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通往我家乡牡丹镇有两条路。一条叫步插沟,又名普岔沟,我觉得叫“步插沟”较为确切些,因为这条路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的“路上原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变成了路!”。另一条算是国道了,绕得远,沿马鞍山巨龙般上下盘旋,是条较为宽阔的盘山公路,远远望去甚是壮观。</h3><h3> 步插沟是通往家乡最早的路,位于家乡的西北方向,一条名副其实的灰白色羊肠小道,也是从故乡牡丹镇通往天水市区的捷径。从李家门开始上山,一路上凹凸不平,窝窝坑坑,两旁生长着高过人头的荆棘和灌木,越过庙棱杆梁和华阴山梁,穿过鸭儿崖,走过数十里的步插沟,趟过一条小河,便离繁华的天水市区不远了。<br></h3><div style="text-align:left;"><span style="text-align: right;"> 步插沟是一条有着传奇色彩的路,在早先经济相对落后的年代,这条路是家乡人在树木荊棘乱石中走出来的。不论是求取功名的学子,还是经营卖买的商贩,全靠着两条腿,或一辆自行车来回在这条小道上。总是天还没有发亮,便有乡民赶上牲口,套上架子车,赶往遥远的邻镇三十店子批发货物,下午又赶车返回,第二天就可在牡丹镇上交易了。赶牲口的吆喝声在黑夜里伴着牲口脖子上的铃铛声,显得特别刺耳。</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left;"><span style="text-align: right;"> 大概是因为城里的教学质量和条件相对较好吧,步插沟对追求梦想的学子来说,这条小道充满了辛酸和感慨。每个节假日,他们背上一周所需的干粮甚至是柴火,寒来暑往,穿梭在这条通往市区的小道上。</span><br></div><div style="text-align:left;"><span style="text-align: right;"> 听老人们说,步插沟的鸭儿崖附近闹鬼,而且是一个叫做“迷魂子”的女鬼,时常跳将出来迷惑或恐吓行人。走这条路,由其是夜行,就得三五人结伴方可,若一人独行会被那吓人的女鬼迷走。步插沟沟底有几孔废弃的土窑,是“农业社”时社员集体开凿的,用于养牲畜和看护庄稼的人员栖息。土窑不远处有一汪清泉,泉水清洌甘甜,四季不干。如今,土窑破损,早无牲畜和人居于其中,倒是清泉仍清洌依旧,这些,无疑成了过往行人避雨歇脚,补充体力的“歇马店”。</span><br></div><div style="text-align:left;"><span style="text-align:right;"><br></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left;"><span style="text-align:right;"> </span></div><h1 style="text-align:left;"> </h1> <h3> 早年间,为了持家,母亲曾在天水市里做过几年买菜的生意,为节约仅仅五元钱的路费,在一个天气晴朗的端午节清晨,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我进入步插沟,要赶往市区内看望母亲,一路颠簸,自行车后座磨得我屁股生疼。下沟到土窑边,我们歇了歇,父亲抽着他的干炉水烟锅,我举目四望,群山连绵,野花盛开,不知名的小虫子鸣叫不停。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峡谷中穿过,人站在沟底的小道上显得特别渺小。天晴还好些,大不了扬点灰尘,如果遇到阴雨天,步插沟便泥泞难行…………雨要再大点,山洪就会爆发,洪水夹杂着淤泥和石子一泻而下,随时会夺走一个人的生命。此时的步插沟用李白的诗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而且方圆几十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除了大山还是大山,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凄凉的鸟叫。尤其是正午时分一个人赶路,老感到毛骨悚然,阴森森的,可以说,步插沟也是一条多事之路。</h3><h3> 马鞍山的那条盘山路,自牡丹转咀村西起经过秦岭乡关家店、虎皮沟、龙集寨等村庄后又开始向北廷伸,最后至马鞍山梁盘旋上下,这也是乡镇班车和货车通往市区的重要交通要道。因为乡镇班车要一路走走停停揽客,这条路沿途村子较稠,比起偏僻、窄小的步插沟要热闹的多。