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肯尼亚野营

梨花儿酒

从安博塞利到Lewa,是我们在肯尼亚的第一段小飞机旅程。所谓机场,其实就是一条土路,他们叫它Airstrip。在肯尼亚,Airstrip到处都是,有的酒店自己就有一条小跑道。上飞机也没有什么Check In的手续,大家按一个约定的时间去等飞机,飞机具体的到达和起飞的时间都灵活变动,所以坐飞机还得提前不少去机场候着,因为飞机如果到早了不等人。到了跑道以后大家就把需要放在货舱的行李拎到跑道边上放着,然后回到各自车上等着。在跑道边遇上专门拍纪录片的车,前车门卸下改成了放摄像机的平台,看起来就颇具逼格。不一会一架飞机落地了,Peter上前询问工作人员,得知就是我们的飞机,又在工作人员手里的名单上找出了我们的名字,拿荧光笔一划,手续就算完成了。 我们背着随身的小包上了飞机,机舱很小,人都不能站直了走。因为客舱和驾驶舱之间没有门,一眼就能看到驾驶舱里的所有仪表。人上的差不多了,飞行员扭过头简单的三句话,做完safety brief(安全告知),我们就滑出起飞了。这一程我们先飞到内罗毕,再转到Lewa的飞机。到达内罗毕之后,一下飞机工作人员先把我们的“托运”行李分了组,分别用代表不同目的地的彩色标识贴上。然后人就可以到一个小候机室休息了。总算是见到有栋房子的机场了。这个机场是肯尼亚境内支线小飞机的专用机场,肯尼亚的国际机场并不在这。转机也是一门技术活。因为内罗毕的内陆小飞机常常是一趟飞行要在好几个airstrip停留,具体线路根据订票的情况决定,因此在机场的出发频上只显示最终目的地,并且时间也不会是预定机票时被告知的准确时间,所以要确认自己应该上哪一个航班只能靠问。登机时,有一道小门打开通往跑道,广播之后两三分钟门就关了,上厕所都得特别小心,飞机真的不等你。上飞机后从机长的介绍里得知Lewa是这个航班的第三站,大概需要1小时15分钟。 起飞后,我们一路向北,跨过赤道回到北半球,地面上的风景也变了,从一片片黄沙地变成了森林,山脉,终于看见大片大片的绿色了。 从Lewa开始,我们就有了会陪同我们接下来所有行程的Escort就是过去打猎时的领航人,现在就成了游猎的向导--Duncan。他负责制定每天的游猎路线,指挥司机。他们的待遇比司机兼向导要好,司机兼向导是不上桌和客人一起吃饭的,但领航者可以。在Lewa,专职的司机和营地的工作人员同住,但Duncan就和我们住一样的帐篷。从drive guide做到escort有一个很长的过程,有的要花10几年,一方面是经验的积累,一方面要经过公司的各种培训,除此之外还需要通过各种知识储备的测试。肯尼亚的向导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知识丰富,而且你能感觉到他是Know things by heart,而不是简单的背解说词。 飞机到达Lewa Downs的机场,Duncan和我们在这里的司机George来接我们。这一次,他们开来的是改装后的Land Cruiser。离开安博塞利时我们都以为到了Lewa就不会有手机信号了,可不曾想,一上车Duncan就告诉我们有车载Wi-Fi。这台车比我们在安博塞利得改装面包比简直好了太多了。座椅和空间都更宽敞,车上有插座,随时可以充电,还有一个车载小冰柜,有各种冷饮供应。 我们去营地的路上又绕着路做了一个迷你Game drive。刚来不到半小时我便喜欢上Lewa 了,这里比安博塞利要安静许多,没什么车。主要原因是因为这里是一个私人保护区,全境内只有2家永久性营地,接待能力有限,因此来这里的游客数量受到限制。除了路上车少以外最明显的感受就是这里的动物更怕人。哪怕是在大白天,任何动物看到车开过来都会立刻躲得远远的。 Lewa私人保护区位于肯尼亚中北部,肯尼亚山脉北麓。保护区的前身是成立于1983年的黑犀牛保护区,再慢慢发展的过程中壮大兴盛。于1995年成为了里瓦野生动物保护区。正因如此,这里有着全肯尼亚11%和14%的白犀牛和黑犀牛。除此之外这里还有着肯尼亚南部看不到的物种,比如说细条纹斑马,网格花长颈鹿等。我们下飞机不久便在一片草丛边看到了两只白犀牛,静静观察才发现,她两都分别带着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犀牛。在非洲,无论什么动物,凶猛的也好,笨戳的也好,它们的幼崽都是那么萌,看了让人心里都充满粉红色的泡泡,温暖又幸福。 不到一个小时的游猎之后我们来到了期待已久的移动帐篷营地。这种营地起源于100多年前。当年欧洲贵族到非洲打猎,离开内罗毕这样的城市之后在野外就全靠搭建的移动营地了。所有的物资都由内罗毕运来。他们根据季节、天气、动物的活动范围选择一个平整的地方,搭起一个营地,有营地厨房,有餐厅,有一应俱全的帐篷。