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你的十八岁

Nancy

十八岁生日，是个多么意义重大的日子！从今天起，你就从法律层面上成年了。你可以报名学开车，你可以独自旅行，你需要为自己负法律责任……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很快就要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奔赴你渴望而未知的远方。从此，这个家也许只是你漫漫人生旅途中的客栈，你累的时候栖息的港湾，但是记住也是你永远的加油站和能量补给基地。

时光荏苒，十八年倏忽一瞬间。

当你还是一个在天上飞翔的小天使时，我不知道你的守护神如何教导你去挑选你在人间的妈妈。反正你来了，我们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你了。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初期孕吐超出身边所有人的想象，除了牛奶和饼干，吃什么吐什么。不分场合不分时间，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妈妈的同事阿姨们看到妈妈焦头烂额的样子，吓得说以后不生孩子了。也许是初来乍到，妈妈为你备的房间你不太适应吧。

很快，三个月过去，孕吐结束，妈妈的胃口奇好，是你适应了新环境的缘故吧。体重增长线以45度角向右延伸，从孕前的97斤到临上产床的140斤。但还是健步如飞，腿脚利索。这期间，生男孩还是女孩，皮肤要像谁，眼睛会像谁是孕妈身边永远的话题。而在剖腹产床上剧烈呕吐得神智不清的妈妈却在手术中支楞着耳朵，生怕医生和护士在把你抱出来的时候发出异样的声音。护士说："是个妞！" 一切正常，应该不是怪胎！

可能是在妈妈肚子里太折腾妈妈的缘故，出生后的你非常乖巧。也许我注定了就是你的妈妈，你的一哼一哈我都知道你是饿了还是不舒服了。刚满月尿急就会哭闹的你也让妈妈省心不少。中西医精通的外公治未病的护理理念在你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常年比同龄人高出许多的身高，就是你的身体把每一分钟都用来长高了啊。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尤其男生在小时候心理阴影面积不小。

一岁半时因照顾你的阿姨没法继续照顾你，妈妈无奈送你进托儿所。没想到这竟然是最英明的举措。从18个月只会说几个简单的单字到一个月后的国庆假期，话已经可以说得很长，虽然咬字还有点含糊。到过年时两周岁，会站在沙发上背许多唐诗。这个结果让我又惊又喜。于是后来我就一直推荐朋友的孩子越早过集体生活越好。语言的发育，与同龄孩子的玩乐对智力发展非常有好处。你就有了许多托儿所同学。托儿所的阿姨很认真、爱孩子，多年以后原公办托儿所不办了，几个阿姨自己办的私人托幼班，我还介绍朋友把孩子送过去。

幼儿园就在家对面。许多年以后家长为孩子寒暑假没人带孩子而发愁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原来我们有多幸运。那时的幼儿园，每天下午可以留园到6点。妈妈可以去买完菜再接你。暑假有暑假班，寒假与妈妈的春节假期同步。因此上了幼儿园，妈妈从未因没人带你而发愁。留园班的老师是各个班的老师轮流担任，每个老师都认识你。经常在路上有老师叫你，而妈妈却不认识她。王老师喜欢给你梳各种各样的辫子，让你像个骄傲的公主。李老师给你的钢琴启蒙，奠定了你现有钢琴弹奏的坚实基础。

弹钢琴是件刚开始很好玩，接着却好烦，最终很陶醉的事。不弹的时候哭闹，外公心疼。以致于回仙游老家，看到见了我就说要让你多些时间玩耍的亲朋，才明白我早已被你外公渲染成后妈的样子。所幸钢琴还是坚持下来了。英皇钢琴八级优秀就是练琴十年，坚持不懈不放弃最好的回报。

很快就上小学了，看着你小小的身影背着与身体比例不协调的书包，心想上学了，长大了。由于集美小学离家走路才六、七分钟，过门口小马路后都是沿街店面，相对安全。接送了两个星期后，交代安全事项后就让你自己上学了。当然那时的社会还没有现在这么不堪，抢孩子什么的从未听说过。

