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父亲

WFQ1952

<h3><br /></h3><h3> 父亲在人世间走过八十三个春夏秋冬,离开我们又快八个年头了。</h3><h3><br /></h3><h3> 多少次在梦里魂牵梦绕遇到过父亲,他那高大魁梧的身材,慈详而又严谨的脸上总是充满着自信,岁月无情地在他脸上刻上了沧桑的印记。</h3><h3><br /></h3><h3> 父亲出身在一个小手工业家庭,从小跟随祖父打理"一寸金"钟表修理,年轻时在私塾念书,所受教育是四书五经类的孔孟之道,战乱期间随祖父母居无定所,颠沛流离。</h3><h3><br /></h3><h3> 四八年年末初秋,父亲的一个儿时挚友徐金虎,头戴太阳帽,手持马鞭,骑着一匹高大威猛的黑马专程赶来找父亲,他把马匹安顿好后,走到父亲的钟表店里,说明有要亊与他商谈,临别时并邀请我父亲和他一同他前往台湾。</h3><h3><br /></h3><h3>徐先生出身名门子弟,兼职当时国民政府警察署的一位官员。父亲因上有老下有小,一介草民,无患惜丢下家人和他前往台湾,父亲婉言谢绝了他的邀请。</h3><h3><br /></h3><h3> 就是这样子一次历史上,朋友与朋友之间的一次筒约,一次极为寻常普普通通的会晤,竞给父亲解放后历次政治运动埋下了伏笔。</h3><h3><br /></h3><h3> 文革时期,造反派将父亲多次往返香港,并和国民党警察署官员徐金虎的往来关系紧紧扣联在一起,(徐金虎四八年年㡳全家移居台湾)声称父亲里通台湾国民党,有嫌疑为潜伏在国内的特务,被打成特嫌。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父亲头上,并多次将父亲交送所谓的"学习班"交待问题,进行隔离审查。蒙受了不白之冤的父亲,曾多次向有关主管机关据理力争,提出申诉。文革结束后拨乱反正,父亲的冤假错案才得以澄清和纠正。</h3><h3><br /></h3><h3> 也就是徐先生前脚刚走,父亲后脚风尘朴朴赶往江西萍乡跑了一趟单帮,把平江盛产的平术、以及土棉布之类的土特产带往萍乡贩买,期望能买个好价钱。</h3><h3><br /></h3><h3> 那时的萍乡,恰逢国民党部队节节溃退,由于政局动荡不安,老百姓在这节骨眼上举棋不定,市场前景暗淡。父亲长途跋涉的这桩买卖,在百般无奈的形势之下,只好就地低价抛售,由于当时通货膨胀,收回来的全是国民政府的纸币,足足一麻袋的纸币让父亲忐忑不安,忧心忡忡回到平江。</h3><h3><br /></h3><h3> 无巧不成书,说起来也是时来运转,歪打正着,国民政府在风雨飘摇中揺揺欲坠。此时,平江城里谣言四起,传闻银元即将取啼在巿场上流通,风声水起,活神活现,括起一股银元兑换纸币之风。父亲头脑祘是个聪明灵范人,加上政局动荡,一麻袋纸币放在家中终究不是滋味,经过仔细推敲考量和斟酌,次日上午,父亲毫不犹豫,将鼓鼓囊囊装满一麻袋的纸币在市场兑換来了可观的银元。</h3><h3><br /></h3><h3> 交易成功后, 喜出望外的父亲三步并作两步赶回家中,将银元放妥后,又赶去西街月池塘砍了半边猪肉捎回家,以示庆祝。</h3><h3><br /></h3><h3> 这趟生意买卖,是父亲人生起步阶段的转折点,也是他人生中赚取的第一桶金,他不但还清了以前欠下的所有债务,还盈余了可观的一部份积蓄,也给父亲以后的经商生涯打下了良好的经济基础。</h3><h3><br /></h3><h3> 时光飞逝,眨眼到了解放元年,祖父因汹酒过量,终病痨成疾,久病緾身,撒手西去。</h3><h3><br /></h3><h3> 在这个特殊年代里,沉重的家庭负担就自然而然落在了父亲的肩膀上,为了维持家庭生活生计,父亲夜以继日操持打理着祖父遗留下来的钟表维修店铺,勉强维持家庭糊家度日。</h3><h3><br /></h3><h3> 为了摆脱只是勉强度家糊口度日的生活窘境,父亲通过深思熟虑,毅然决然把祖父遗留下的钟表行当交给同胞弟弟打理。