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舒拉岭雄风－2016－D9

西文

D9：泥西隆巴牧场－种青村－中林卡乡

宁静的森林里睡得特别香甜，按这个节奏估计可以睡到十点多，可惜一阵摩托车声由远而近把我们唤醒了，一张开眼睛，太阳已经出来了，躺了一会，听着几个牧民在高声聊天，看来再睡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天气真好，阳光透过高大的树林洒在地上，空气清新微凉。牧民们一大早就上山干活了，这个季节也是牧场转场的时候，天气逐渐变冷，要把高山牧场上的牦牛赶回村子里过冬。他们在准备好早餐和午餐，林间的小木屋升起了阵阵的炊烟，我们的早餐早就吃腻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对面的木屋，可见打着都是同样的主意。

跨过小木屋门，中央的火堆周围被烟气笼罩着，阳光顺着几道光柱溜了下来亮晃晃的，火堆的边上堆了一大堆的包子，焦黄的外表让人很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馅。中青少三名男子正在吃包子、喝酥油茶，很热情地招呼着我们，“吃、吃、吃”，稍为犹豫了一会，便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馅是土豆泥，咸咸的、辣辣的，外脆内嫩，香喷喷的一口咬了一大半。厚着脸皮吃得撑撑的，全忘了自己做的早餐没人光顾。

经多年实践证明，笑脸和香烟是最实用的交流方法，一下子大家就熟络起来了，戴着牛仔帽的壮实的男子是大哥，一直躲在他身后笑容很甜美的小男孩我们一直误以为是他儿子，原来是他的小弟弟，二哥瘦瘦的戴着顶脏兮兮太阳帽很少说话，一昧的笑着炫耀他洁白的牙齿。他们的老爸后来过来了，是个很喜欢上镜的留着两道浓浓的八字胡子的快乐的小老头。

来的牧民越来越多了，年青小伙子居多，他们聚过来我们的营地兴趣盎然地参观着，我们逐一为他们做动作解释这些是什么用途的。趁着劳动力比较多，就现场指导他们如何打包行李，指导完之后，背包也打好了。其中有个帅哥戴着顶写着“鹿晗”的帽子，估计是电视节目“奔跑吧老太太”的粉丝，普通话比较好，自我介绍叫班久，热情地邀请我们到种青村他家吃饭喝酒。

收拾妥当就出发了，一条大路直通种青村，彩林流水相伴前行，边行边摄，轻松愉快。走了大半个小时之后，身后忽然乌云滚滚，大雨将至的样子，连忙加快了脚步，看到河边有几间小木屋，赶紧走过木桥奔向小木屋避雨为妙。

这里是中转牧场聚居点，牛马遍地，男女老少的一大班人很热闹，他们正整理着准备赶牦牛回村里。在主人的邀请下，我们走进小木屋里，放下背包，拿出杯子，老实不客气地坐在火塘旁，一身藏族正装的女主人高兴地为我们添上酥油茶，我们再度品尝他们家的包子，还有紫红色象洋葱头的土豆，好饱，看来午饭是省下来了。在这里我们遇上了这么多天来普通话水平最高的藏民，沟通全无障碍，是一位笑容可掬的身穿牛仔裤红色羽绒服、头戴粉红色纱礼帽的十来岁的小女孩，问她普通话是不是在学校里学的，她捂着嘴大笑了起来，原来是看电视节目“熊出没”学来的，我们接着问她喜欢看光头强不？更笑得花枝招展了。

雨还是没下成，一转眼又是蓝天白云了，看来老天很是眷顾我们。老潘和春姐没有避雨，早已不见踪影了，剩下我们4人慢慢在大道上踱步。一路上景色都不错，偶尔有马帮和牛队超越我们，都很友善的打招呼，笑问客从何处来到何方去。河谷宽广平缓，河广雪山高高在伫立在身手的森林上空，溪流时而急湍时而静淌，两旁的高山上布满了色彩丰富的树林，一群群的骏马踏草而行，形成了完美的线条。

走了约二个小时，熊出没小女孩也赶上来了，她只赶了一头牦牛跟着长长的队伍，薄荷很天真地问她，“你家只有一头牦吗？”，“不，我家有80头牦牛、30匹马，这是我自己的宠物，叫熊二！”惹得我们三个男人狂笑不已。路上还第一次看到水力转经筒，利用水的流动来带动的，几个人兴奋地研究了许久。

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藏民，还有坐顺风牌摩托车走的薄荷，最后只剩下我和湾仔、风景三个摄影狂人坚持在路上搞创作。阳光很凶悍，气温上升很快，兴奋劲一过，不发一言的走了两个小时，三个人很快就变成了晒蔫了的大头菜。

