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阻击 最后的恶战 383团南疆征战记 杨显德

杨显德

　　1979年2月17日爆发的对越自卫还击战，我军的战役决心是；在广西、云南两个方向，在有限时间内，宽正面浅纵深，集中优势兵力，迂回包围，消灭越军有生力量，速战速决，歼敌速回，达到教训惩罚越南之目的，广西战区的目标是攻占谅山。

谅山位于越南北部山区，公母山山脉南部边沿，谅山北部是崇山峻岭，延绵起伏层峦叠嶂的越北山区。往南便是少量丘陵，稻田纵横、水网密布的北部平原。有多条公路铁路纵贯其中，往北可达中越边境，往南则直通首都河内。谅山不仅是越北的交通枢纽军事重地，更是越南首都河内的屏障门户，战略位置至关重要。谅山市区被扣马山，巴外山等险峻山岭及几十个高地所怀抱，奇穷河横贯而过，将市区分为南北两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谅山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如从越北出兵，谅山正是咽喉要地，守住它，可将来敌阻挡在越北山区。拿下它，往南地势北高南低，居高临下无险可守，直取河内。

对越自卫反击战，广西战区的既定目标是攻占谅山。自2月17日反击作战以来，我军各部队迭经苦战，首破边境防线，穿插奔袭东溪，多路会攻高平，浴血鏖战同登。虽然付出了很大代价，但我军攻坚必克，所到之处均给予越军沉重打击。至2月27日己经形成威逼谅山之势。战略要地，中越两军都在此地域投入重兵，展开攻防殊死搏斗。

1979年3月1日总攻谅山打响，在我55军，43军和54军162师等部队共同打击下，分别攻克谅山外围各要点。经全体将士英勇拼搏，浴血奋战，在我强大炮火支援下，于2日下午攻占北市区，达到战役目的。按预案，我军不过奇穷河。但越南当局死要面子，对外宣称；“将解放军阻挡在谅山外围并重创中国军队，谅山 固若金汤”。

为了进一步教训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越南当局，广州军区前指决定；部队南渡奇穷河，对越南当局进行更沉重的打击。4日凌晨，我55军，43军等部队组成攻击集群，趁浓雾掩护，从多个地段强渡奇穷河。分多路向南市区及周边地域展开攻击，在我强大兵力和猛烈的炮火打击下，于4日晚全歼谅山地区守敌，攻占了整个谅山市区及周边地区。炮火过后，谅山一片废墟，越南当局自食苦果，河内局势一片恐慌。

3月5日，我国政府对外宣布；对越自卫还击达到了惩罚教训越南的既定目标，宣布从3月5日起中国边防部队全部从越南撤军回国。

越南趁我撤军之际，为了挽回失败的面子，抽调精锐部队尾随追击、袭扰我军回撤。为了保证我军顺利撤退，128师奉命掩护43军主力撤退。383团担任全军后卫，阻击尾追我军的越军，掩护军师主力安全撤退。待军师主力全部撤退回国后，于3月12日最后脱离战场，撤退回到祖国，圆滿完成掩护我军主力后撤和阻击越军的任务。

为掩护我军主力后撤，383团几次更迭阻击阵地。采取交替掩护，逐段后撤，杀回马枪的战术。又在巴当东侧无名高地，612高地和龙头东侧无名高地成功地阻击了越军进攻。给越军以沉重的打击，又歼灭了一部分敌军。

3月5日，383团以1营“渡海先锋营”及配属分队，南渡奇穷河，以猛虎掏心中心开花的战术，对盘踞在班岗地区的越军展开攻击。从越军连环防御体系中，出其不意攻占敌主阵地班岗，毙敌169人，缴获各种枪支弹药和军用物资一大批。班岗战斗是在我国政府宣布撤军后，我军主动出击的一场进攻战，沉重打击了越军的嚣张气焰。战斗详情见；第8章《班岗掏心战》

3月9日，383团1营3连在团营的编成内，在巴当东侧无名高地依托防御阵地近战歼敌和适时阵前出击的战术，在4连、8连部分兵力的配合下，打退敌人2个连的多次进攻，以较少的伤亡代价，取得歼敌58人，俘敌1人，缴获一批枪枝弹药的重大胜利。战斗详情见；第十一章《巴当山防御战》