独闯江湖,下海经商,行走在当时的广州,香港地区经营光学仪器和摄影镜头,从中渔利,收益颇丰。</h3><h3><br /></h3><h3> 从经商的生涯摔爬滚打中,父亲悟出一个想法,去从事摄影行业,投资开设相馆。在当时的社会,摄影这门行业隶属特种行业,需要从公安机关立档审核,方可营业,通过各种渠道努力,领取了特种营业许可证,父亲终于如愿以偿。</h3><h3> </h3><h3> 于五十年代中期,父亲把整个家庭的孩子托付给祖母照看料理。整理好行囊,携母亲一起前往距县城几十公里外的湘北小镇南江桥,创办了南江镇首家照相馆,从此开始了他几十年如一日的摄影生涯。</h3><h3><br /></h3><h3> 在南江从亊摄影行业期间,父亲从120相机到木制三角架老式移动座机,以及采用顶光布控制光线拍摄和灯光布景,把摄影出来的黑白图像利用水彩着色,到油彩染色的艺术加工曲折过程,积累了一套丰富的摄影技术经验,走过了风风雨雨几十年艰辛的摄影历程。</h3><h3><br /></h3><h3> 照相,也称摄影,是使用照相机将物体、景物、人物拍摄下来的全过程。胶片照相,曝光后的感光片要经过冲洗加工,才能获得正像。</h3><h3><br /></h3><h3> 整个工艺流程在我的印象中是这样的,父亲忙完了白天的业务,一到晩上,就要准备次日的准备工作,把软片放置暗室进行操作,且还要装入一个暗袋中依次逐张装放在暗合里,用墨笔涂上井字样的印记,全部摄完后,又从暗室里将摄影完成的软片放在显影液里来回不断的翻动,待等预先定好的冲洗时间闹铃响过后,才祘初步完成了㡳片的加工其中的一环,紧跟随后就是在清水中冲洗、晾干、经过仔细修饰后,再交给我母亲又一张接一张把底片装入专用工具,在暗室里通过显影和定影完成相片的洗印,我们通常称洗相片,忙碌完后,又要放入清水中反复冲洗。余下的工作有时候就交给儿时的我来处理,我把冲洗好的相片从清水中逐张捞出,然后放入上光板上光,用上光滾筒不停地来回滚动,待相片在上光箱里加热干燥后,再将照片通过裁剪按编号依次装入相袋。</h3><h3><br /></h3><h3> 父亲一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这些工作。当顾客来到照相馆,听到叫:"老吳哎!照相啊!"父亲总是乐呵呵的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热情地接待着前来照相摄影的顾客,把顾客安顿好在摄影棚景布前,开启灯光,调整好合理光源,一切就绪后,父亲将头钻进座机机身呈红黑颜色的遮光布中,持右手调动相机纵向旋钮,对准画面调整<span style="line-height: 1.5;">好光圈速度与焦距,然后,右手握捏着座机的控制快门空气冲放皮球,左手食指向上指划着,口中不断的招呼:"看我这里,笑一下,不动,",随着光圈快门咔嚓一声响,并习惯性地告诉顾客拍完了,迅速扔下橡胶橄榄形控制皮球,熟练地将暗合从座机里取出,低着头用手指擦揩着暗合上的印记,准备下一张拍摄的准备工作。</span></h3><h3><br /></h3><h3> 照相生意也有谈旺季节,当生意萧条趋于淡季,为了维持家庭生活开支,父亲总是千方百计想办法去解决,他带着摄影设备,徒步深入到十里八乡,走家串户张罗着照相业务,毎到一处,村民们就会热情地招呼着父亲,大伙儿围着父亲问长问短,有的乡友由于囊中羞涩,提出来用自己的农作物来作交换,帮他们摄个全家福,父亲总是乐呵呵且幽默全单照收。返程时还要在大山深处收集购进一大堆柴碳,预约好一位驾驶员朋友帮忙一并捎上。</h3><h3><br /></h3><h3> 父亲是个非常注重着装仪表,穿戴较为讲究,这也可能与他的职业有关。尽管生活压力很大,但他对待自己的子女毫不吝啬,疼爱有加,尽量让自己的儿女们在广庭大众面前不显得寒酸。每次去省城採购照相材料,他总是要顺便到布匹商店为儿女门张罗着布料,到市里颇有名气的缝纫店为我们量身定尺缝制衣服。</h3><h3> </h3><h3>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文革前我随父亲去省城购买照相材料。