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图文/梅劲</h3> <h3> “天涯海角”一直都是泛指僻远的地方,而确切的地方应该是在海南,海南也因此成为历代封建王朝被贬谪官吏的流放之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命运也将我流放至此,让我在浩瀚的南海边度过一段难忘的岁月。</h3> <h3> 1988年的夏天,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刚满一年,通过报纸得知海南岛要建设一个新的大特区。当时我正因家乡沉闷的环境而消沉,这个消息的出现,让我萌发了要出去闯一闯的意愿。很快,我在单位办好停薪留职的手续,开始出行的准备。为筹集路费,我做了一件从未做过,以后也不曾做过的事,从自己从小到大收藏的各种书籍中,挑出一多百本,装上一个木板车,拖到街边打折售卖。尽管中间招来警察的驱逐,还是将书买完,换得一百多元钱。怀揣卖书赚来的银两和父母的资助共三百元钱,我踏上了海南寻梦的旅程。</h3> <h3> 坐火车南下广州,在广州乘轮船在大海上颠簸一天一夜,晕头昏脑地到了海南海口市。海口,位于海南岛的最北端,是被南海波涛的阴影所遮布的一个古老小城。一上岸,我就感受到这里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的、散发鱼腥和夜晚台风的气息。走上街头,看到斑驳灰暗的骑楼沿街矗立,有些破旧不堪,只是在市中心位置,建有为数不多的现代化高楼,是一些银行和酒店。让我觉得新奇的是街道两旁高大的椰子树,高挑婀娜,尽显热带风光。然而再美的景色,我也是无心观赏,赶紧找了个廉价的招待所住下。第二天一早,我就开始上街找工作。</h3> <h3> 当时的海南据说有十万人从全国各地涌到这里,希望在海南的开发热潮中实现自己的梦想。上岛的第二天,我发现从内地过去的人都往一个叫“三角池”的地方跑,说那儿天天都有来海南的人在聚会。“三角池”位于海秀路与博爱路、海府路三条路的交叉地带,不知从哪天起,这里成为到海南求职的人才大军聚会和交流的场所,大家在这一带的树阴里乘凉,互通求职信息。初来的那几天里,我也去那里看过,见到有一些闯海人的口袋空了,就在三角池的路边席地而睡。当时,有一个闯海的兄弟创作了一歌曲,写的是“谁不爱自己的家,谁愿意浪迹天涯,只因为走自己的路,因为种子要发芽……我们做菜,我们做饭,我们卖衣卖报。我们唱歌,我们舞蹈,兄弟姐妹亲如一家……”这首歌因为唱出了闯海人的心酸,引发共鸣,一下子流行开来。一些人吧这首歌油印出来,卖五毛钱一份,一时洛阳纸贵。</h3> <h3> 几天后,我在一棵椰子树的树干上看到一张招聘启事,说是“海南经济报社”信息部招聘美编。考虑自己是学美术出身,决定前往一试。到那里,我做了一个封面设计稿,竟很快得到答复,说是被录用了。于是,满怀欣喜地开始在那里上班。《海南经济报》据说是中国第一家民营报纸,而信息部实际上是其下属的一个经营部门,与报纸编辑并无关系,只是利用报纸的名头,组建一个“企业家联合会”,以发布经济信息的名义,要求入会的企业交纳年费。那时,信息还是个新鲜的名词,还能真能忽悠到一些企业交钱入会。我以美编的名义招聘进去,却要我以信息员的身份外出跑业务。信息部的主任是一个来自西安的年轻小伙子,整天穿着一件白衬衫,留着板寸头,戴着一副园眼镜,很干练的样子。在他的鼓动下,尽管我不太情愿外出跑业务,可为了生存,也就咬牙应承下来。</h3> <h3> 拿着一沓印好的入会协议书,我开始了闯海的第一份营生。顶着南方炙热的太阳,我先在岛内一些企业跑了一段时间,绩效不佳,又回家乡一带跑了一个多月。凭我笨拙的口舌,干这个工作,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可在我的努力之下,居然也签下了好些个企业,赚到了一点工钱。回到海南后,原先的信息部主任因出事进了监狱,他手下一个上了年纪的记者接任他当了主任。此人原先是陕西一个县粮食局的干部,来这里冒充记者出去拉广告赚钱,因其文字水平有限,看我还能写写画画,就安排在部门里做一些文字编辑方面的工作,不用我再出去跑了。我们当时住这南昆路的一个小巷里,租住的一间民房,两层楼,底层做办公,上层住宿。住宿的房间光线阴暗,五六个工作人员就搭地铺挤在一起,简陋而杂乱,吃饭要自己动手做。好在那时还年轻,还能抗得住。</h3> <h3> 在海南漫长的夏日里,我茫然无助地在毫无目标的境况下度过一天又一天。其时,外面的世界却是很精彩,不少来海南的人乘经济秩序混乱之时,圈地炒楼,坑蒙拐骗,赚取到了来海南的第一桶金。当时,所有的酒店、招待所挂满了各种皮包公司的招牌,所见之人几乎都是总经理。可怜我这不谙世事的书生,懵懂无知,还在靠自己的手艺,赚取一点仅够勉强度日的收入。</h3> <h3> 在那年中秋节的夜晚,我和几个男女同事相约,来到靠近秀英港的一个海滩,在那里共度中秋节。海滩上,聚集有不少的人,用点燃的蜡烛围成一个一个的圆圈,人坐其中,再放上水果月饼,在海天之间闲聊赏月。潮湿的海风,带来丝丝凉意,烛光下弥漫着快乐而又感伤的气味;阵阵海涛声中,明净的月光照在沙滩上,让身处异乡的人们感得温暖和荒凉……</h3> <h3> 不久,信息部来了一位刚上岛的年轻人,之前,他是四川一家报社的记者。他给人感觉儒雅大方,待人热情。很快,我就跟他成为要好的朋友,并通过他结识了两位可爱的四川女孩。空闲时,我们会一起相约去海边走走,印象最深的是去文昌的海边椰林。在银色的沙滩上,椰林绿海中,我们把生存的烦恼都置之脑后,尽情地享受眼前绮丽的海边风光。我们幸福地躺在沙滩上,被和煦的阳光抱在怀中。</h3> <h3> 大约过了半年,这位四川朋友觉得这里没有发展的机会,就跳槽去了《海口晚报》广告部,做文案工作。没多久,也将我介绍过去做广告的排版设计工作。在那里,我和他都是属于临聘人员,待遇很差,工作却繁重。那时报纸的平面设计还没有电脑,有时连写个美术字都得靠手工来写,那些日子,我没少挑灯加班。然而,努力地工作换来的是前途的一片渺茫。在得知要正式调入这家报社非常困难后,我开始萌生了退意。</h3> <h3> 青春的行囊如此沉重。</h3><h3><br></h3><h3> 在海南,我呆了整整一年。临别前,去了一趟三亚。站在美丽的亚龙湾海滩,手抚刻有“天涯”两个大字的巨石,思想我都已走到了天涯,也没有寻找到未来。接下来,我又将要踏上怎样的不可探测的征程。</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