3月10号中午，最后一批从前线撤退下来的部队快速通过383团的防御线，前方再也没有我军的一兵一卒。

随着主力的后撤，128师于10日18时向后收缩阻击线，383团与127师380团换防，接替380团防御阵地。

同时，382团在青草岭，炮台岭一线组织防御；384团撤至那逢地域集结待命，做好再次出击接应383团的战斗准备。

战友们隐蔽在战壕里，高度警惕严密注视前方，严正以待随时准备粉碎越军的进攻。

傍晚，见无敌情，383团指挥部决定继续收缩防御，重点设防形成拳头，以便更有力的粉碎越军的反扑，各分队奉命撤出阻击阵地转战龙头、612高地一线布防。全团兵力布署；以1营在612高地以南400米处各无名高地占领阵地，构筑工事，担负向南向西的防御。以3营在612高地西侧，各高地占领阵地，9连在400高地，8连在9连左侧无名高地，7连在612高地展开，担负禄支公路的防御(越称4号公路)。以2营挨着7连向612高地东侧各高地按4，5，6连顺序展开。团直100炮连在支马新村东侧无名高地构筑发射阵地、由指挥排长李启阶带领指挥人员在612高地东侧无名高地建立炮兵观察所。团指在支马无名高地，即1营2连后面，2营防御阵地对面开设，383团全团官兵在以612高地为中心的地带构筑防御工事，在此严阵以待，阻击沿禄平，支马公路尾追袭扰我军后撤的越军338师460团。

配属三营作战的团直82炮连3排奉命配合9连防御作战。

部队趁夜暗掩护，悄悄撤出阵地，我们3排随9连于11日凌晨隐蔽进入龙头东侧，位于公路东侧的400高地，8连挨着9连进入高地东侧的无名高地，7连进入公路西侧的612高地。三营在团的编成内，主要控制禄支公路(禄平至支马)，以阻击沿公路尾随追击我军的敌人。

上图；1979年3月11日中午，383团政委邓党成率团政治处有关人员，在越南支马地区的一个无名高地拟定"最后一战"动员令。

前左起；关桐藻股长 梁润琪付股长

后左起；何应新主任 赵文涛干事

邓党成政委 陈帮建书记

胡乐其摄

383团3营9连1排龙头东侧无名高地阻敌示意图

龙头东侧无名高地阻击战　

“龙头”是越南境内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四面环山，一条蜿蜒的简易公路往北可达我国边境口岸爱店，往南经支马可达禄平至谅山(越称4号公路)。从龙头东侧无名高地开始，有八，九个小山包似龙脊一样一字排列到龙头，龙头地名因此而得名。

400高地距我国边境爱店直线约5公里，位于612高地和540高地之间，越南龙头以东约700米处，禄平，支马公路从其西北侧山脚下经过。该高地北高南低，整个高地东西宽约400米，南北长约700米，四周坡度约40度，山顶树木较多，山坡芒草荆棘丛生，便于我兵力隐蔽。

82炮连3排随9连隐蔽进入高地，占领了阻击阵地。与右邻7连（七连防守612高地及其南侧，东南侧山脚）共同扼守卡住公路两侧。 此处是越军沿公路北上追击我军的必经之地，守住它就扼住了支马公路的咽喉，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战前，越军在此重兵设防，在高地上中下筑有三道环行防御工事，单兵掩体和多处A型防炮隐蔽部，并有交叉交通壕沟相连，妄图利用有利地形阻止我军进攻。2月17日，在我127师的猛烈攻击下越军防御倾刻土崩瓦解。

团直82炮连3排随9连进入阵地后，根据高地地形特点和上级防御意图，与9连干部商定后，由我连七，八班二门82无后坐力炮，配合9连1排防守高地靠近公路旁的一个小无名高地，负责阻击从帕马和公路进攻之敌，由9班配合2排防守高地西北侧，负责阻击沿公路进犯之敌，各部除防守正面外，还要密切配合，以火力支援共同打击来犯之敌。

由连长张学运、副连长胡建新、排长李刚带领9连1排，配属82无后坐力炮两门、重机枪一挺、四O火箭筒三具共72人携带充足的弹药进入无名高地防御阵地。

9连1排防守的小高地紧邻公路，长约150米，宽约80米，高约30米，山顶有越军构筑的向北环形工事，树木较少，南面坡度较缓，树木茂密。高地东侧地势开阔，树木较少，此处是与8连防御高地的接合部。公路对面是7连防守的612高地东南侧的一个小高地。

战友们进入阵地后，抢挖堑壕掩体和猫耳洞，改造修整原有壕沟工事，各炮班根据防守地域地形特点，确定了火炮发射位置和备用发射点，扫清了射界。为缩短火炮发射时间和提高命中精度，并对阵地前沿地带的目标作了射击编号标定。步兵还在阵地前沿和接合部埋设地雷，设置绊发手榴弹与爆破筒，以防敌人偷袭。