那时候去省城搭乘长途客车,少说一点约摸也要四至五个小时,途径金井停车,旅客都要在金井用完午餐后,再颠簸在尘土飞扬的砂石简易公路上三个小时左右,好不容易才能到达建湘路的汽车南站。</h3><h3><br /></h3><h3> 我还是大约几岁的时候跟随母亲来过长沙,住在我大舅家,那时大舅住南门口南墙湾陈家井,也就是"徳茂隆"酱園后面,时过境迁,现在这里已是面貌全非,鸟枪换炮,焕然一新。</h3><h3><br /></h3><h3> 父亲要领我去黄兴南路八角亭一家缝纫店量身定制衣服,这里隔大舅家距离不是很远。这家缝纫店招牌是:"姊妹花",据称是当时长沙市有名的百年老店。店铺坐落在临近八角亭弄堂口,和解放路隔街相望。</h3><h3><br /></h3><h3> 走进店堂,铺面显得略微拥挤而狹窄,工作案台上堆满了顾客送来定制服装各种颜色的面料。接待我们的撑柜师傅操着一口上海长沙话,根据口音判断,十成八九不是上海人,也就是江浙一带沿海地区的移民来到长沙的,年芳约摸有六十好几,戴着一付金丝眼镜,身着白色衬衫套着一件时貌的马夾,蓄着梳得油光发亮的三七分西式发型,颈脖子上挂着一付量制衣服的软质皮尺,足下蹬着一双擦得铮亮的皮鞋,说起话来嘴里露出两颗大金牙。父亲似乎是这里的常来的老顾客了,刚踏进店堂,他们就彼此热情熟悉地招呼着,我站在一傍望着师傅的一身着装打扮和两颗金灿灿的大牙发楞,话语间,突然师傅招呼着我过去量身定尺,我带着好奇心走近到师傅身傍,由于撑柜师傅多年积淀下来的裁剪技能,他娴熟的操持着量制服装的专用软质皮尺,在我胸围用皮尺扣紧略放松尺度,双手将皮尺扣紧左右抖动了一下,然后习惯性的从耳朵边摘下铅笔,在单子上记录着刚量下来的尺寸,他一边记录着尺寸,一边张着嘴巴略带江淅尾音的长沙话和我父亲热情的攀谈着,他一张嘴,我又望了一下他那两颗可爱的金牙,沉思片刻,似乎觉得这位裁逢师傅好象与我熟悉的一位长老很相似,又模棱两可,记忋中又很朦胧。</h3><h3><br /></h3><h3> 一切就绪后,父亲和师傅亲切道別,然后搭乘2路公交车前往我们下榻的饭店,建湘南路的勤俭旅社。汽车南站和旅社相隔一条马路,横过马路就可入站乘车,也可能是往返平江上下车便捷的缘故,这里住满了平江老乡,看起来父亲与他们都很熟悉,父亲和我刚一进门,就有人亲热地招呼着邀请父亲与他们一道去喝茶、饮酒拉家常。</h3><h3><br /></h3><h3> 父亲走后,我躺在床上还在捉摸着那位裁缝老师傳特独的着装风格,和他那格外引人注目可爱的两颗大金牙,猛然间突然想起,他和我大舅锡眼屎的模样和气质如同一辙,倘若大舅也和他一样镶嵌上两颗大金牙,真的象一对孪生兄弟。</h3><h3><br /></h3><h3> 父亲每次到长沙,特喜欢光顾:"楊裕兴"麺馆,对这里的酸辣麺条赞许有加,尤其是"楊裕兴"麺馆自制别有风味的陈醋更是垂诞三尺。这次也不例外,叫了两碗酸辣麺条外另加码一两,并反复嘱咐大堂师傅麺条要带迅,外加卤味烧腊花生米各一喋,烧酒二两,酒兴盎然,父亲一边有滋有味品尝着调配上特制陈醋、撒上䓤花、热气腾腾带迅酸辣碱麺,一边嘴上还喋喋不休,自言自语的称赞着老字号的麺条就是不一般。</h3><h3><br /></h3><h3> 也不知道是否饮食口味也有遗传基因的因素,我也象父亲一样特喜爱"楊裕兴"的酸辣麺条与特别制作的陈醋。每次到长沙总是都先要去光顾"楊裕兴",品尝这里制作的传统美味佳肴,这个嗜好延续到至今从未改变过。</h3><h3><br /></h3><h3> 饮酒也是父亲一辈子的嗜好。他特别喜欢酿出来的高浓度口感清香型的白酒,外加卤味猪尾、猪耳、和卤煮牛肉下酒。为了提供供应他源源不断对白酒的需求,我儿时骑着自行车,一天往返湖北通城临近的麦市酿酒厂,为他购买该厂生产的曲香型高度白酒。</h3><h3><br /></h3><h3> 由于父亲嗜酒的不良嗜好,过度饮酒,久于久之,晚年给他的肝脏带来了灾难性的重创,潜伏在他体内的酒精突然爆发,病入膏肓。