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你必须先活过。”<div><br></div><div>这句话是机器人问什么是死时，一个人类的回答。当机器人像人一样有学习能力，有自我意识，甚至能理解情绪为何物并惧怕死亡时，已经够让人疑惑了。到底机器人和人的界限在哪里？如何定义“活过”？<div><br></div><div><br><div>然而1982年的电影《银翼杀手》中的问题已经超越了机器人和人的界限。银翼杀手要追杀的不是机器人，而是仿生人。</div><div><br></div><div><br></div><div>仿生人，可以说是介于机器人与克隆人之间，却超越两者的存在。他们不是铜头铁臂，也不是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复制人，他们是用仿生技术和遗传学设计制造出的生物。和机器人相比，他们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体，从外形上无法分辨他们和人的区别；和人相比，他们不但专业技能远超于人类，而且体内的原子能令他们体力超群，比如电影里用于重体力劳动的仿生人里昂，能“夜以继日地举起超过180千克的重物”。所以，仿生人技术比机器人更容易让人类陷入道德困境，同时又比克隆人给人类带来的威胁更大。</div><div><br></div><div><br></div><div>也许把仿生人理解为人类制造出的，比自己更强大的物种更为妥当。出于对被背叛的恐惧，人类对这个物种的寿命加以限制，影片中的关联6号仿生人寿命只有4年，启动后满4年自动死亡。设计者一开始并没有赋予仿生人情绪和自我意识，毕竟他们只是各种用于讨好移民去火星的人类的存在——越没有自我，越容易控制。他们所做的工作也都是些对人类来说有危险的工作。让他们去做是因为，他们只是工具，没人在意他们的死活。</div><div><br></div><div><br></div><div>所以在大限来临之前，关联6号的头领洛伊对于自己明明比人类优秀，却被人类奴役迫害的无望一生愤怒，疯狂，继而释然。</div><div><br></div><div><br></div><div></div><div>“我曾见过的事你们人类想都不敢想。太空战舰在交火中燃烧，在猎户座的肩膀上发出像镁在空气中燃烧时的强烈白光。我曾坐在闪船的后甲板上，看着C射线在巨蟹座混沌的星门附近闪烁。所有这些时刻，都将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中，如同落入雨中的眼泪。”洛伊坐在雨中落寞地笑着，“我的死期到了。”</div><div><br></div><div><br></div><div>他垂下头，如同圆寂的苦行僧，手里握着的白鸽振翅飞向天空，和他一起就此解脱。</div><div><br></div></div></div> 如果知道自己哪一天死，你会怎样活着？想想就会很痛苦吧！<div><br></div><div><br></div><div>然而每一个仿生人都知道自己的死期。<div><br></div><div><br><div>在这6个仿生人的有生之年中，他们根据各自的经历发展出了自己的情绪反应：会恨，会爱，会恐惧，会愤怒，会嫉妒。尝到生的乐趣的他们，开始贪恋生命。什么“千秋北斗不若神仙眷侣”，只是没有试过自己和自己爱的人寿命只有4年。愉快那么快，4年怎么够？</div><div><br></div><div><br></div><div>于是洛伊带着心爱的佩丽丝以及其他4个关联6号逃回地球求生。他们抱着制造者也许有办法延续他们生命的希望，闯入了泰瑞尔公司。不料两人被电场烧焦了，其他四人各自走散，一个接一个地被影片的男主角，银翼杀手布莱恩杀死。悲剧的高潮是，当洛伊几经波折终于见到了仿生人之父泰瑞尔博士时，却发现不但自己的智商已经在博士之上，博士根本救不了他们，而且博士永远不可能把他当做“儿子”来对待和救助。</div><div></div><div><br></div><div><br></div><div>泰瑞尔：“我很惊讶以你的能力现在才找到我呢！”</div><div>洛伊：“想见见制造自己的人可不是件容易事。”</div><div>泰瑞尔：“为什么想见我？”</div><div>洛伊：“制造者能不能修理他制造的东西？”</div><div>泰瑞尔：“你想被修理？”</div><div>洛伊：“比被修理更激进一点。”</div><div>泰瑞尔：“是吗？那么问题出在哪儿？”</div><div>洛伊：“死亡。”</div><div>泰瑞尔：“死啊！