11日中午时分，尾随我军的敌338师460团约2个营的兵力进至龙头和帕马地区，并在多处山头朝我方侦察瞭望。我军师炮群立即对该地之敌实施炮火袭击，整个下午零星炮击不断。战友们潜伏隐蔽在堑壕里，高度警惕严密监视敌人的动向。

经我军炮兵群对该地区越军实施炮火打击后，再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上级预令“如无敌情，今夜24时撤退回国”，撤退暗语为令你部迅速“进攻，”实则意为迅速脱离阵地，撤退回国。当时此令只传达到干部，得知即将撤退回国的消息，我心里充满了期盼与紧张，全排战友历经生死，安然无恙到今天实属不易。离预定撤退时间还有十多个小时，敌人就在附近，战场情势瞬息万变，任何情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经过十多天的战火洗礼，指战员们己经适应了战场氛围，每个人的脸上也都不在那么凝重，战友们斜躺在堑壕里，显得那么轻松，谈天说地憧憬未来。阵地上不时传出轻声笑语，仿佛置身战场之外。

今天是我们进入越南以来少有的艳阳天，风和日丽，碧空万里，蔚蓝的天空不时飘过朵朵白云，火红地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早春的阳光温暖而祥和。山野丛林肃静沉寂，高地静悄悄，眼前景况一片安宁。我不时看看表，总觉得今天时间过的特别慢。仰望天空，看蓝天白云，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享受这份初春的温馨和难得的宁静。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终于等到夕阳西下。见无敌情，我将“今夜可能撤退回国”的消息告诉了全排战友，并就撤退的有关事项作了具体部署。要求全排战友团结互助，协同配合。撤退时按7，8，9班顺序行进，由张学柱副连长在前，方登汉排长居中，我断后。强调在撤退中，后面的人要紧跟队伍不能掉队，无论发生任何情况，各班都要保持战斗状况统一行动，确保全排战友安全返回祖国。同时告诉大家阵地东北方向直线距离约5公里就是国境线，翻过几座山就可到达边境回到祖国。

正当大家沉浸在即将回国的喜悦之中时，突然传来“发现敌人，进入阵地”的口令。同时，听到龙头附近传来汽车轰鸣的马达声。大家迅速进至各自的防御位置，严密监视阵地前沿的动静。随即阵地遭到越军炮火的袭击，为了减少伤亡，阵地上除留少量观察哨外，其余人员全部进入掩体，猫耳洞和隐蔽部，躲避越军炮火的袭击，因防炮隐蔽准备充分，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19时30分，团直100炮连对在龙头村集结的越军进行炮火打击，2台汽车当即起火燃烧，火光冲天。随后炮火转移，对在龙头东南的敌炮兵阵地实施炮火压制射击，又歼敌一部。

　　一轮明月慢慢升起，在月光的照射下大地显得朦朦胧胧。阵地前沿一片沉静，大战前的沉闷充滿了诡异。战友们隐蔽在战壕里，严密注视阵地前沿，严正以待，随时准备消灭来犯之敌。

傍晚，越军借助夜幕的掩护，沿着公路向北扑来。

战斗首先在9连1排防守的无名高地打响。

约20时30分，前沿潜伏哨发现一股越军，沿公路向高地摸来。战友们沉着冷静，借助月光密切注视敌人动向。待敌进到阵地前约30米处，“打”一声令下，阵地上的各种兵器火力一齐开火，疾风暴雨般的弹雨射向敌群，突然而猛烈的火力把敌人打得晕头转向。激战约20多分钟，越军在阵地前丢下20多具尸体，残敌向后溃散。

同时，另一股敌人沿公路朝对面防守的七连阵地摸去。

约20时50分，从七连防守的612高地传来密集的枪炮声。越军首次攻击九连一排高地失利，在612高地同样受到我军的顽强阻击，激烈的枪炮声持续不断。

战斗详情见第十三章《612高地阻击战》作者；蔡宁 时任7连指导员

约21时30分，在高地南侧，响起手榴弹爆破筒的爆炸声，那是越军绊响了我军预先设置的手榴弹和爆破筒。

与此同时，在敌高射机枪，轻重机枪等重火力的掩护下，约两个排的兵力沿公路向阵地东北侧扑来。战友们沉着冷静，借助月光注视着黑影一步步靠近。待敌进到阵地前约20米处，一声“打”密集的弹雨迅间横扫敌群，枪声炮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子弹曳光弹划破夜空，枪弹呼啸弹片飞舞。防守在此处的82炮连3排7班勇士在副连长张学柱的带领下，与9连战友共同阻击敌人的进攻。各炮手朝敌群投出多枚手榴弹，仅刘同喜一人就朝敌人投出8枚手榴弹。公路对面配合7连防守的重机枪也主动向敌人开火射击，在我前后密集火力的打击下，越军又死伤20多人，敌进攻再次被我打退。