⋯⋯</h3><h3><br /></h3><h3> 父亲临终前夕的两个月,我搀扶着他来到我住的房间,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而我,生是苦乐,死是回归,生老病死乃是人类无法抗拒在大自然循环的规律,人死如灯灭,他死后不设灵堂,不做道场,不放鞭炮,不要惊扰四邻,他说他来到这个人世间是静悄悄而来,离别的时候让他安安静静而去。并特为此亊专门立下书面遗嘱,一式两份,一份亲手交给我姐,一份交给我。</h3><h3><br /></h3><h3>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父亲对生老病死态度是如此的豁达,是如此的眀智,在他们同龄人中也是屈首一指的。</h3><h3><br /></h3><h3> 父亲生前总是感叹自己,有福气能望着六个子女相继成家立业,各自建立了美满幸福的家庭,儿孙满堂,儿孙绕膝。他有幸赶上了改革开放这段大好时光,又能在垂暮之年享受到他一辈子也曾未想到过的幸福晚年生活,感到无比欣慰。</h3><h3><br /></h3><h3> 父亲安祥带着微笑走了,但他那慈祥的微笑,和蔼可亲的话语却仍然在我的耳边回荡,不断地在我脑海中浮现,久久挥之不去。</h3><h3><br /></h3><h3> 父亲生前虽然不是轰轰烈烈,风光旖旎光釆夺目,但他生前给湘北小镇南江乃至整个平江千家万户,留下过平凡而珍贵的画面,被无数个家庭宝贵地珍藏,他那历史上的快门一咔嚓,留下过许许多多黑白画面一瞬间的历史珍贵作品,给多少个家庭送去了欢声笑语,至今还在湘北小镇广为传诵。</h3><h3><br /></h3><h3> 父亲走了,永远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喧嚣的世界,行走在那无语的极乐天堂里,冥冥之中,我默默地祈祷父亲仍然在那个浩渺无垠的天堂里,能听到他的儿女以及孙辈们,对他的无限怀念与深深的眷恋。</h3><h3> </h3><h3><br /></h3><h3> 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又要到了,父亲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伟岸而善良的,父亲生前的那些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往事,不禁激发我提笔书上此文,以示怀念。在未完成定稿写作中,我含着眼泪写完了这篇记叙父亲生前的对我们的父爱,在写作过程中,几度热泪盈眶,不禁潸然泪下<span style="line-height: 1.5;">……</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5;"><br /></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5;"> 2017年3月17午夜写於广州</span></h3><h3><br /></h3><h3><br /></h3><h3> </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 </h3><h3> </h3><h3><br /></h3><h3> </h3><h3> </h3><h3> </h3><h3><br /></h3><h3><br /></h3><h3> </h3><h3> </h3><h3><br /></h3><h3> </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 </h3><h3><br /></h3><h3> </h3><h3><br /></h3><h3><br /></h3>

父亲

摄影

照相

师傅

平江

家庭

裕兴

皮尺

大舅

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