙外,她以圆润的嗓音站在墨汁涂成的黑板前朗朗有声。</h1><h1>时间进入五月,入学的孩子增加到了十四人。</h1><h1>村头的刘家祠堂处,村民们常常听到:"太阳的—阳,月亮的—月,大人的—大,小孩的—小……"</h1><h1>这样的声音和学童的增加无疑证实了母亲的成功。平浪村的村民开始带着敬意,在围观孩子们欢快游戏的时候交头接耳的表达着赞叹,这样的赞叹带着平浪村民的朴实传到了镇里。</h1><h1><br /></h1><h1>六月末的一天,刘大力来到平浪村,这个已经成为清平镇镇长的男子汉想亲眼看看令他惊异的传闻。</h1><h1>对于李玉茹这个女人,刘大力当然十分了解。让他感到意外的不是李玉茹的才干,也不是李玉茹的能力。这个性格倔强的女人带着两个幼孩,在不太开化的穷乡僻壤不到两月时间就开班讲课,这不得不使他惊讶万分。</h1><h1>此时的刘大力正被清平小学开课事宜而焦虑,管理人才的奇缺让八月开课的要求显得有些遥遥无期。</h1><h1><br /></h1><h1>下午两点,他走近刘家祠堂,远远的就看到了陆续到来的孩子们和出出进进的李玉茹。些许时间后,李玉茹拿着书本走到檐下,鸣哨示意开始上课。</h1><h1>此时,李玉茹对着坐成两排的孩子问:</h1><h1>"昨天学的哪几个字,能回答的举手?"接着,她指了指第二排的右数第四位,"好吧,你来说。"</h1><h1>"学了天上的‘天’字,喝水的‘水’字,小河的‘河’字,还有就是妈妈的‘妈’字。"</h1><h1>"大家都会写了吗?"</h1><h1>"会。"一片童声的回应。</h1><h1>"很好,今天我们再学几个好不好?"</h1><h1>"好。"</h1><h1>李玉茹背过身去,用粉笔在黑板上边写边说:"一撇,一横,再一横,再加一竖。哪个能告诉我,这是哪样字?"</h1><h1>在一片静默中,李玉茹笑笑,"记好了,这就是大水牛的‘牛’字。"</h1><h1>"哦。"又一片醒悟的童声。</h1><h1>…… </h1><h1>要知道,现在还是不收学费的试办阶段。可是,一切均如正规课堂那样,有问有答,有教有学。</h1><h1><br /></h1><h1>刘大力不想惊扰讲课的李玉茹,他走到老槐树下,选了一个稍微隐蔽的地方坐下,点上香烟,埋头久久的考虑着一个新的盘算。</h1><h1><br /></h1><h1>正在此时,孩子们的欢笑打断了他逐渐成熟的想法。</h1><h1>谁也没料到,一个及其普通的游戏,不仅坚定了刘大力的打算,而且还在不经意间改变了我们的命运。</h1><h1>八月初,我们离开了平浪,与这个乡间村庄亲密的短暂接触,就这样在不忍和惜别中划上了句号。<br /></h1><h1><br /></h1><h1><br /></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