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女儿梳红妆

徐广刚

　　

农历二月初八，是女儿出嫁的好日子。

早春的的小村，沉浸在寒夜。一声悠长的鸡鸣，便把我从酣然的梦乡中扯醒。急急地套上外衣，去叫醒睡在隔壁的化妆师，给女儿梳理新娘妆，把一身美丽带到婆家去。

开门声惊动院中的几只白鹅，急吼吼的叫声，划破了黎明的沉寂。夜宿竹林的鸟，也唧唧喳喳呼应着鹅鸣。苍穹茫茫，闪烁着数不清的星星，院子里铺满了透凉的银色。

化妆师是我叔伯大哥家的孙女，比我女儿小一岁，她们从小一起在连云港最东边山坡上长大。孙女在北京从业化妆师，这次专门飞来给她的小姑兼闺蜜化红妆。

女儿徐帆二十八岁了，也算大龄青年。早在数年前，就为她的婚事，操心担心，女大当嫁，找什么样的婆家，嫁给什么样的夫婿，天天在心里悬着，幸福之门在父母心中的重，象泰山。多少年来，提亲相亲不停地张罗，总是失望的多，女儿说，那是缘份没到。开始听，有道理，但听得多了，就成了最不爱听的话，我回复的是更多的白眼和数落。

很长时间，我和女儿之间最主要的矛盾就是找对象问题。她常常拿着几个红本本的奖状，或几张关于她的报纸，试图淡化主题。

女儿很懂事。从小学到大学，在学习上从没叫家长操过心。上高中时，是赣榆高中的学生会主席，省优秀学生干部。大学是在南京师范大学读的中文，院学生会主席，南师二十三名优秀学子巡讲团成员。大学毕业后考取大学生村官，回到了她的出生地连云港。女儿是个正能量的人，做事非常认真，是个完美主义者，被满票当选为有一万多人口的院前村主任，成了小巷女经理，成了连星期天都没有的村吏，也就是女人干起了男人的活。

女儿很敬业。她工作后，我装订一个厚厚的本子，把她得到的奖状证书，报纸上她写的文章和写她的报道，都一张张粘帖起来，我对女儿说，我要的是厚度。女儿知道，踏上工作岗位后，平头老百姓家的孩子，一切都靠自己。人口普查时，我多次带她去治疗脚上磨出的泡，反反复复。看山防火时，一份干粮一瓶水，节假日也难得有回家的时候。

女儿很争气。一份辛苦一份甜，先后被评为江苏省优秀女大学生村官创业一等奖，省巾帼创业标兵，省优秀小巷女经理，市十佳大学生村官，市十大最美村官，市三八红旗手，模范市民，市十大杰出青年。还被选为团省委委员，省妇代会代表，市妇联执委，青联委员，市人大代表。前年省委组织部在大学生村官中，招录一百名选调生，女儿笔试及政治考评排全省第二。

虽然如此，女儿的婚事却成了我的心病。我收起了那本记录她成绩的剪报，对她说，这都不重要，找婆家要紧。

真是女大爹操心。可她常翻白眼，还恨恨地说过，新娘不急抬娇急。

去年女儿在上海学习还没结束，区组织部急电连夜赶回，参加一个重要活动。我到丁字路接她时，她说朋友开车到上海接她的，随后下来一个小伙子，喊了一声叔的时候，我有了一种别样的察觉。第二天女儿问，印象如何，我说蛮好的。女儿告诉我，她们是在青年联合会上认识的。

缘来如此简单，儿女自有儿女福。

女儿的闺房，开着暖气，孙女的化妆有板有眼，我在一旁烧水端茶，女儿的红睡衣，飘着喜气。看着辛苦养大的女儿，象燕子一样，即将飞出她那温馨的小窝，又惆怅起来。想起女儿幼时，常把小脚跷在我肚子上取暖，为争一个玩具号淘大哭，儿女就是爹妈的心头肉。这世界最最亲的，还是生你的人，和你生的人。

女儿化妆好时，屋外已是阳光一片，亲友们陆续赶来，忙碌着起嫁的活。

女儿没出嫁时，天天着急。就要出嫁了，却心事重重。出嫁后，曰子过得好吗?

迎亲的鞭炮声响了起来，女儿的一身红妆，映在窗户照进的阳光里，象一只灿烂的小燕，即将飞向新的小巢，我的眼睛不禁湿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