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藏东南

游云

　　

去林芝看桃花，是我多年的心愿，前两次无缘，心结依在，一年又一年，因各种原因未能行成，我不能再等待了，落花流水又一年，冥冥中林芝在呼唤我，我必须前行。2014年3月27日第三次踏上去西藏的旅途，寻梦桃花盛开的地方。

　　

拉萨到八一镇，我曾经六次翻越米拉雪山垭口，2005年从八一镇回拉萨，翻越海拔5013米的米拉山口的情景，至今难以忘怀，长途客车乘客只有我和弟弟是汉人，当米拉山口临近时，所有藏民开始高歌，人们用歌唱的方式与山在对话，山在倾听，歌声激荡我的心扉，我要求停车好好看看米拉雪山，全车的人都同意，按理客车不会随便停车的，我说："只停一会就成"，司机和售票员竟然说："多会都成！"。经幡铺天盖地，歌声，舞动的经幡哗哗声向山神表达着崇敬，这是人与大自然的交流。回到车上，久久不能平静，只有在西藏，才能感到心灵的圣洁和安宁。

　　

过了壮美的米拉雪山后，车沿尼洋河前行，桃红柳绿，田园风光扑面而来，路转车转，闪入眼帘的风景犹如明信片般的亮丽。红、蓝、紫、粉色各色屋顶，隐匿在绿树丛中。牦牛、骏马、绵羊，散落在田野上，一切是那么静谧而秀美。

　　

前行的路，像是由桃花妆点的迎宾大道，粉色的桃花，鹅黄色的柳枝不时地从眼前闪过，忙得我目不暇接。

　　

西藏的云是我见过最美的云，朵朵色彩层次分明，形状各异，远近不同，不停地翻滚变化着，时而柔美飘逸，时而爆怒阴暗。飘逸时缠绕山间，像丝带，像哈达，像轻纱。阴暗时云压下的雪山无影无踪。

　　

桃花，普通而常见，江南的桃花点缀在小桥流水边，亭台楼阁间。婀娜多姿，娇美艳丽，犹如江南女子，北方的野桃花一棵棵孤立在荒原上，给荒凉抹上点点亮丽，犹如西北丽人。只有藏东南的桃花一片片，如霞似虹，怒放在雪山脚下，江河湖畔，包围着村落，包围着田地。粉红的色彩主宰着大地，几十年，几百年的大树年复一年地装扮着大地，野性而豪放，犹如高原女的坚毅和多彩。我不知还有什么地方有如此有气势的桃花。我迷惑上苍如何将这些桃花播种在这块土地，或许因为这是天上的西藏，人间的天堂，只有天堂才佩拥有如此炫丽的色彩。

　　

车沿尼洋河行，当到达一片开阔的河谷，她就汇入雅鲁藏布江，之后，雅江一直陪伴着我们，两江尽情地向我们展示各自的风采，尼洋河秀美、安静、清澈，江边的桃花一棵、一簇、一片点缀其间，像是给她帔上一件华美的外衣。而雅江水是青色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蓝的更加深邃。大片大片的桃花肆意绽放在江畔，山上，桃花的粉红倒映在青色的江水中，随着江水的涟漪，像一条抖动的彩带。雅江的桃花更辉宏，更有气势，她灼人的气势让我的心跳动得更快。

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畔的桃花

雅鲁藏布江畔的桃花

尼洋河畔的桃花

　　

索松村位于雅鲁藏布江畔一座悬崖上的一块平地上，在这可俯瞰雅鲁藏布江峡谷，仰看中国最美的山南迦巴瓦。我们到达时乌云笼罩着南迦巴瓦。为看南迦巴瓦我选择了索松村，我有三次机会可以看到美丽神秘的他。但他躲在云层中，不肯与我相见。

 

南迦巴瓦，海拔7782米，2005年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评为中国十大最美名山之首，由于地处雅鲁藏布江河谷，湿润的印度洋暖气流让他终年云雾缭绕，很难见到他的真容，据说只有心诚和人品好的人才有缘与他相见，我自认为我是个善良的好人，我要用我的真诚感动他，我有三次能见到他的机会，一是索松村，二是去鲁朗翻越色季拉山时，三是返回时。

　　

一片待耕的田地，几株桃树点缀其上，这里的桃花刚刚初放，两匹红马低头觅食，一匹白马摇动着尾巴缓缓向我走来，从我身旁走过，旁若无人。
 

索松村有着返璞归真般的淳朴。难怪在这遇到一位成都来的老者，他几乎每年都要来这小住几日，还有深圳一对白领夫妻直奔索松村而来，没有任何高精摄影装备，只为静静地守望着南迦巴瓦，闲走于村落之间，为了远离城市的喧嚣，求得心灵的安静。

　　

