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青春不迷茫》文/宋健

宋健

谁的青春不迷茫

文/宋健

我常常想起你，睡在我下铺的兄弟，想起那些年的青春往事。

　　一九九三年，那个不太特别的秋天，我遇到了特别的你。个子不高的你眉毛也很细，细得如古诗词中描绘的柳眉。瘦削笔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因为瘦削，眼镜常往下掉。室友聊天时，不善言语的你却老在旁边梳理着你那土气的二八分头。加上过于朴素的衣着，让人很难把你与出众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你有双皮鞋，你常把它擦的锃亮，但你却不穿，你总说学生穿皮鞋是不合适的。(我就想问，不穿你买它干嘛？）你基本都在穿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清洗时还不忘在鞋面上覆盖一层白纸巾，说这样晒鞋不容易发黄。你讨厌女生大声喧哗，讨厌浓妆艳抹，讨厌衣着暴露。说女生就应该文静点，内敛点，才符合传统，我一直不明白你指的传统是什么。当我们崇拜着张学友，刘德华这些“天王”时，你却还在大赞你的董存瑞，黄继光，讲述着杨子荣智取威虎山的样榜故事。你所想所为让我曾经认为文化大革命仍在苟延残喘，虽说你这样也没什么可指责的错误。但你确实不像青年人，倒是有些像我们的上一辈。知道吗，我俩在一起，我被逼无奈地接受着你的特别和淡淡的迂腐。

　　记得当年，在我还没消化完上大学的新鲜，恰好刚把班上女生的名字记全那会儿，你就告诉我，你喜欢上班里的一个女孩，让我一度认为这个世界情种泛滥成灾了！况且这出乎我对你的了解，颠覆了我好不容易从你身上提炼出来的“传统”的概念。在我的印象里，你应该类似于“不识人间烟火”，没有七情六欲的那种，怎么如此轻易就打开心门，让一个人进驻你的心房呢？究竟是班上哪个如此出众的女孩，能让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喜欢上她。我在脑中逐个搜寻，好奇便似春日暖阳里的野草，蓬蓬勃勃。当你羞涩地把那女孩的名字写在纸上递给我时，我才翻然醒悟，那是一个与你言行举止几分神似的女孩，清纯朴素，静默少言。不过，你们还真有些般配。

　　你开始泡自习室，除周末外，风雨无阻。其实我知道，只为那个非常热爱学习，不为世俗所扰的她。

你总坐在她身后远远的位置，不时抬头望，望她的背影。你的眼神流淌着一种渴望，像汪洋里的一叶孤舟，能望见灯塔，却靠不了岸。你对我无限感慨地说，如果能陪在她身旁，今生便无悔。

你的专业书上写满了一个同样的名字，每一个都写得如此认真，如此娟秀，仿佛潦草就是一种亵渎。你自己都没注意到，无意中，写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翻过你的书的人谁都看得出你喜欢她。写那么多，你上课在听讲吗？奇怪的是，你成绩挺好，竟然还拿奖学金，真佩服你能做到两不误。

　　你心醉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总说她很美，美得让朝阳陶醉，晚霞惭愧。

你的日记里多了些诗意，你说她是清风里的嫣红，你醉于她眩目的光华。你要化身多情的蝶，落在她向阳的窗棂上，翩翩凝望。花瓣雨里，七彩虹前，你要带她尽情飞舞。

她就这样灿烂在你的整个世界，你的眼中只有她，再也不管日出与残霞西照。我总鼓励你向她表白，可你却说不好开口，这是纯真的事，不能太随便。我取笑你，那就正式一点，在班上开个发布会，大声宣布你喜欢她，你敢吗？再后来，你竟然说如果有缘，真心真意爱她，她一定会感觉的到。天，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灵犀相通，心心相印。

也不知你从哪得知她的生日，你说有心自然会知道。但还相差一个月时你就在准备，有必要吗？你默数着日子，说要给她生日的惊喜，可到了那天，你却没了相约的勇气，燃烧了那么久的热情戛然熄灭，真为你惋惜。

　　终于有一天，你说，兄弟，帮我送封情书给她吧！那一刻，我真高兴，比我自己的好事还开心，你终于有了勇气。你的情书写了一页又一页，改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不够好。我静静地看着你，静静地等着你，装作很能理解你的样子，其实我根本不懂你。当你总算勉强满意交给我，我迈开腿正要奔跑去送时，你却又叫住了我，把信夺了回去，神情落寞地说：“算了，万一她拒绝，连朋友都没得做，还不如在心里保存着这份美好，远远的守望就够了。”你疲惫地躺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大学校园本是年华不老，岁月长青之地，你每夜都在女生公寓前遥望，遥望她窗前的灯火，不时轻轻地叹息。浅草淡花上落满你的忧伤，夜色里处处闪烁你孤单的背影。青春，怎能如此萧瑟。爱一个人原是一种快乐，你的爱为何却如此沉重。

看着你，我终于不忍心，背着你约了那女孩，把你对她的爱慕声情并茂地告诉她。我知道不管我如何倾诉，那怕声泪俱下，表达都不能尽如人意。那女孩听后的表情我看不懂，像是欣喜，像是失落，只对我说了一句：“我真想对我说这些话的是他本人呀。”

是啊，为什么你不能鼓足勇气自己去表白呢？我可以为你做的也只能这些了。

　　终于有天你对我说，她只是从你的幸福路过，你学不会挽留，但放弃很容易。还说她是你生命中永不回眸的过客，但你会为这份相遇喝彩。你这是虚伪的解脱，在我眼中看到的却是一个强作欢乐，穷尽相思愁的你。

就这样渡过了一千多个日夜，我不知这许多的日子，在你的心里，是长？是短？是酸楚？还是美好？

时光如沙漏流逝，转眼就毕业了。这是你最后的一个机会，我对你说，再不表白就真成过眼烟云了，就算被拒绝，以后不再见面也不至于尴尬。

毕业晚宴那晚，清风徐徐，星光朗照。所有人都打开心扉，或发感慨或吐衷肠。盈盈的灯光下，我看见你端着酒走到她面前，很大方，很自然。我想，这回你终于可以拨雾见青天了，这几年的相思，这几年的忧愁都倾吐给她，还怕她不感动，不动心？我不禁开始享受你敞开胸怀的畅快。我悄悄地走近你们，想亲眼见证一下这个美好的时刻。

　　你饱含感慨对她说:“时间过得真快，就毕业了。”

“是挺快的，我还清楚记得入校第一天的情景。”她眼里荡漾着怀念与不舍。

我焦急地等待着下文，心中暗暗为你加油。

“我不知对你说什么好，这杯酒敬你，祝福你吧，愿你幸福美满！”说完，你一饮而尽。

“谢谢！”女孩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难道你没别的要对我说吗？”她的声音很低，低的差点让人听不清。

“嗯……，没有了，珍重！”你反而很坚决。

说完你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夜幕里，怎么看都是沧桑。剩下我的失望在夏夜里摇曳，真不明白你，说出口真的那么难吗？

我突然看到女孩的脸上不知何时淌下晶莹的泪，在阑珊的灯火里尤其明亮。

兄弟，你知道吗？多年后，我才听她室友说，其实她心中早装着一个你，只是她和你一样，都开不了口。

一声叹息，为你们的故事扼腕。幸福不是等来的，时光真的容不得奢侈，机会也容不得浪费。你们都欠对方一个表白，不然结局该有多传奇。人最大的痛苦，是你总算明白了，却回不去了。

只是谁的青春不迷茫呢？兄弟，不知你是否也常忆起，如果有，请不要被遗憾湮没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