随即阵地遭到敌重火力的攻击，越军单兵战术技术熟练，协同配合紧密。通过前轮交战，探明了我阵地方位和兵力配置，使用曳光弹为轻重火力导向。曳光弹打向那里，随即是呼啸而来的轻重机枪子弹，火箭弹和各种炮弹。炮弹爆炸掀起的泥土几乎把人掩埋。

　　约22时10分，越军约30多人从阵地南侧迂回到高地东侧，从东侧发起进攻，当敌摸到距阵地前沿约30米处，我各种火器从不同位置同时向敌猛烈开火射击。激战中，敌重机枪，高射机枪疯狂向我阵地扫射，严重威胁我军安全。82炮连3排8班在排长方登汉的带领下，机智勇敢，隐蔽接敌，精准射击，准确命中摧毁正向我疯狂扫射的敌高射机枪。随即隐蔽转移发射阵地，又摧毁敌重机枪火力点一个。在我猛烈的火力打击下，敌人的进攻又一次遭到失败。

　　约22时30分，我阵地又遭到敌各种重火器疯狂报复性地攻击。战友们奋不顾身，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一面抢修被敌炮火毁坏的工事，一面严密注视敌人动向。

越军从东南西三面将高地紧紧围住，采取交替掩护轮番攻击的战术向我进攻。20多分钟后，越军又以二个排的兵力从西，南两面一起向阵地扑来。战友们沉着冷静，依托防御工事，待敌靠近时，“打”一声令下，阵地上所有火器从不同位置一齐开火射击，打的敌人鬼哭狼嚎，死伤大半，余敌向后溃散。82炮连3排8班马有华，姜志亮等战友趁敌溃逃之际，跃出战壕，缴获敌机枪一挺，子弹300余发。

　　敌人不甘心失败，约23时50分，又以1个连的兵力，在各种重火力的掩护下，从东、南、西三个方向一齐向阵地扑来。高地是越军沿公路北上追击我军的咽喉要道，越军不惜血本，30米，20米，10米不顾伤亡的向我阵地逼近，大有志在必得，不占高地誓不休的架势。枪声炮声喊叫声越军伤兵鬼哭狼嚎声交汇在一起，子弹曳光弹带着死亡的呼啸响彻高地滿天飞，炮弹爆炸的气浪裹挟着弹片射向四周。照明弹把高地照的如同白昼，血腥与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战场，死神紧紧地伴随在每个人左右。战友们无暇顾及子弹呼啸，弹片飞舞，沉着冷静向敌开火射击，密集的弹雨压向敌群，与敌人展开殊死地搏杀。经全体将士浴血奋战，顽强阻击，再一次打退了敌人的疯狂进攻。

战斗中，82炮连3排的战友们沉着冷静，机智勇敢，各班炮手紧密配合，采取肩扛火炮简易射击和发射即转移的办法，多次躲过敌人疯狂火力的报复。战斗中，各班不断变换发射位置，快速瞄准突然开火，准确摧毁敌轻重机枪等火力发射点。全排共发射炮弹30多发，摧毁敌轻重机枪各二挺，高射机枪一挺，火箭筒二具，60迫击炮一门，敌火力点多处，炸死炸伤敌人多名。战友们冒着枪林弹雨浴血奋战，同9连战友一道与敌激战近6小时，打退敌人连排规模的5次进攻。

约23时，在无名高地与敌激战的同时，由9连指导员刘永清带领的一个加强班携带弹药给养，向1排阵地增援。由于越军己经占领阵地前沿，敌人火力凶猛，封锁严密，后因情况有变，遂遵照营指命令放弃增援。

战斗在继续，敌人的攻势严密而凶猛。位于龙头东侧的无名高地和公路西侧的612高地是禄支公路的咽喉地段，也是越军北上追击我军的必经之地，越军志在必得。防守在此的三营七连和九连似钉子一样牢牢将越军拦截在此，因此也处于整个防御阻击战的中心位置。公路两侧山坡高地上激烈的枪炮声此起彼伏，持续不断。照明弹高挂，天地如同白昼。炮弹爆炸的火光炫目刺眼，轻重机枪吐出的火舌“哒哒哒”的响个不停，曳光弹拖着五颜六色的光亮划破夜空满天飞，战场景色壮观。