雪压下的桃花在白色的天地中透着粉红，鹅毛大雪盖不住艳美的花朵，她挣扎着露出自己的姿色，给银色的世界增加丝丝妩媚。
 

我漫步在雪中，任清凉的风划过面颊，任片片雪花在衣上融化。牧牛不畏风雪在村子路上和我一样漫步，当它迎面而来时，居然走向路边并停下来为我让路，我走过后，它才继续前行。一切是那么自然和谐，让我动情！

　　

车开始翻越色季山，海拔4728米的山口风雪交加，能见度只有几米，四周白茫茫，飞舞着的五彩经幡显得格外耀眼，在色季拉山我又一次与南迦巴瓦失之交臂。

 

下山的路旁是著名的鲁朗林海，雪堆积在枝叶上，一朵朵，密密匝匝，云雾在林间流动，雾气中的房屋，似罩着一层薄纱，朦朦胧胧。恰似一幅泼墨山水。我就游走在这如诗如画般的风景中。

我在春天里看到冬日的鲁朗，但它比冬天的鲁朗更美，更朦胧，更温柔。

扎西岗村位于山谷中，山谷很开阔，地势起伏，村落分布于山谷，木板搭制的篱笆将白雪覆盖的大地勾画出几何图案，给白芒芒的雪地添加几分生动，这些篱笆用来防止牦牛跑到别人的牧场。

　　

远处有一片经幡群围着的山岗，经幡扎制成各种形状，在白雪和深灰色天空反衬下显得分外耀眼。整个山岗，只有我一人，周围静悄悄，偶尔掠过头顶的群鸟，带来一阵喧哗，然后又归于宁静，天渐黑，炊烟袅袅升起，藏房已透出灯光。一个人独享着这静谧的世界，感觉是那么美好，遗憾的是这样的时光是那么短暂而难得。

 

回到住地，鞋已全部湿透。

　　

林芝的美景主体是两江和桃花，波密的美景就是由雪山、村落和桃花组成的田园风光。山脚下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村落，桃花包围着村庄，粉色的树丛中夹杂着鹅黄的柳枝，嫩绿的青稞田环绕着藏房，西藏特色的木板栅栏将绿地分成一片片，我特别喜欢这种藏式篱笆，有了它，使这里更显田园风情。路两边的桃花几乎搭在一起，花已开始落英，我的身上也沾上点点花瓣。

　　

近百年的老桃树，树干苍劲有力，历尽沧桑的树皮坑坑洼洼，树干已成空洞。老树枝已折断，几乎成为枯树，但在老树干上又萌发出新枝，绽放出艳丽的花朵，枯木逢春，它们用顽强的生命点燃春光。

　　

波密的森林资源十分丰富，一憧憧藏式民居大多为木结构，样式各异，但房顶又不同于其他藏区民居那样的的平顶，而是色彩艳丽的坡顶。有点欧式风格，但装饰得艳而不俗，屋檐和窗户上的图案精美艳丽。在广袤的藏区，色彩运用的大胆丰富热烈，处处可见，民居、寺庙、甚至日常生活用品，图饰的内容多与宗教或人们追求的幸福平安吉祥有关。
 

木本色的木板随意搭建的栅栏围成一个个的小院，粉桃绿柳环绕藏房，刚冒出地面的青稞覆盖院落，恰似草坪。

　　

多数人藏东南桃花之旅截止到波密，殊不知波密到然乌被称为318国道最美的一段路，连绵不断，风姿各异的雪山构成雪山景观大道。

 

加拿大班夫到贾斯珀93号公路，被称为北美最美的景观大道，那也有雪山，湖泊，我赞美他的美丽，我欣赏他，但远没有318国道让我如此动情，班夫的雪山没有波密那样多彩多姿，形态各异，让人遐想，没有波密那样延绵不断，让人目不暇接，没有波密落差极大的峡谷，让人震撼。班夫的雪山让人亲近，没有距离感，似可拥抱，可以征服。而波密的雪山让人敬畏，他孤傲神秘，似神而不可亲近。

　　

波密到然乌，一路坦途，碧绿的帕隆藏布江，欢歌着迎面而来，伴我前行，我将奔向它的发源地然乌湖，她从然乌湖奔流而来，雪水滋润的身躯泛起清澈浪花，欢快地奔流着，恰似多情的少女，而河谷两岸一座座巍峨的雪山，又似刚烈少年，挺拔英俊，他（她）们相依相随。共同构成318国道最美的风景。

　　

伴行的帕隆藏布江将我们带到了她的发源地然乌湖，碧绿的江水源于她的母亲，下然乌湖湖水出口即是帕隆藏布江的源头。然乌湖绿得更深邃，她那婀娜修长的身躯一直延伸到来古冰川。然乌湖分为上然乌中然乌和下然乌三个湖，三个湖由河道相连，既统一又独立，依地势，湖面时宽时窄，宽处烟波浩渺，窄处似一条河流。湖水静的出奇，没有一丝涟漪，我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她的宁静，四周皑皑雪山倒映其中，镜像清晰的像是复制，雪线下布满苍劲挺拔的松柏，湖中有一个绿树环绕的小岛。
 

