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1999年5月4日下午3时, 从新乡开往安阳的依维柯上,售票员正在检票。车上15个人,除了售票员和我,其余都是男人。车快开时,又上来两个染着黄头发,穿着奇异的女人。她们一屁股就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廉价的香水味道浓郁刺鼻,我赶忙把窗户打开透气。</h3> <h3> 车一出站,她们就拿出一个烧鸡开吃。边吃边说,每句话都要带一个粗字。这个说晚上打牌输了多少钱,另一个说晚上陪跳舞没赚到钱。这个说新乡的男人出手阔绰,那个说安阳的男人光想占便宜。这个说去中原宾馆不如在安阳宾馆,那个说哪个宾馆都比晚上站街打野战强。</h3> <h3> 她们的职业已经暴露无疑了,我鄙夷地看了她们一眼说:"小点声音好吗?太困了。"两个女子看了我一眼也就收敛了好多。</h3> <h3> 依维柯行驶到淇县时,我被浓烈的烟味呛醒了。两个女子在比赛吞云吐雾。我想发作但还是忍住了。我把抱着的一包小棉衣挪开,对她俩说:"抱歉,别抽烟了,我怀着五个月的小baby。"她俩看我隆着的肚子也就把烟掐了。</h3> <h3> 车里好多人都在休息,她俩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嘀咕,内容也就是怎么更好的撩男票,怎么联合起来赚更多钱,如果有机会不妨去大城市发展......</h3> <h3> 有这么两个人在我旁边,我是真的睡不下了,百无聊赖地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浏览。车过宜沟时,忽然一阵霹雷响起,哗哗的下起雨来。当车驶过汤阴县城时,雨越来越疯狂,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车内安静极了,人们都扭着头望向窗外。</h3> <h3> 我坐在司机后面的位置,努力的向前观望。刚过汤河,司机不知怎么回事,猛一刹车,我们的车向离弦的箭一样脱离了公路,向公路右侧的沟渠冲去,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车内像炸翻了一样,只是感觉身体随着车在滚动,也不知滚了几圈,车停住了。我定住神仔细一看才发现车侧靠在一个土丘上,车窗朝天了。</h3> <h3> 车内的男人都争先恐后蜂拥着逃离,一会儿时间,车内只剩下售票员,两个女生,我和压在下面不能动弹的司机。售票员对我说:"车窗太高,你爬不出去,我先出去喊人来救你。"售票员艰难的攀上车窗去公路上截人了,我疲惫不堪的坐在一边。突然,这两个女子说:"你别害怕,我们陪着你。"我惊呆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从内心里鄙视诟病了她们一路啊。在危难时刻,车内道貌盎然的男人都争相逃跑了,只有她们两个在安慰我,保护我。我说:"你们俩赶快出去吧,售票员去喊人了,别让车再翻了。"她俩说:"没事儿,一会儿人来了,我俩能从里面把你托上去。"</h3> <h3> 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来了十几个在附近施工的民工。两个女人从里面使劲把130斤的我举到窗口,车身上站着的民工把我抱起,下面的几个人才把我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当我站在地上时,两个女子相继从车里逃了出来。雨下的还很大,我望着这两个女子,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迷糊了我的双眼。民工开始营救司机了,她们两个拉着我问我肚子痛吗?能走路吗?我哽咽着点点头说自己没有事儿。她俩扶着我,我们一起走向107国道。</h3> <h3> 雨还在哗哗下着,车上的男人早已无影无踪。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搀着一个孕妇一步步前行。站在公路上,她俩使劲挥手截车,一辆汤阴到安阳的中巴停了下来。我们上了车,她俩给我找了一个座位后,一直紧紧站在我的身边。这时候,我真的知道我的泪水一直没有中断。车平安到达公交车站,两个女子非要带我去人民医院检查,我说:"谢谢你们,你们俩也都淋湿透了,赶紧回家吧,我姐就在附近,我换换衣服就去医院检查。"两个女子给我喊了一辆出租车,而我这时对机动车已经惧怕无比。我说:"给我喊辆人力车吧,我这会儿害怕汽车。"</h3> <h3> 我坐上人力三轮车,和她俩挥手告别。路上突然很后悔,我竟然忘记问问她俩的名字或者手机号码也好感谢。</h3><h3> 回到家,发现我的脸上有五道划痕,胳膊腿上血道无数。但我的小宝宝安然无恙。</h3> <h3> 妓女被无数人看不起,可自从经历这件事,我对她们的职业就有了客观的评价。不是所有的都妓女坏的要命,也不是所有的妓女都想做妓女,或许是生活所迫,或者是好吃懒做,也或许爱慕虚荣,但这样的妓女相比那些道貌凛然,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她们更有人性。她们两个不美,但真的很善良。</h3><h3> 两个女孩失足也好堕落也好,好比晴朗的本性被一层乌云裹住了,但在危急时刻她们能主动救助别人,好比穿透乌云的两束光明,凭着这光明,我的心里就对她们充满希望,相信并祝愿她们现在已经有了好的归宿。</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