越军步兵在多次进攻失败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各种重火器还是不间断朝我阵地疯狂扫射炮击，越军将高地三面紧紧围住，不断袭扰射击与我阵地对峙。在战壕工事的掩护下，战友们密切注视阵地前沿，随时准备粉碎敌人的再次进攻。这时隐约从越军方向传来机动车辆的轰鸣声，据判断，越军正在增加兵力，待援军到达后，伺机对我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大有不吃掉我军誓不罢休的架势。

　　最后的战斗

82炮连3排炮手杨红的回忆

3月11日，我们团直82炮连3排配合3营9连在龙头一个高地防守，高地下面是一条简易公路，我们和对面高地防守的七连形成交叉火力控制公路，阻击越军的进攻，掩护大部队撤退。

我们进入阵地后，抢挖修整改造原有工事、战壕掩体和猫耳洞。……，敌人开始进攻了，我们和9连战友一道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越军的攻势猛烈，各种轻重武器疯狂向我们扫射炮击。我们7班战友紧密协同配合，依托战壕不断转移变换发射位置，迅速向敌人开火射击，准确摧毁敌人的火力发射点，我们班的其他战友也在不断向敌人投弹射击。激战中，敌人的一个机枪火力发射点喷出长长的火焰，疯狂向我们扫射。"消灭他"，副班长王风强肩扛火炮，叫上我携带炮弹，隐蔽运动到距敌火力点附近，寻找最佳发射位置。因无后坐力炮发射时前后喷火，前后炮口达到均衡火炮才无坐力，后炮口喷出的火药气体达25米远。战壕后面地势较高，阻挡火药气体正常后喷，如果强行发射，火炮必将形成坐力和后喷的火药气体将人员烧伤。情况万分危急，敌人的机枪正在疯狂朝我军扫射，找不到最佳发射位置，副班长果断命令我“装弹，”我以最快的速度将炮弹装填好，“弹装好”，“趴下”随着副班长一声令下，我就地卧倒。轰的一声震耳欲聋地巨响，一股强烈地热浪气体将手和脸灼烫的火辣辣的痛，敌人的机枪哑了，准确命中摧毁敌机枪火力发射点。因火炮发射目标明显，随即我们遭到敌火力的报复，曳光弹子弹呼啸从我们头顶身旁飞过，火箭弹爆炸的泥土几乎将我们掩埋，我们迅速转移位置，躲过了一劫。战友们奋不顾身，和敌人展开生死搏杀，终于将敌人的进攻打退，守住了阵地。

摘引自战时团直82炮连3排7班2炮手杨红的回忆

　　战友们不敢松懈，在朦胧的夜色中，严密注视越军动向，以防敌人再次偷袭。

3月12日凌晨约2时，82炮连3排奉命迅速撤出阵地，随9连从高地东南方向快速隐蔽向后撤退，经8连阵地后拐上通往回国的小道。

越军的攻击还在进行，敌我双方呈胶着状态，当越军发现我军撤离阵地后，集中兵力火力咬住我军不放，朝我撤退方向，疯狂扫射炮击。照明弹将大地照的如同白昼，曳光弹划破夜空满天飞，子弹尖啸的从耳边头顶飞过，炮弹不时在身傍身后炸响，战友们快速朝着祖国方向大踏步的撤退。后撤的部队蜂涌而至，通往北方的大小道路，稻田里，山谷间，溪水旁，山坡上都有快步向后撤退的人群。因敌我两军胶着，撤出阵地匆忙，夜暗视线模糊，且各分队几乎同时快速后撤，单位建制己打乱。大家只有一个目标，尽快脱离危险境地返回祖国。

团直82炮连3排全体战友在撤退中，团结互助，协同配合，走田埂，过稻田，趟泥水，跋山涉水疾步向前。历经艰辛万苦，于3月12日清晨5时左右，从爱店48号界碑附近跨过边界回到祖国，队伍才停下来歇息。越过边界后，各单位清点收拢人员，“xx连在这里集合”的喊叫声不绝于耳，场面有点乱。

我们3排三个班先后越过边界，全排战友安全撤回祖国。待人员到齐后，我们向境内转移。到达爱店附近时，看到高大壮观的凯旋门楼，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战友们的眼睛湿润了，双眼饱含热泪。虽然离开祖国只有短短的十五天，但那是血雨腥风与死神相伴的十五个日日夜夜，是历经生死劫难，幸存活着回到祖国母亲怀抱的真实感受。没有此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种感受的。