不知何人对然乌湖的描述多情而浪漫，＂幽蓝深遂的然乌湖水恍若天空滑下的一滴眼泪，寂静得没有丝毫声息，犹如被久远时光凝固的女子，心头再也泛不起涟漪。她不食人间烟火，依然保留了世界难觅的原始美。"

　　

上然乌最美，因远离318国道，更静谧。她有任何湖无法拥有的风情，她身处世界屋脊青藏高原，既有高原的壮丽又有着藏区田园牧歌般的风韵。湖滩是草场和农田，藏式民居散落其中，色彩艳丽的经幡随风舞动，阳光下的草堆架泛着金光，鹅卵石砌成的围墙凹凸不平，极具立体感，天空中盘旋着雄鹰，邀雪山共舞。

　　

巍峨的雪山连绵不断，重峦叠嶂，从群山间倾泻而下的条条冰川在来古村前形成大大的冰湖，半融半化的冰湖白绿相间，最大的亚隆冰川从海拔6000多米的主峰一泻而下，直达海拔4000多米的来古村，据说冰川长12公里，这是何等的气势！当冰川到达终点，开始断落，冰川的断面泛着幽幽蓝光，犹如纯净的翡翠。断落到湖中的巨大冰块飘浮在水中，逐渐融化，为然乌湖提供不断的水源，也是帕隆藏布江的源头，帕隆藏布江水汇入雅鲁藏布江，她又穿山越岭，出中国走印度，最终投身印度洋，大自然就是这样神奇，魅力无穷！

　　

冰川环绕的来古村原始而淳朴，藏式白塔挺立在小小的山岗，塔基被转经筒环绕，藏人视雪山湖泊为神。与周围雄伟的雪山相比，显得小巧秀丽，人们围绕她转经，表达对山河的敬畏，对神的虔诚，对幸福平安的祈祷。星星点点散落的藏房，用亮丽的屋顶点缀湖畔，堆满草垛的木架插在湖边，远看像朵朵蘑菇，黑色的牦牛，白色的羊群安详漫步湖边，据说夏初，湖中冰雪退去，蓝天、雪山、冰川、翠湖、绿草、红花，那时的来古村美得让人心醉。
 

＂牛羊出户，鸡犬互鸣，田园阡陌，佛塔桑烟，一派胜境。＂

　　

南迦巴瓦被专家评为中国最美的十大名山之首，关于他的传说缤纷多彩，"通天之路""神仙的居所""英雄之神""砍下亲人头颅的暴虐的兄长"．．．．．．每个标题都演绎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人们给他起了气势非凡的名字"直刺蓝天的长矛""雪电如火燃烧""天上掉下的石头"，"云中的天堂"，足见他的魅力赋予人们多么丰富的想象。

 

从众多山峰山脉的影像中，我一眼就能识别出南迦巴瓦，他早就铭刻在我心中．我钟情他棱角分明的三角形的山体，和他周围如潮涌动的连绵雪山，他是群山的主体，像一个统帅千军万马的将领，气势恢宏。更让人心动的是他的神秘和难得一见，海拔7782米的山峰常年藏在茫茫云海中，冷峻而孤傲。

 

这是见到 我心中美神南迦巴瓦最后的机会，我在涌动的云浪中找寻南迦巴瓦的身影，等待着那惊鸿一瞥的时刻！看见了！看见了！在云朵的空隙，多么熟悉的身影！山回路转，当我再看到他时，他的峰顶又被云遮住，变幻的云层，让他时隐时现，好似考验我的虔诚之心，我默念着，祈祷着，但见云层渐变稀疏，神灵感到了我，当司机多吉把车停下来时，笼罩着他的云已退去，南迦巴瓦，他那举世无双，独特的像一把利剑的身躯真真切切展现在眼前。

　　

我们停的地方，脚下是深深的峡谷，谷底是茂密的森林，墨绿色，往上植被变得稀疏，棕褐色，再往上是青灰色的岩石和白雪，南迦巴瓦傲立在群峰之上，峰顶直指蓝天，似挑战苍穹。不愧为"直刺蓝天的长矛"，7782米的身高，落差悬殊的峡谷，仿佛天上的神山，不愧为"云中的天堂"。

我和南迦巴瓦

翻越色季拉山，遙望南迦巴瓦。

　　

相见，就有离别，上车前行，一直到色季拉山口，南迦巴瓦一直在我的视线中，似念念不舍，不忍离去。当我们雀跃在艳阳高照的色季拉山口时，遥望南迦巴瓦，乌云已将南迦巴瓦峰顶罩住，眼看云吞没他的身躯，我默默地和他告别。

游云2014年3月27日至4月10日于西藏林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