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山村

登高望远

烟雨三月，下徽州。

觅黄花，观云海，赏群山。绵延的山路，恰似起伏如黛的山脉，优美而悠远，仿佛没有穷尽的时候。有雨的春日，水汽弥漫，花儿，草儿都湿漉漉的，泥土吐着清香，安静地在雨帘里呼吸。车行于层峦叠嶂的怀抱里，我们也只顾得一路擦亮双眼，唯恐错失片刻呈于眼前的美景。

雨的阴柔，象极了多情的春姑娘。她正对镜梳妆，娥眉淡扫，青髻轻挽，头上插满玲珑彩胜。衣裙飘逸里，身段窈窕，象这场缠绵的雨，让人迷恋，欲罢不能。

当我们来到这路远山深的村庄，几近薄暮。山雨朦胧，飘飘洒洒。连绵的山峦，层层叠叠展现在眼前。黄花顺着山地的走向，开满了山谷。山村以它的宁静和质朴迎接了我们。

也许是雨天的缘故，在山路上走走停停，也鲜见本地村民。此刻，灯还未点亮，天空中微薄的光亮，映照着群山和村落。白墙黛瓦的错落，竹枝轻摇的恍惚，都在淡蓝色的山脊背景下，更显一份尘外的清幽。我轻轻的喘息声，分明暴露了内心的悸动。

依山而建的村落，年代大概不算遥远。那些记忆中的土墙草檐，断垣残壁，早被时代的巨轮，碾于脚下。我也喜欢这样整齐完整的民居，折射出山民们既辛苦又走向富足的味道。它们如此紧密依靠，仿佛正推窗相问，及屋相交，而笑容又那样真诚。

天色一点点黑下来，风静，雨也停了。山村愈发安静。滴翠的竹影黝黑，隐隐绰地映着白墙，与如画的远山相对。

当最后一丝白光退去，村里点亮了灯光。一团团一缕缕橘色的光，穿透了空气中悬浮着的水汽，向远处折射出明亮柔美的光芒，将山村衬托得更加幽深静谧而温暖。

雨天的小巷里，平日花花绿绿的玩意都搬进了家门。遗忘的一件衣，一条凳，一罐坛，都成了过客眼里的风景。雨丝湿润的青石路，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岁月悠长的光芒。曾经走过的步履，刻印着山村的历史，我们无法得知。

透过一堵墙，望见眼前的风景。我们无时不刻都在山的怀抱里。而此刻，正值春天的惊蜇，山里的小动物们都出来了吧，沐雨更身，在这绿意盈盈百花吐蕊的时节里，伸腰踢腿，茁壮成长。

白墙给时光落满了印痕，斑斑驳驳。鳞次栉比的屋脊，象是彼此相握的手，在老树的庇荫下，相安走过一段段美好时光。岁月是无声的歌，诉说着曾经。

这只褐色的坛子，许是外婆旧时腌制咸菜惯用的，时光打磨的痕迹依旧在，而那记忆中的音容，只留下了画面，不再灵动。它寂寞地留在雨天的夜里，反射着自身的光芒。好象也在打量着我，询问这世间，何年何月？

小廊的空间里，无灯。它借了隔壁的灯光，又向身后抓来一把明亮。跟着主人劳作了一天，这些筐筐扁扁们，也应时就位，顺势休息。山里的夜，寂静无声，就象它们一样。当曙光爬上山头，也将是它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门，关了。灯，亮着。窗窗户户的安静里，偶尔要借这一缕光，在夜里摸索。也许，这是大家不言自明的俗成。也许，只是要点亮这样的一盏灯，以示夜夜安宁。都好，我看着这盏灯，内心除了温暖，还有丝丝的感动。

岁月悠长，青苔爬上窗台。石缝的间隙里，有风有雨的到访，有小鸟衔来的种子，在此生根发芽。在四季的轮转里，有太阳细雨的滋润，也有霜雪的侵袭。白墙黛瓦的容颜，在日复一日的光阴里，慢慢长出了时间的味道。

人静狗不吠。来来回回的一段路，这狗一直在追逐着我的步履。或是抬头相看或是乘着空隙低头逐物。也许，其他的狗狗都随主人入夜休息了，唯它还在夜色里四顾。与夜同色的它，我竟也不怕了。或是欺它还是个儿童，定然奈何不了我什么。也或是猜它是个乖乖儿，正好陪我一段孤单时光。

今夜，无星无月。雨霁后的夜，是温柔，也是婉约，是待得云开雾散的晴丽，也是默默酝酿的空蒙。

最后，连一二人影也无。狗也无，灯也无。山村睡得好早，独留我一人踟蹰，似想要看尽这夜里的村庄，及村庄里所有藏着的秘密。

想象着，若是有朋在此，柴门紧扣里，我定会在月下轻叩。而她，也定会惊喜地前来应声开门。春风入户，秉烛而谈，淡茶相伴，闲花飘落。

天朦胧，灯朦胧。竹篱巴内的菜花，扶墙探身，它是急着要与春天撞一撞，才不妄这一场的生与离。

不甘寂寞的灵魂，总是有的。有入夜安渡的心，也有将心送入热闹里的灵魂。于是，才有山村夜色完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