我活着回来了，全排战友安然无恙，全部活着回来了。那一刻我如释重负，圆滿完成作战任务，把战友们安全带回来，是我的职责和愿望。十五个腥风血雨的日日夜夜，全排战友历经生死，服从命令听指挥不辱使命，英勇顽强浴血奋战践行誓言，圆满地完成了作战任务，为战斗的胜利作出了应有的贡献。全排战友团结一致相互帮扶，经受了生死考验，战胜了干渴饥饿寒冷和极度劳累的折磨，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各种艰难险阻，经过大家共同努力，我们安全返回祖国，全排战友无一伤亡。

清晨5点多，除3营7连指导员蔡宁等少量零散人员还在越南没有撤回国外，全团官兵都巳越过边界，撤退回到爱店附近。为防止敌人炮火袭击，团指决定；团指除留少部分人员及3营8连和团直82炮连3排担任警戒外，部队按1营、2营、3营、团直的顺序迅速撤离爱店。

6时整，爱店遭到越军猛烈的炮火袭击，顿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炮击持续30多分钟，所幸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82炮连3排奉命快速撤离爱店，沿着公路向纵深转移，大约向前行进一公里后，看到路旁停靠着20多台大卡车，用来转运撤退回国的官兵。我们全排迅速登上一辆汽车，战友们疲惫的身躯才得到歇息。待其他分队人员登车后，车队载着满身硝烟血渍，泥水污垢的回国官兵沿着蜿蜒的山间公路向内地转移。

　艰难撤退

团直82炮连马友华，姜志亮的回忆

“……1979年3月11号晚上，我们3排和9连在龙头附近的一个高地上担任防御，与公路对面的7连共同防守公路阻击敌人，掩护大部队撤退。当晚我们和越军展开了殊死的搏斗，经战友们浴血奋战，打退了敌人的多次进攻。12号凌晨，接到撤退的命令，我们随部队迅速撤出阵地。这时，敌人朝我们撤退的方向疯狂扫射炮击，子弹曳光弹呼啸着从头顶耳边飞过滿天飞，炮弹不时在身边爆炸。因道路窄小，满山遍野都是向后撤退的人群，我们快步如飞的向后撤退。在通过一片稻田时，我和姜志亮两人抬着炮筒跑，一脚踩下去全是淤泥，姜志亮的一支鞋被淤泥封住，费了好大的劲也拔不出来。敌人的子弹曳光弹追着我们打，炮弹不断在附近爆炸，情况十分危急，为了跟上撤退的人群，姜志亮只好穿着一支鞋和一支袜子跟上队伍往回撤，那支防刺高腰鞋永远地留在了越南的稻田里。我们和其他战友一道跋山涉水千辛万苦地回到祖国。”

“……跨过边界休息时，我才感觉穿袜子的那个脚痛，经查看那支袜子早己磨破，脚扳不知什么时候也被锋利的东西扎的鲜血淋漓。可能在撤退时，人的神经高度紧张，注意力高度集中在怎样尽快脱离险境返回祖国，才感觉不到脚的疼痛。”

摘自战时团直82炮连3排8班2炮手马有华，姜志亮的回忆。

　　坚守在612高地东南山腿南端，配属7连作战的三营机枪连1个重机枪班，在班长赵德宽的带领下配合7连打退敌人的多次进攻，为阻击敌人提供了强有力的火力支援。敌在进攻612高地时，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分兵将7连防御阵地分割包围，妄想各个击破。在7连主力撤出阵地后，他们遭到敌人的三面围攻，全班战友沉着冷静，视死如归，与敌浴血奋战，并向祖国庄严宣誓“誓死不当俘虏。”在班长赵德宽的带领下，全班战友边打边撤，利用夜色掩护，从敌人间隙中溜了出来。他们背着伤员，朝着北方朝着祖国方向，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在全班战友的共同努力下于12日上午跨过边界回到祖国。战后为表彰机枪班战士坚韧不拔，顽强拼搏的革命精神，128师授予他们“忠于祖国班”荣誉称号。

　　3月11日，除担任掩护军主力撤退任务的383团还在越南外，43军其它部队均以安全撤退返回祖国。383团在越南龙头612高地一线阻击越军的战斗，是43军对越作战的最后一仗，受到各级机关和首长们的高度关注。