上学没几天，有天中午午休后上学，在下楼时滚下去。楼道上的巨响让七十多岁原本行动迟缓的外公，光着脚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奔出去的场面还历历在目。有一天在过小区门口的小马路时被一个骑自行车的哥哥撞倒后，你对妈妈说你在发抖。我知道，你的人生真正开始了。

开开心心的新晋小学生，对放学路上的新奇事从不放过。放学没有及时回家，急坏了外公和爸爸。阿舅伯伯妈妈分几路去找你。

六年的小学也就一转眼过去了。百年的集美学校让你对集美中学充满了向往。集美初中是派位的唯一学校，因此顺理成章地进了。记得你充满骄傲地问我：妈妈，你知道我们学校那两棵榕树几岁了吗？我的教室多漂亮啊，每块石头每块砖都好有历史呢……是啊，明信片上集美的标志就是集美中学的道南楼和南薰楼。道南楼是初中的教学楼。贵州来的小姐姐知道你就是每天在这么漂亮的楼里上课，无比羡慕，觉得你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嘉庚建筑的典范，宽敞的楼道，清爽的红砖地，冬暖夏凉的教室，可爱的同学，尽心尽力的老师，教你如何不爱它？让你的生活充满快乐、充满回忆、充满激情，这就是妈妈心中的好学校。

号称比高考更有挑战性的中考，在嬉嬉闹闹的备考中度过。老师在班上说，那些晚上10点就睡觉的同学要抓紧了，不能这么早睡。我说老师其他的话要听，但睡觉时间这个要听妈妈的。好好睡觉第二天才能好好读书，还是10点就要睡。爸爸说，如果考了集美高中，不可以住宿，要住家里。你很抓狂，为什么为什么？我说，如果你想摆脱你爸妈独立自主，去住宿，只能考上外国语高中。在学校周边租房子让你跟我们一起住，这事没妈妈，你爸一个人办不成。也许是青春期渴望实现自我、远离父母的动力吧，你如愿以偿进了梦寐以求的外国语高中。

妈妈信任厦门外国语，你会有一个非常快乐且成绩不差的高中生活。作为青春期少年的妈妈，我深刻理解你的心理。不愿意家长啰啰嗦嗦，要有自己的主意，自己的生活。你说，妈，你真唠叨！我说：是妈就会唠叨，不唠叨就不是妈！

你刚上高中头几星期，手机也不要，说学校不让带。而日常除非你主动打电话（印象中从未有过），妈妈只能每天晚上掐着时间在晚上10点至10点20分给你打宿舍座机。你们10点半熄灯，之间还要洗漱，即使通电话也是匆匆几句。可是有一天妈妈错过那时间，晚上没有听到你的声音，胸口堵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晚上。

蒋勋说，"母爱是暴力"；也许是。

"母爱应是一场得体的退出"。好吧！

为了给彼此空间各自成长，妈妈开始了实现多年前出去看世界梦想的筹备。作为在过往生活中关系如此紧密的母女来说，这种分离必然非常痛苦。从你出生开始，只要我参加聚会或是公司活动甚至年会，一定有你在。以致于有时叔叔阿姨们一看到我下意识就会找：小雨呢？小时候出镜率太高，长大后朋友每几年看到你一次就会惊叹，长这么高了啊！

为了彼此适应没有对方的生活，应该说是妈妈要适应没有你的生活，我开始了循序渐进的灵肉分离的过程。

你高一第一学期，那是2014年9月份开始，我们一星期见一次面；你在学校过得如鱼得水。异彩纷呈的活动、第一次住宿的兴奋、完全脱离家庭的雀跃，你曾经感慨地说：高中生活多好啊！

2015年寒假过后，妈妈揭开了一辈子中最勇敢、最匪夷所思的为期两年的超级间隔年的大幕。妈妈去菲律宾、澳洲还有新加坡三个月。这是当时我们母女分离的最长时间。在分离一个月的那天，我在澳洲巴斯海峡"Spirit of Tasmania "邮轮上泪流满面，彻夜未眠。而母亲节那天，悉尼夜空璀璨的星星们看到我在思念你。