在我的记忆中,这条路较为宽阔,但还是土路,每逢天晴之日车子飞驰而过,便 尘土飞扬,行人禁不住要袖遮口鼻。马鞍山公路事儿也不少,转弯子急,冬天一下雪,若不套防滑链谨慎驾驶,便随时会有危险发生,公路两侧多是悬崖峭壁,恶劣的天气在路上行驶,常令司机提心吊胆,不寒而慄。</h3><h3> 不过,若是风和日丽,草长莺飞的阳春,马鞍山公路四周却别有一番景趣,坐在车上向窗外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群山连绵起伏,山花烂漫,处处生机勃勃,绿油油的,层层梯田错落有序的包裹着整座大山,很是养眼。</h3> <h3> 八年前腊月的一个月圆之夜,我为了追求一份爱情,曾骑一辆自行车单枪匹马一路狂奔,沿马鞍山公路赶往市区,去接已是吾妻的她。因她晚上电话中说她明天黎明下火车,而当时已没有了赶往市里面的班车。现在想想,我都不敢相信当时是什么力量驱使了我用这样的方式赶往市区。记得那晚非常寒冷,一路上走走停停,手扶在车把上冻得麻木生疼。为了壮胆,至秦岭乡关家店时卖了两瓶二锅头酒一饮而尽,不料到马鞍山梁时口干舌燥,饥渴难耐,巧的是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雪,路旁山坡上还有些雪未曾融化,在这个节骨眼上,雪无疑成了给我救急的甘露。</h3><h3> 说起来,马鞍山公路还是占了国家好政策的光,前几年籍口镇至礼县罗堡的国防路工程动工,途经马鞍山梁,重修使整条路焕然一新,全部柏油硬化,告别了“晴天扬灰尘,雨天一身泥”的历史。可工程完工不到半年,就出现了路面塌陷,路基破损的现象,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在货车的重压和风雨的腐蚀下不堪一击,到处变得窝窝坑坑,凹凸不平,令人唏嘘。某些当官的勾结施工头,借着国家的惠民好政策为自己谋取私利,劳民伤财,层层外包,层层寻剥皮,鼓了自己的腰包,冷了民众和司机的心。都说“要致富,先修路”,但这话对我贫瘠之地的家乡而言,只不过是说说罢了。牡丹镇的各种农作物特产种植尚未形成规模,靠几亩薄田只能维持温饱,想致富是杯水车薪,唯一的出路就是外出务工,荒芜了片片良田,家里只有老人和孩子,有的干脆是“铁将军”把门,全家人一走了之,昔日生机勃勃的院子里长满了荒草…………<br></h3><div><br></div><div> 步插沟前几年经过了几次修整,变得较为宽阔,但还是不太好走,行人也明显的少了许多,只有走捷径的车辆偶尔经过。昔日牲畜脖子上的铃铛声早已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车辆的喇叭声。虽远却宽敞的马鞍山公路,依旧是人们走出大山,谋求财富的首选路途。</div><div><br></div><div> </div><div><br></div><div> </div> <h3> 我是个很重乡情的人,虽身居异乡的喧闹城市,但时刻忘不了通往家乡的马鞍山梁和步插沟。每次离开家乡,坐在老牛拉车般的超载乡镇班车上,在马鞍山梁总会恋恋不舍地回头多看望几眼故乡的山山川川,每当此时,满腹惆怅,眷恋故土的心情潮水般阵阵涌来,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再次归乡,再次踏上通往家乡的路!</h3><h3> 通往家乡的路,时刻在默默地等待着漂泊在外的游子跚跚归来,无论我们走的多远,终究要回到自己的家乡。通往家乡的路,永远是我们情系家乡,梦回故里的情感纽带。<br></h3><h3> 当年靠两条泥腿子为追求梦想行走在步插沟的学子,如今大多数都已功成名就,对他们而言,无论时光怎样的流失,时代怎样的变迁,步插沟永远是他们终生难忘的地方。而漫长曲折的马鞍山公路,让我收获了一份甜美的爱情,若不是八年前那个寒冷之夜的长途跋涉,打动心中爱慕姑娘的芳心,也许我们早已分道扬镳,擦肩而过。同样,连绵高大的马鞍山,车辆川流不息的盘山路,承载着家乡人致富的梦,对他们而言,是马鞍山阻挡了看得更清、看得更远的视线,翻过了马鞍山,就到了涉足于外面的繁华世界,就能够在年关时节风风光光、满载而归的回家。<br></h3><h3> 但这条有着辛酸、伤感、离别的漫漫长路,到底能走多远呢…………<br></h3><h3><br></h3><h3> 写于2014年夏月,重修于2017年春月。原文刊于《老家新秦源》公众博客。</h3><div><br></div><div><br></div><h3><br></h3> <h3> 【作者简介】邓鱼舟,网名江上渔舟,80后,秦州区牡丹镇人,闲暇时好秦腔、爱秧歌、喜文字。<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