战斗从11日晚20时持续到12日凌晨2时。越军攻势凶猛，战斗异常激烈，我军顽强阻击，给敌人以重大杀伤，沉重打击了越军的嚣张气焰。

当部队撤出阻击阵地后，越军集中兵力火力尾随追击，阻挠我军撤退。

383团指挥部鉴于师指挥部下达；“集中优势兵力杀回马枪，再歼灭一部分敌人，给越军以沉重打击”的指示，在团直属队、团机关己撤至爱店一带的情况下，团指挥部仍然坚守在原地，没有后撤。在团指左翼的一营已奉命回撤，团指左翼暴露，兵力空虚，为防不测，即令正在回撤到此的3营8连担负团指警戒，其他分队继续回撤。不久，当2营4连也撤至团指挥所附近时，邓党成政委即令8连继续回撤，4连就地展开防御，做好阻击敌人的战斗准备。

4连连长陈康锐、指导员翁荣辉立即组织部队占领公路两侧高地，利用有利地形抅筑简易射击工事，保卫团指和掩护部队后撤。

上级机关考虑到我国政府己宣布从越南撤军，且43军除担任后卫的383团还在越南境内外，其余部队均已撤退回国的实际。由副师长丁寿岳亲临383团指挥部，根据全团巳撤出防御阵地正在撤退途中的实际情况，复令383团按原定方案撤退回国。

随着撤退的部队，团指挥部才跨过边界回到祖国。在边界，团首长们翘首以待的盼望前线将士们平安归来，当后撤的官兵历经艰辛跨过边界向他们汇报时，首长们滿怀深情地说；什么都不要说，撤回来就好，撤回来就是胜利。“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词语比这更能表达心中的欣慰和真挚的战友感情！

383团副政委刘影周的回忆(节选)

……2月17号对越还击战打响后，383团党委在边境一间农家磨坊里召开了常委会。磨坊不大，地上撒了些干稻草，大家席地而坐。会上由副师长、团长、政委分别传达了我们进攻方向的敌情、主要作战任务等等。确定了团班子成员分工；团基本指挥所由副师长王高升、团长黄承章(1号首长)、政委邓党成(2号)、参谋长梅汉作(8号)、主任何应新(9号)组成

副团长刘风堂(4号)跟进一营，

副政委刘影周(7号)跟进二营，

副团长黄铭良(5号)跟进三营，

副团长王希正(3号)与副政委许权煜(6号)跟进团后勤。

这次常委会后我一直跟随二营指挥部。

2月27号凌晨1时左右，我们向390高地进发，当时夜色朦胧，部队静黙行进，但水壶枪托碰撞声，沙沙地脚步声，仍隐约可以听到。行进不久，一声冷枪响，行走在我前面七八米远的副连长吴宜田应声倒地，腿部被子弹贯穿。他咬牙低声怒骂越南鬼子，我上前安慰了他几句，嘱咐卫生员包扎好，派人送往后方医院。

到达390高地山腰大约凌晨四点。部队经长途跋涉比较疲劳，我叫人用冲锋枪往山顶打了几个点射进行火力侦查，没发现什么动静。即让营长令各分队展开，修筑工事，派好岗哨，部队就地休息。我和营长姚满钊，教导员吴胜辉在山腰上蹲着用雨衣盖住，打开手电筒查看地图，判断方位。其实我们当时用的是老掉牙的1954年法国军用地图，除高山、河流、地形走势标识有价值外，村庄、道路、桥梁都难以判断。当夜根本挖不了防御工事，滿山小草稀疏，下面是坚硬的沉积岩。警卫员朱本福用镐头刨出一个脸盆般的小浅坑，我即让他停下来，“一个屁股都装不下，还挖什么挖。”

拂晓，哨兵报告；发现山顶有人影晃动，我叫哨兵继续观察。很快又来报告，说是看到钢盔上有红五星，我说是自己人。便直接往山顶走去，到了山顶，看到8年前我在军政治部工作时就认识的军地炮团张堃政委从A型工事走出来。对我说；“小刘，你们昨天好险！如果你们再往上开枪并接近我们，我就会呼唤炮火覆盖你们！”原来张堃政委坐镇军地炮团前进观察所，他们自身防御力不强，主要是引导后方炮兵火力打击。如果给我们二营兄弟来一顿饱和射击，我们将可能有多少人见不到今天的太阳。好险！就差那么一点，大水要冲龙王庙，步炮协同出乌龙。那夜二营绝大多数指战员都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晃了一圈。我赶紧在老首长那里蹭了一顿热饭菜，擦擦嘴就下山了。