你在学校日子过得不亦乐乎，妈妈很开心也很失落。我记得6/10回来那天是星期四，我问你要不要去学校看你，你说晚上学校有活动！第二天周五，下午去接你。突如其来的一瓢大雨把计划中久别重逢的拥抱淋得狼狈不堪。

暑假我们去美国。一个月同游纽约和美国东岸，然后妈妈在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把你送上回国的航班。这是你十六岁的礼物，首次独自一人搭乘越洋航班，十六个小时，中转台北和香港，飞抵厦门。从此开始了母女长达一年的分别。

一切都如计划中，你在外国语高中继续你的精彩生活。外语节、话剧表演、合唱团钢琴伴奏，你在挥洒你的青春热血。而妈妈在旧金山9个月的留学生活后开始70天环游世界之旅。全新的目不暇接的世界冲淡了我对你的思念。每周末一次通话和视频，你不急着找妈妈，意味着你一切安好。你在学校有老师同学，家里有爸爸和阿愚大姨照顾，学习上有莉莉姐姐坐镇，我很放心。

2016年7/26日，我回到离开一年整的厦门，回到你的身边。开始全职妈妈的生活。

这是你的高三，你这一辈子最重要的阶段。我不想在你问我有没有空的时候说没空，或者根本不想让你问这个问题。我只想让你知道，妈妈就在这里，你一够就着。妈妈就是你的定心丸。

回来后确定你要参加保送资格考试，相比其他同学，开始准备有点晚了。我按照你的要求买资料。由于目标是复旦大学，英语的要求要达到专四与专八，于是从大学英语四级到六级到专四到专八，一批批地买，你一批批地啃。从小到大没有在补习机构补过文化课，这时候更考验自学能力。妈妈问过你的学习计划后，知道你每天都有完成既定的任务，我就相信你一定没问题。每周末回家，读书次要，就管吃饭、睡觉，然后和妈妈聊天。有张有弛才是学习之道。

最煎熬的是考完后等待结果的过程, 担心害怕，总觉得历年的特殊情况全都在自己身上会出现。尤其在身边其他同学报考的学校都出结果的情况下，留下一群考复旦的孩子在兀自惊慌。

第二志愿是华东师范大学，这次你自己去上海。定机票、火车票、酒店，去学校考试，上街找美食。完全自主。为将来一个人去欧洲做热身。

最终的录取结果出来，你被复旦大学和华东师范大学先后录取。你的高中学校生活以完美的姿势收官。亲戚朋友都由衷地为你高兴，你的美好前程在你的脚下延伸。

在其他同学正在紧张备战高考的时候，你很轻松，可是也不轻松。妈妈建议你马上回仙游老家用一个月时间学驾照，接下来两个月去维也纳学德语。你都答应了。可是你很不满意，为什么妈妈的建议都那么完美让你无法拒绝？你说妈妈的建议再完美也是妈妈的，自己的选择再不完美也是你自己的。好吧，6月份开始，妈妈就不可以提建议，你要自己安排自己的时间。

十八岁，人生的里程碑。

从此你要开始你的新生活了，父母的指导与坚持不仅在过去的十八年奠定了你今后灿烂人生的基础，而且还可以是你今后成长的助力。十八年中，多少人为你的成长付出心血、多少人付出关爱，外公的在天之灵一直在护佑你，家人、老师还有爸爸妈妈的朋友们都在祝福你，存感恩之心才能走得更稳更远！

今天，2017年2/22是你的十八岁生日，过几天2/26日学校举办成人礼。学校要求家长给孩子写一封信，这封信我到时会读给你听。你也会给爸爸妈妈写一封信，我非常期待。我多么想知道我在你眼里是不是还是个狠心的妈妈。

外面雨水如注，许久没有如此瓢泼大雨了，是在为你的十八岁生日洗礼么？

祝福你，我的宝贝！

妈妈

2017年2月22日 于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