好吧，那就有点超出我的……”</div><div>洛伊：“我想要更长的生命，父亲。”</div><div>泰瑞尔：“生命的真像是，倘若尝试改变一个演变中的有机生命系统是一件有致命危险的事。一个带有遗传信息的编码序列一旦确立就不能修改。”</div><div>洛伊：“为什么不能？”</div><div>泰瑞尔：“因为到了孵化的第二天，任何细胞进行逆转突变都会引起反突变种菌落，就像老鼠要离开一艘正在下沉的船一样。然后船就沉了。”</div><div>洛伊：“那么用甲基磺酸乙酯诱变基因重组呢？”</div><div>泰瑞尔：“甲基磺酸乙酯是烷化剂和强效诱变剂，它创造出了一种破坏性极大的病毒，使被改造的主体在我们离开桌子之前就被毁了。”</div><div>洛伊：“那么阻断操作细胞的阻遏蛋白呢？”</div><div>泰瑞尔：“这种蛋白不会阻碍复制，但它会在复制中引起一个错误，使新形成的DNA链携带突变因子，你会再次携带一个病毒。但所有这些都是理论，你已经是我们所能做出的最好的了。”</div><div>洛伊：“但是命不久矣？”</div><div>泰瑞尔：“越亮的灯寿命越短，而你是如此的明亮，洛伊。看看你自己，你是顶尖科技之子，你完全是个珍宝。”</div><div>洛伊：“可我做过一些自己分不清对错的事情。”</div><div>泰瑞尔：“但你也做过一些无与伦比的事情，超出你所在的时代的事情。”</div><div>洛伊：“但没有一件能令仿生机械之神允许我上天堂。”</div><div>随后，洛伊残忍地杀死了制造他的泰瑞尔博士。</div><div></div><div><br></div><div><br></div><div>这一段，是许多硬科技影迷的最爱。然而生物技术和仿生技术的高速发展，究竟是福是祸？当受伤的人可以用假肢，内脏和器官受损的人可以用仿生内脏和器官，甚至人脑里可以被植入芯片之时，人类和仿生人的区别究竟在哪里？</div><div><br></div><div><br></div><div>细想这段对话中泰瑞尔博士的立场，只是把洛伊当作物品，如同一个会发光的灯泡的物品，并没有将洛伊当作将死之人，更没有丝毫同情和惋惜。讽刺的是，人类为测试区分仿生人和人而设计的沃伊特移情测试，如果放在这里让泰瑞尔做，泰瑞尔肯定不会过关。他对洛伊等仿生人的死亡的麻木，刺激着洛伊。既然不在乎我死，为什么要生我？洛伊对泰瑞尔的恨犹如被抛弃的儿子对父亲的恨，恨自己生为奴隶的日日夜夜，恨人类对生命的亵渎。仿生人不能上天堂，人类更不能。</div><div><br></div></div></div> 这部1982年上映的科幻电影，曾被BBC评为史上第一科幻电影。原著是菲利普•迪克在1968年出版的科幻小说《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原著和电影出入很大，但是两者都非常优秀，围绕的伦理主题也相同。菲利普在1968年时对未来世界核问题、空气污染问题的预测令人惊叹，小说的科技内核也使其在几十年后异彩流光。而在特效并不发达的1982年，《银翼杀手》这部用手工制作模型拍摄的电影的精致程度超越了它所在的时代，导演和编剧对于2019年世界的诠释极为有趣，想象的并不夸张，演绎的合情合理。可以说这是一部艺术到让人落泪的爱情片，烧脑到一不仔细就会云里雾里的科幻片，以及情节紧张诡异的恐怖片，布局宏大紧密的悬疑片。<div><br></div><div><br><div>电影的主角是银翼杀手戴克，而主人翁却是6个仿生人。戴克爱上他本该杀死的瑞秋，最后带着瑞秋逃亡是主线剧情，而反复出现的儿时照片，戴克梦境中的迷雾森林和独角兽，侦探格尔意味深长的话语以及折纸的特写镜头，都在暗示我们隐藏着的剧情：戴克自己也是仿生人，之所以让他做银翼杀手，是因为这份工作对人类有危险。</div><div><br></div></div> 影片中经典的对白和桥段实在太多，其可以挖掘的内涵也无限深刻。“活过”和“存在过”的差距在哪里？也许就是你死了，谁会为你难过、为你落泪。关联6号仿生人之间的爱情和友情，相互在乎和怜惜，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对于麻木不仁的人类可能只是存在过，而对于彼此却是活过。他们对生命的贪念和对自身权利的追求正如同人类的贪、欲、念。以颓废开头，以毁灭收场，电影从科幻的角度告诉我们，世事无常，人生只是一片苦海。<div><br></div><div><br><div>“要死，你必须先活过”，而会哭，会笑，会死，正说明我们都曾经活过。</div><div><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