下午4时，我们终于到达了种青村，高山下辽阔的盆地上是一块块平整的青稞地，村舍密集其中，路边的屋顶上有的放着几盘怒放着的鲜花，有的晒着满满的蔬菜，远处在一群马在低头饮水觅食，平原的中心隆起的小山坡上矗立着一个经幡阵，此处土肥水美，滋养着众多勤劳的藏族人民，有些青稞正在收割，阳光照耀下黄澄澄的，辛勤劳作的藏民看到我们，直起身子，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前方队员早就到了村中的小卖部等候着我们，看来小卖部是村中的文化娱乐休闲的聚集点，在外面的空地里三三五五的在聊天打牌，小卖部的老板是个喇嘛，倒也少见。

吃完泡面后，到外面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交流着今晚的食宿安排和下一步的计划，突然间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周围的群众的眼神总是若有若无地扑向我们，班久就在旁边，也不提到他家做客的事，说是派出所来电话询问我们的情况，我们觉得可能是查查身份证之类的，并无什么不妥，也就没怎么在意。

这时候，一名高大肥壮的中年男人粉墨登场，身穿黑色的皮衣，油光满脸的，皮鞋和头发一样的锃亮，但和脖子上粗大的金链子一比较就黯然失色多了，十足香港电影明星洪金宝来到了藏东南，他的气场也和洪金宝大哥一样的强大，周围的声浪明显地降了许多，后来才知道他是玉比村的村长江村。

高大威猛的江大村长站在我们面前，挡住了不少的阳光，气温骤然消减，他问了一下我们是哪里的、来干嘛、从哪里出发、准备到哪里去，表情不怒自威。一一回答着，我赶紧找出工作证给他看，看到是政府系统里的干部身分后他终于屈尊地笑了起来，侧着身子让出了半米温暖的阳光。“中林卡乡派出所来电话了，本来是他们派车来接你们到派出所接受检查，但是路途太远了，我送你们出去。”“可我们还想继续走哦。”“吓，继续走？不行不行嘎，我送你们出去，车子就在路边。”

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行程是我们始料不及的，那感觉就象是一首歌哼得最起劲的时候突然被人塞了一个烂苹果在口里，美妙的曲调戛然而止。但战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再加上周围一大班王朝、马汉、展昭在旁边虎视眈眈，正所谓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看来没必要作无谓的反抗了，唯有缴械投降。

江大村长的车是丰田霸道，很符合他的身分和地位，坐得也很舒服，回过头看着种青村慢慢的远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继续未完成的行程了，这就象是命运和我们开的一个玩笑，提醒着我们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也许不完美才是人生吧。

江大村长单手把着方向盘自信满满的在崎岖颠簸的纵横驰骋，路上碰到的每个人都停下来聊上几句，也和我们闲聊了起来，态度变得和蔼可亲，据他介绍，来这里的旅行者极为罕见，特别是从外地来的，基本上和外星人到地球的机率差不多，而当地政府的安全教育又抓得很严，所以我们被检查是板上钉钉的事。经过江村村长的耐心宣传国家政策和谆谆开导，我们也渐渐释怀，这些不可预见的因素不属于我们的掌控范围内，只能随遇而安了。

坐了近两个小时的车，中途还跨越了一个宽阔的干涸的石头河床，雨季来临时车辆是绝对不可能通过的，警车已经在一个小村子的路边等着我们了，三名警察威武地站在车子旁边严阵以待。嫌疑人的交接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只不过九个大人六只大背包塞在一辆猎豹里还真是一个奇迹，我和老潘、风景还有五只大背包挤在后尾厢动弹不得。一路又继续摇晃了两个多小时，天色渐暗，怒江在咆哮着，车子行走在悬崖边上，翻越了一个又一个陡峭的山峰，双腿已经完全麻木了，一路上哼哼哦哦的，就象一群被收容了的流浪狗。

晚上7点多终于到达了中林卡乡派出所，好不容易花了近十分钟才把脚挪到了地面，长舒了一口气。考虑到别人出警一路上走了半天也不容易，我们也十分配合，登记身份证，“好的，”交出相机，“好的，”背包扣下来，“好的，”明天九点过来接受检查，“好的。”在昏暗的中林卡乡派出所会议室里，我和老潘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狼狈的合影，如煤矿工人般污黑的脸庞掩盖不住发自内心的难过、失落、无辜和无助。随后被告知去左贡路上有桥梁在维修，汽车不能通过了，真的是祸不单行。

根据民警同志的指引，我们到了附近的旅馆开了间大房，40元一个床位，其实中林卡乡只有一条街，街上只有一二间旅馆，没有沐浴间也没有卫生间，如果想要方便就在房间门外的一个小水池解决。晚饭后回到这里，喝得不是很到位的春姐叫嚷着要提几支啤酒上来和我喝，我把鞋子一脱，全部人都把口鼻捂住了，一大堆枕头飞了过来。可怜的我只好提着鞋子走出房间，把脚洗干净了才敢进来，赶紧的把脚塞进被窝，春姐又继续高声扬言要灌醉我了。

带着微微的醉意和一身的臭味，躺在摇摇欲坠的木床上，听着队员们的喋喋不休，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唤着要睡去。再见吧，伯舒拉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