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离开家乡四十余载,回阜阳老家过春节,初一那天的下午,伴着零碎鞭炮声,我独自到旧城区的“老北关”逛了一圈,寻找儿时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阜阳古称颍州,淮河支流泉河与沙河在城东合二为一称颍河,颍河直奔东南五十余公里后入淮河。宋代之前阜阳是富庶之地,百姓有“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之说。历史上的阜阳,曾是州府所在地,从城北门至南门,长约四里,东西城墙之间宽不过二里,阜阳最著名的地方,是颍州西湖,古时被誉为中国四大名西湖之一(另是杭州西湖、惠州西湖、扬州西湖),苏轼在此做太守,吟诗夸赞颍州西湖“大千起灭一尘里,未觉杭颍谁雌雄”等很多词句, 意思是说那时颍州西湖与杭州西湖相比,美景难分高低。文豪欧阳修曾在这里居住过,也同样写出不少赞颍州西湖的诗句,他的嫡亲后人并在此居住至今,湖边有一叫“欧庄”的村子,现有一二百人全是他的后人。</p><p class="ql-block"> 令人遗憾的是,十二世纪黄河泛滥、洪水带着泥沙南侵,毁了淮河水系,从此,淮河成了多灾多难之地,颍州西湖也同时被泥沙所毁,湖中“七十二处美景”变成了传说,不过,在西湖遗址处,仍有非常美的田园风光。</p> <p class="ql-block"> 自古阜阳城只有一条贯通南北的主街,新中国成立后,被命名为解放大街,街宽五六米,是青石条铺成的路面,每块石条长一米二左右,宽四十余公分,厚十多公分,平时下再大的雨,路面上也不会留下泥水,平整的青石条上,有长长的车辙沟(宽约三指左右、深有两指),这都是木轮车滚磨出来的,以此足以说明街道有着繁荣的历史。街两边的店铺是砖木结构的二层楼房,带着飞檐,卖吃穿用的、卖杂货、卖文具、修钟表、修自行车的、洗染缝纫店、理发店、照像馆,浴池、药店,大大小小的店铺作坊,门挨着门,店连着店。小时候我和同学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小人书店,节假日课余时,花三四几分钱,坐在矮橙子上,看半天的小人书,兴奋得很,经常“乐不思蜀”到了吃饭的时间,也不知道回家,等到家里人找来,才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小人书。</p> <p class="ql-block"> 解放大街两侧店铺门头、窗户及房梁上边,有很多精细的砖木石雕,雕刻出的花鸟动物和故事人物,栩栩如生,非常精美。城里的建筑风格兼有南方的精细和北方的厚重,令人遗憾的是,“文革”时期,砸掉了建筑物上的艺术品,上世纪七十年代,青石条路也被拆除,由泊油路替代,老街如果完好地保存到现在,不比当今著名旅游地,云南丽江古城、重庆磁器口古街、山西平遥老城逊色。</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城内工矿企业很少,没有环境污染,蓝天碧水,空气清新,古朴美丽,当年,尽管不太富有,但人不浮躁,简单慢节奏的生活,给人很强的幸福感,那时民风纯朴,街上的行人中,没有奇装异服和浓妆艳抹的打扮,衣着简单朴素,颜色是黑灰蓝。那些身着中山装,胸前口袋上插支钢笔,面容表情略显严肃的人,多是机关里的干部,他们的言谈举止,并没有官僚气,与普通人一样,早晨提着篮子去菜场买菜,星期天带着孩子进公共澡堂,在大池子泡个澡,享受人间烟火气。</p>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街上汽车很少,过往的多是“倒骑驴”的三轮车\和小板车,推车的壮汉为了叫行人让道,“借光、借光”的吆喝声很急很大,但并不惹人烦,钉铃铃铃…偶尔几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衬显出了城市的宁静。</p><p class="ql-block"> 每当夜色降临,小城显得很安静了,街上行人稀少,大都匆匆而过,没有喇叭放流行歌曲的吵闹声,见不到刺眼的广告招牌,更没有大妈跳广场舞的吵闹。路边稀疏的木电线杆上,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几家饭店还有点灯影,大部分商铺早早打烊了,路边有一些小商贩,点着煤油灯,挑着担子或推着车子,大声地叫卖炒花生、炒瓜子、卤肉、板鸡、麻糊汤,到了冬季的夜晚,烤红薯的飘香,惹人垂涎欲滴。</p><p class="ql-block"> 人民路与解放大街交岔处的鼓楼街口,是城市最热闹的地方,由这里向北,经“专署街口”再向北,直到“北门口”的泉河边上,沿街周围的区域,是当地人俗称的“老北关”,是大半个主城区,在“老北关”的小胡同里,有不少明清时达官贵人建起的大院,解放后变成了地区行署机关,及所属行政事业单位的办公室和家属院,灰蒙蒙的一片老房子,显得生气不足。</p> <p class="ql-block"> 专署街口东边不远处,是阜阳北城小学,是我的母校,该校创办于清末,是当地最有名气的学校,教学质量非常高。学生大多数是地直机关干部的子女,每个年级仅有甲、乙、丙三个班,每班约四十余人,校园占地二十多亩,是个三进式带厢房的大院,布局又有点像寺庙。