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你在哪里

听风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h1><h3><br></h3><h3>闲聊中,一位做了父亲的同学诉苦,老师布置了一道作业,要求学生写一篇关于故乡环境变化的作文,可孩子从出生到现在的十年光景,一直住在城市的某楼盘某小区,孩子很茫然,不知“故乡”为何物,急得差点哭出来。</h3><h3><br></h3><h3>我这同学一向歪点子多,心想,既然不可能把某城市某楼盘某小区当故乡,那就让孩子写父亲从小长大的村落。我纳闷了,故乡可以随意指认?将父亲的故乡指认为孩子的故乡,孩子有物象和视觉记忆吗?孩子没有错,大人说了谎。</h3><h3><br></h3><h3>作家王开岭这样解释道:“故乡”,不仅仅是地址和空间,它是有容颜和记忆能量、有年轮和光阴故事的。它需要视觉凭证,需要岁月依据,需要细节支撑,哪怕蛛丝马迹,哪怕一井一石一树……否则,何以肯定此即梦牵魂绕的旧影?此即替自己收藏童年、见证青春的地方?那么,面对千篇一律、形同神似的一千个城市,我们有使用“故乡”一词的勇气和依据吗?我们有抒情的可能和心灵基础吗? <br></h3><h3><br></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3>我庆幸,我的童年是在乡下度过的。那是一个山青水秀的小村庄,几十户人家。天刚蒙蒙亮,小伙伴们便匆匆背上书包,高举着火把,伴随着“汪汪汪”的狗叫声,吆三喝五地走在上学的路上。爬上山顶,回头一看,层层叠叠的梯田,炊烟袅袅的人家,在薄雾笼罩下,恰似一幅深邃悠远的水墨丹青画。陶渊明的那首 “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就这样毫无保留的赤裸裸的展现在你眼前。</h3><h3><br></h3><div>听长辈们说,村子源于一条长达五百多米贯穿整个村庄的石板路,故名长石坝,与大石坝是邻村。我的家就住在那条石板路的尽头。沿着石板路一直往下走,十几分钟便可到达嘉陵江边。每年夏天涨大水,姐姐便带上我和弟弟,再邀上几个小伙伴,一路欢快地跑去江边,看姨爹涨水钓鱼、落水网虾。</div><div><br></div><div>盛夏,那是我们最快乐的季节。每当夜幕降临,小伙伴们便忙活着搬出自家的凉席,抢先占领院坝的最佳地理位置,然后把自己四仰八叉地扔在上面。仰望着满天的繁星,数一数七斗星,然后睁大眼睛开始寻找属于自已心中的那颗最亮最闪的星。偶尔听到小伙伴开心的尖叫声和口哨声,那一定是流星划过夜空,刹那间留下的那道美妙的弧线,继而消失在茫茫宇宙中,深邃而又神秘。兴奋之余,又懒懒地闭上眼,静静地聆听池塘的那一片蛙声,此起彼伏;间或伴随着“汪汪汪”的狗叫声,那一定是辛勤劳作的夜归人;微风拂过,飘来阵阵稻花香。母亲总是忙碌到最晚,冲完凉便躺在我们身边,手里摇着一把不知疲倦的蒲扇。夜,一切都那么的安祥和宁静。</div><div><br></div><div>有人说,没有冰糕的夏天,就像没有星空的童年。卖冰糕的戴个草帽,背个小箱子,小箱子上还捂着厚厚的棉被,穿行在乡里乡外,游走在家家户户门前,不停地用脖子上的毛巾擦试着额头上流淌的汗水,故意拉长的吆喝声至今魂牵梦绕,一次次在我的脑海里浮现。那时候的老冰棍味道很纯正! 几分钱一根,绝对是夏天里最解渴的降温利器,没有之一!没有精美的包装,可凉凉的,甜甜的,纯纯的,直吃到裸露了整个木棍才肯扔掉。</div><div><br></div>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h1><h3><br></h3><h3>某一日,偶然遇见来银行办理拆迁款手续的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小伙伴。我拉着他不停地问,故乡还在吗?从前的院子还在吗?一起玩耍的那遍小树林还在吗?小时候一起戏水的池塘还在吗?他摇摇头,双手一摊,一声叹息: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那条长长的石板路。</h3><h3><br></h3><div>如果在这之前,我还沉浸在“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想象与感到中,那么现在,我沮丧了,我后悔了。现代拆迁的效率太可怕了,灰飞烟灭就在一夜之间。我应该赶在它整容、毁容或下葬之前回故乡看看。</div><div><br></div><div>报着最后一线希望,想去看看那条石板路,因为那里有太多太多记忆。第二天,我叫上父母和姐弟 ,驱车前往,那样的心急,那样的刻不容缓,亦是我二十多年来首次踏上它。</div><div><br></div><div>汽车在宽阔的马路上开始减速,母亲说就是从那个路口进去。可随着刹车声,我大惊失色,全不见了,全不见了,找不到那片荷塘,找不到那层层叠叠的梯田,连之前说好的石板路也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城市化的草油路,一幢幢巍然耸立的高楼大厦。我不甘心,怀疑母亲指错了方向,说再找找,再找找。可看到母亲如此坚定的表情,我的心瞬间跌到了低谷,返回的路上,我一句话也不想说。当眼前事物与记忆完全不符,当往事的青苔被抹干净,它还能让你激动吗?</div><div><br></div>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四</h1><h3><br></h3><h3>中国的乡村正在沦陷,且以更惊人的速度坠落,这是一场“现代化改造”的人工手术,王开岭如实说道。去过无数的古村名镇,不是商业化气息太浓,就是人工打造大同小异,在它们身上,我似乎没觉出“小镇”该有的灵魂、脚步和炊烟。一次城市研讨会上,有建设部官员忿忿地说:中国,正变成由一千个雷同城市组成的国家。然而,没有故乡,没有身世,人何以确认自己是谁?从哪里来?</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