2月28日打班朱，当天下午邓党成政委、郑添福副参谋长来到二营指挥所。当时战时无线通信主要靠2瓦电台和“884”步谈机，囿于通讯手段落后，我们对村里的战斗情况掌握的并不及时和准确。望远镜也看不清。邓政委对郑副参谋长说：“老郑，你对那片竹林来一下。”郑即匍匐在地，在我们身边用冲锋枪对村边竹林打了几个点射。因距离较远，没有反应，这时应该是我受命分队己冲进村庄解决战斗了。过了一会儿，有一个负伤的战士被担架抬下来，脸上血淋淋的，已不能讲话，我俯身下去对他说；“下去好好养伤，我们会给你报仇的。”估计他听到了，接着让抬担架的战士急匆匆的把伤员送往后方。

当我们转移到有高坎深沟的一片稻田时，不知是否是营指挥所的2瓦电台或“884”步谈机的天线被敌人看到，我们遭到鬼子的炮击。我们听到炮弹呼啸声和爆炸声，在湿软的稻田里奔跑中迅速卧倒，我和老郑跳到一条深沟，俩人屈着腿靠着沟壁挨着身子坐着。突然嘭地一声炮响，老郑从后脖子摸出一个铜钱大小，不规则发烫的迫击炮弹片。由于隔着雨衣军装衣领，弹片仅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个撞击得红红的印迹，所幸没有流血负伤。他摸出一包绿色锡纸包装的柳江牌香烟递给我一只，笑着说；“副政委来一只吧，不知等一下能不能抽上”，“嘿嘿，不是你老郑说光荣就能光荣的，你把弹片收起来吧，”他说：好，做个留念。事实上每个参战人员都有为国捐躯的思想准备，每个人在营房都在衣物包中留下一封给父母的信，凯旋后不用再发出，如果光荣了，那更是一封遗书。

……3月12日凌晨，我们接到“进攻”即撤退命令。我同二营指挥所的营长姚满钊、教导员吴胜辉等人和4连一同往山下撤去。此时朦陇仍依稀可见的夜色下传来阵阵枪炮声。我们一到山脚下，就看到副师长王高升、团长黄承章、政委邓党成和梅汉作参谋长等团基指几个人站在大路边。邓政委急匆匆问我；老刘：“你这里还有多少人？”我说；“多数己从山脊撤回去了，我身边仅有一个4连和营部”。政委叫了一声“好！”即刻令4连就地组织防御，阻击敌人，掩护部队后撤。

4连在连长陈康锐、指导员翁荣辉的指挥下迅速展开抢占有利地形，组织机枪火箭筒等火力，抅筑简易工事，主要以田坎为依托作好射击准备。

鬼子沿公路冲来，其实己离我们团指挥所很近了，拐过山坳就到。但鬼子明显误判了，他们呼呼啦啦地往山上向我们撤离后的工事扫射攻击。如果他们顺着大路杀来，我们人不多，无坚固工事依托，同这些熟悉地形，精于夜战的鬼子对决，肯定险象环生，弄不好要吃大亏。

摘录自战时383团副政委刘影周的回忆。

128师383团龙头无名高地和612高地一线阻击战，是43军对越反击作战的最后一仗。经我全体官兵的浴血奋战，英勇拼杀，打退越军的多次进攻，以少的伤亡代价，给敌人以重大杀伤，打击了越军的嚣张气焰，打出了国威军威。此仗打出了两个英雄集体和一个全国战斗英雄，战后为表彰在这次阻击战中表现突出的九连一排和七连炊事班，他们分别被广州军区授予“阻击英雄排”和“英雄炊事班”荣誉称号。七连付班长黄吴荣也被中央军委授予全国“战斗英雄”荣誉称号。一大批指战员立功受奖。

七连战士常社标(河南伊川人)，王子灵(河南郸城人)，候振元(河南新密人)，三炮连的柯愈盛(湖北鄂城人)，三机枪连李保良(河南济源人)共5位战友牺牲在战场，牺牲在即将返回祖国的前夕。由于战场情势危急，越军火力封锁严密，夜暗视线模糊不清，撤退匆忙等原因，李保良，常社标，王子灵三位烈士的遗体未能抢回，遗失在战场，永远地长眠在异国它乡。

沉痛悼念牺牲的战友，为国捐躯的革命烈士永垂不朽！

《383团南疆征战记》第十二章完

部分资料、图片来自网络或战友，向原作者和战友们致敬！

作者；杨显德，战时任383团团直82炮连副指导员，率3排配属3营对越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