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 弈

Crystal

棋 弈

这一切故事的起因，只因我预知到了生命的结局。

每个人不过是自然的棋子，在生活的博弈中走完人生的棋盘。所有的奋力厮杀，攻彼顾我，玄机重重，上演一场场纠葛的演绎。末了，不过化作烛火灯影的簟纹，皮囊里的故事。成败孰悲是喜，却无可定论，无从想象。

数十场天昏地暗的轮回后，终有喜乐懊恼定格。虽如此这般凶险，始终还要走完自己的棋局的——纵对手万般深谋奸诈，前方的战场迷雾层环相绕。非但如此，在这样的棋局上，未必每一颗黑子白珠都干净无暇，它们的每一步也未必磊落坦荡。棋局规则，一样可以在每一个角落被悄悄颠覆。

有人退却。败给了昏暗混浊的弈场。

哪怕山穷水尽。我从没畏惧，后退。

丝罗非独生，愿托乔木。

啸歌犹飒飒，弹剑亦铮铮。在群雄逐鹿的故事里，她们都不过是一抹绚烂的嫣红，如吟如诉，歌泣哀凉，复述着脂粉香的镜花水月。我不屑，也痛恨这样被视为注定晦暗的命运。杨素年老心疲，苟且残生，不思进取。如此这般萎靡堕落之人，根本不值我屈膝低眉，耗尽所有韶光。“尸居余气杨公墓，岂得羁縻女丈夫？”记不得那夜如何月圆星稀，记不得那时的凉风轻徐，记不清是否心绪似千军万马奔腾。我只知，以此生相付，毅然投身李靖，无畏万言千语。

“红拂，从家姬到卫国公夫人，却背上一生的流言纠葛，你真的幸福吗？”

我笑。红颜英豪饮月光，风花雪月红尘隅角，只有我才是我宿命的主宰者，愿死不悔。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

在生命最后的岁月里，我面对青灯照壁，只影无声。尘飞不到人长静，一篆炉烟两卷经。做出这样的决定，只因为这囚笼似的生活，让我除了厌恶，丝毫没有任何眷恋。直到我赴水那一刻，湖面只溅起了淡淡的波澜，平静得如同亘古不变的月光。仿佛我的到来，如我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们依旧痛恨我的“不守本道”，焚烧了我几乎所有的诗稿。我毕生的心血，随我灰飞烟灭。侥幸存留的断诗残句，被收集编纂成《断肠集》。断肠，妙哉，痛哉。一如我的一生。

“非幽栖不可？与性命孰轻孰重？”

我冷笑。世俗不容，我何须苟活。我只要拿着我的笔砚，我渴望的自由。愿来生轮回，可持刀剑叱咤；不再有“泪湿青衫袖”的叹息。

杨柳青青，闻君如是。

金粉楼台，画舫深处的桨声灯影黯淡；秦淮江波，两岸曾辉煌的耀眼茶蘼愈见深重。我站在城楼上，目睹了血腥与挣扎的硝烟弥漫。“城可破，不可降！”可纵我再如何固守，终抵不过众无能叛将降徒苟且的信念和清军的来势汹汹。家国已衰，大势已去，何须沦为满清阶下囚。我悲愤间一跃投湖，却因钱谦益的奋力挽留殉国未遂。

轻筝细弦，十里凝香。与世俗同流合污，沦为亡国之奴令人不齿。几番思量，我终选择悬梁自尽，并悬棺而葬，永不踏足清廷国土！

最后一刻，我终舒心一笑。回眸最后一望，宣纸上墨迹未干，是我笔下枝叶瘦弱的梅花。霜条孤影，傲雪独芳。万千降将七尺男儿，都不及我秦淮柳如是。

春去春又来，花谢花复开，江南的桃红柳绿，塞外的大雪纷飞旖旎园景，都随水成波。聊斋书画里的花开成海，竹简古卷里的命运定局，所谓成败由天，都不是我的坟墓。我是凌云万里的一束飞絮，只飘去属于我的天涯。

三场棋，我都败了。曾经棋盘上黑白分明，如今只剩下独霸一方的黑子，对我的失败

冷嘲热讽。

但是我又赢了。我看到了它们曾为我的进攻而狼狈地四处逃窜，而幸存的，苟延残喘地躺在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