学校各类设施比较齐全,操场上有滑梯、跷跷板、转马、乒乓球台,这些文体器材,当时在其它的小学校并不多见。校大门里边和办公室的后边,各有一棵大榆树,树龄有几百年,树身很粗,三个同学扯手才能环抱一周,据传大树有灵气,同学们非常的敬畏。</p><p class="ql-block"> 我是“文革”前的两年上的小学,大概是旧私塾遗风所致,学校管教严厉,讲究师道尊严,多数老师的面容都有些冷酷,平时很难看到他们的笑容,老师在批评学生时,语言更是严厉的让人害怕。</p><p class="ql-block"> 刚入学,我胆子小,一次粗心把2+3的算术题抄错了,姓K的女老师,用手指重重点着我的额头,“凶狠”地说:“你长大等着去要饭吧”,尽管她的用意是让我认真学习,但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我做了一夜的噩梦,坏事变好事,这句骂人的话,让我刻骨铭心,并“鞭策”着我,长大了不去要饭,就要努力读书。很多年过去了,K老师的模样我已记不清了,我的班主任朱老师与K老师相反,对学生十分关爱,态度和蔼可亲,同学们非常尊敬她,现在,我还能记住她那慈母般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我们上小学时,没有现在的课外辅导班和各类才艺班,上学不要家长接送,同学们衣着整洁,戴着红领巾,显得活泼可爱,无产阶级的思想教育,从小同学们就有做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的理想。平时,学校组织的课外活动非常丰富,老师还带着我们去过颍州西湖遗址春游,同学们最兴奋的事,学校组织同学们排着长队,去电影院看学生包场电影,我记得小学二年级时,看电影《英雄儿女》,银幕上的志愿军战士王成,被敌人包围了,坐在我旁边的漂亮女同学,突然紧张地抓住了我的胳膊,随即被我甩开,举止幼稚可笑。还有一次看电影《小兵张嘎》,银幕上的日本鬼子开枪打死了小嘎子的奶奶,女同学都难过地哭成了泪人,男同学没有哭,心中却燃起了对日本侵略者仇恨的怒火。</p><p class="ql-block"> 那时,对孩子有负面影响的东西很少,积极向上的氛围浓厚,同学们都爱学习,虽然受“文革”的干扰影响,长大后成才的还是不少,我所在乙班四十多位同学,到了成年,大多数人事业有成,其中担任了县、团级以上领导职务的,或高级职称的专家学者,就有十几位,让我感到很自豪。不过有一位同窗,从小学习好,人很聪明,在班里是我的领导,他中学毕业下乡,知青返城参加工作,曾担任了县里一把手,仕途看好,结果摔了大跟头,这即有大环境的问题,也有个人主观定力差的原因。</p><p class="ql-block"> 走过几条街巷,来到北城小学校门前,我向院子里望去,因学校放寒假,教室门窗都紧紧的关着,没见到老师和学生们的身影,几栋教学楼,替代了过去的旧教室,儿时熟悉的设施大都没有了,来到了这里,唤起了我对小学同学一起读书学习时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二十多年以来,阜阳快速发展,现在成了皖西北地区的中心城市,城市发展向南移了很多,现代化的新城区道路宽阔,高楼云集,树木花草满街,新的城区犹如年轻美丽的女子,光彩照人,而“老北关”所在的旧城区,像历经沧桑的老妪,风光不在。据说政府已把旧城区改造列入了计划,愿在旧城改造的过程中,保留好历史文化传承。</p><p class="ql-block"> 在“老北关”的拆迁工作已拉开序幕,破旧的院子,大多是人去房空,墙礕上有很多用红柒写成的“拆”字,我遇到几位老者,悠闲地蹲在房前晒太阳,不时还能听到有人发出叹息的声音。我想,叹息声不会是为生活琐事发泄情绪,应该是“老北关”的萧条破败,让这些老居民心有闷气。</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老北关”冷冷清清,车少人稀,街道失修,路面坑洼不平,还有些废弃的垃圾,偶尔有满脸皱纹又衣着过时的老人,拄着拐杖慢吞吞的迎面走过,似曾相识,他们是当年我上小学时的机关干部?或街上摆小人书摊的妇女?还是校门前卖小糖人的小贩?又转了几条胡同,看到原地区工会老院子门前,方方正正的两个大门垛子满身的苍桑,呆呆的站立在那里。记得读小学的时候,我每天上学都要从大门垛子前经过,此时重逢,他似乎还在默默地望着我,仿佛老熟人相遇,想叙说点过去的事情,言谈之中,难免又会流露出对“老北关”热闹情景的留恋。</p><p class="ql-block"> 逛完“老北关”在返家的路上,我站在小东门的城墙上,抬头望着暖暖的夕阳,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向同窗发小道一声:虽我们已满头白发,要放缓脚步,慢慢的变老,尽情的享受夕阳下的幸福生活!</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出生处,是在“老北关”里的妇幼保健院,匆匆而过的岁月,没有抹去我对“老北关”的情感! 2017.3</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