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

细嗅花香

　　有些日子没和表姐联系了，我尝试着给她发了一张山中的图片。她很快来了短信：

“我很喜欢。可以亲近大自然，陶冶情操，看见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们是不是应该很知足？”

表姐将近中年，在公安局上班，办事雷厉风行，泼辣干练。没想到还有这样优美的文笔和深厚的情感，让我颇感意外。

　　表姐家里五兄妹，一个兄长四个妹妹。那时舅舅在城里任税务所长；表哥也很早参加了工作，听说很能干，好象当的乡长之类的干部，成天可以在广播里听到他的讲话；乡下就外婆、外公和舅妈三个当家的。表姐们正值花季年龄，一个比一个有活力，一个比一个爱美，在家里也算不错的劳力。我刚出生不久就被寄养在表姐家，由外婆照顾我们，直到五岁读幼儿园的时候才回到城市里母亲的身边。但每次学校放寒暑假的时候我都会回乡下，一直和表姐们疯玩到开学，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作为独生女儿的我，非常羡慕表姐一家姐妹众多，衣服可以换着穿，出去玩也有伴，从不受别人的欺负。

一直都是表姐们的小尾巴，她们在哪我就一定跟到哪。她们去山坡上割猪草放牛，我就骑在牛背上玩，或者砍玉米杆吃，那滋味和甘蔗一样美味；她们在自留地里种菜，我就帮着舀水，或者摘晚上吃的蔬菜瓜果；她们在河边洗衣服，我就光着身子在水里游泳戏水，或者捉些鱼虾什么的，拿回去用叶子包着烧来吃；她们在屋前的老核桃树上打核桃，我就负责把打下来的核桃剥去青皮敲开来吃；她们去乡镇的肉摊上买肉，我就在旁边小店里买糖果吃；她们去摘桑叶拿回去喂蚕，我就去采摘树上的桑果吃得一嘴一手的乌黑；乡里来了放电影的，我们还会扛着长凳走很远的山路去看一场热闹的电影，然后踏着月色回家。

现在想起来还是意犹未尽，那可真是人间天堂啊！可惜现在城里的小孩子们享受不到这种田园生活的美妙了。

　　乡村夏天的夜晚很美，凉风阵阵，树影婆娑，星光闪烁。我们最爱在门前的院子里乘凉，支两张凉床，躺成一溜，摇着大蒲扇，望着满天的繁星，听邻居的小孩绘声绘色的讲那些恐怖的鬼故事。风起的时候，附近的竹林在朦胧的夜色下就象一个摇摆着的大怪物，叫人不由得汗毛倒竖， 身上发凉。

　　舅舅隔三岔五也会回来团聚，唯一的嗜好是喝酒，当然下酒的菜在那年代算是很丰盛的了，最喜欢的还是自种的鲜竹笋，和肉炖在一起，那个美味啊，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舅舅很慈祥，参加工作很早，也吃过不少苦，听说母亲后来上大学都是舅舅资助的。舅舅年轻的时候很英俊，至今我还保存着他年轻时的照片。四五十岁的人了还很注意形象，头上长了些白发，总叫我们帮着扯掉，扯掉了还有奖励，这是我最拿手的也最喜欢做的事。

　　慈祥的外婆是我的最爱，“温良恭俭让”传统女性美德在她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从未听到她说过半句脏话，就连伤人的话也难以出口。她总是毫无怨言的为整个家庭操劳，哪里需要她，她就到哪里去，她是全家人心里的宝。可能因为我是她唯一的外孙女吧，年龄也最小，她最疼爱的是我，常常把好吃的东西放在我容易看到的地方，我再怎么顽皮，也不舍得训斥我一句。

　　外公是家里主要的劳力，常看到他在屋檐下编背兜什么的，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拿根长长的烟管，坐在一边叭嗒叭嗒的抽他的叶子烟，身上常带着一股浓烈的叶子烟味道。听说外公曾被抓壮丁当过国军，后来做了逃兵，在乡下买了这个房子，从此定居下来。

　　舅妈则是一个勤劳贤慧的农家妇女，朴实厚道，从不多言多语。如今外婆、外公和舅舅已相继离去，但在我儿时的生活里，她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我对她们充满了深厚的感情。

虽然乡下的房屋已变卖，再也无人居住，但回去给逝去的老人上坟的时候，只要踏上归乡的路，心里就会涌上一股热流，路边的一草一木都令我感到无比亲切。

我会久久的在老屋里徘徊，新的主人非常理解我们怀旧的情感，很热情的邀请我们入坐并参观。老屋显得更旧了些，门前的核桃树已经砍掉，后面的水渠也已干涸——我不觉暗自奇怪，小时候这水渠一年四季可都是有水的啊！在老屋里，亲人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我不由得暗自动容，泪水几欲滴落。

　　“是啊！有过田园生活的人都会有着美好的回忆。但如果让你重过这样的生活，恐怕不太习惯了吧？”我给表姐发去这样一条短信。

“你不知道吧？我已在城南小河畔买了一块地皮，准备明年修房就可以入住了。你愿否和我同住？”

看来，不仅是我，在表姐的心里，曾经的田园生活早已经扎下了记忆的根，恐怕这也是她最真最美的梦吧！

乡镇老街已荒芜

被拆除的老街

小时戏水的地方

归乡途中

昔日的乡间小路

老屋已换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