白天在灌木丛里搭起餐桌铺上桌布,摆上水晶杯和银餐具,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和星星点点的动物吃早餐。夜晚在帐篷的屋檐下仰望无尽的星空。除了营地的几盏油灯外,只有星星的亮光可以点缀草原上无边的黑。海明威就是回忆着这样的非洲写下了乞力马扎罗的雪。 我们的车开进这次搭建在Maridadi的营地,工作人员都在餐厅前向我们挥手示意。一看吓了我们一跳,一瞥大概有7、8个人为我们服务,受宠若惊。下车后,营地主管Nasha递上薄荷毛巾,餐厅主管Kep送上欢迎饮料,拿着冲锋枪的自不用说,是保护营地安全的持枪人,帐篷主管John负责我们的起居,Geoferry是帐篷营地的主厨,还有2个年轻小男孩负责帮忙营地里其他的后勤事务,另外还有一位卡车司机负责把整个帐篷营地的所有物资从内罗毕拉到lewa. 简单的欢迎后,我们来到了帐篷 帐篷比我想象得要大很多,正面首先看到的是凉棚和门口的桌椅,这是我每天最喜欢呆的地方,每天清晨游猎回来,太阳出来了,地表的温度还没有热起来,阳光的温度洒在身上,照的人暖暖的却又不太热,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和鸟儿的叫声,抬头是一棵棵参天的金合欢树,美极了。人回到自然的怀抱里时有一种天然的幸福感。 进入帐篷,布置简单却讲究。一张大木床上面铺着埃及棉的床单,靠枕上是非洲风情十足的刺绣,鹅毛大枕头柔软却又弹性十足,床头两个铺着桌布的柜子,上面摆着饮用水和水晶杯,还有两盏台灯。帐篷里的供电主要靠太阳能,仔细观察,发现掉在帐篷顶的吊灯和两盏台灯的线都从帐篷的窗边有个孔连到帐篷外面,出去一看才知道,帐篷顶上放着一块太阳能板。床的对面有一个小桌,毛巾架和行李架,配置基本和酒店相似。旁边的简易衣柜上挂着浴袍,柜子下放着两双拖鞋。 帐篷还有一个内间,帆布可以拉下来把两边完全分离成两个房间。走进去一看,一个洗漱台,一个淋浴房,还有一个马桶间。荒郊野外最难解决的就是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和有一个干净的马桶了。我一开始也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在这不毛之地变出了自来水,抽水马桶和淋浴的。 到帐篷外一看,明白了。帐篷的背后挂着3个大小不同的水箱。一个给供应洗漱池,一个供应抽水马桶,中间一个挂得高高的是供应淋浴的。离我们帐篷大概2、30米处,架了几个大铁桶,下面都烧着柴火,我们需要洗澡时,John会把大热桶里烧热的水加到水箱里,然后再升上去,我们就能舒舒服服地洗澡了。再说说马桶,这个长方体的木盒子当中掏空有个盖子和坐圈就是马桶了。从帐篷外支进来的一只小拉绳,拉下就冲水了。而马桶的排污都是将专业回收袋接在马桶的管道下面埋在土里,这样既不会有异味也不会对环境造成污染。营地撤离时,密封好所有的污水袋带回内罗毕安全处理。在最原始却美丽的环境里,享受自然环境的同时还依然能够继续我们习惯的现代生活方式真的是一种极致美妙的体验。 到达营地洗了个澡吃过午餐休息了一会儿,下午4点我们就出发开始lewa的游猎了。 在lewa的第一天,除了感受到了这里与安博塞利不同的安静和这里的特产犀牛以外毫无收获。一路期待的狮子,豹子踪影全无。在外晃荡了两个多小时,在天黑时回到营地,篝火已经点起来了。我们和duncan,围坐在炉火边仰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这天是中秋了。Kep送上新出炉的烤肉,和他特制的Mocktail,聊聊非洲的历史,动物的习性,很快帐篷那边晚餐准备好了。 晚餐后回到帐篷,John已经将暖水瓶放进了被子里,蚊帐也放下了。一天疲惫后进入了移动帐篷里的第一夜。晚上山风从肯尼亚山脉呼啸着过来,甚至都感觉帐篷都要被掀翻了。夜里在阵阵胃疼中醒来,又冷又痉挛,只能抱着暖水瓶蜷在被子里尽力再让自己睡过去。第二天一早John来叫我们起床,我知道自己今天是出不了门了。只告诉他,再拿一床毛毯来。吃了自己带来的药,涵哥又拿来盆子以防我吐之后,他和Duncan出门了。John又给我拿来了两个暖瓶,热水和茶,吃了药后我继续睡着。大约10点多了,太阳出来了,地面的温度也升高了,John进来把帐篷的防风层放了下来让阳光和新鲜的空气进来。 早上John又来收走了洗衣篮里的脏衣服。每天我们白天出去游猎后这些衣服会被收去被洗干净,再会用铁熨斗装上碳熨得平平整整用牛皮纸包好再送回帐篷里。John已经60多岁了,40多年前跟着这家旅行公司的老板一起开创了移动帐篷的行程,这么多年来都一直重复着同样的工作。和他握手时感到他的双手粗糙有力,却实在没有看出他能把熨衣服,叠衣服,这种细活做的这么好。他们所有人对于自己负责的工作的那种热诚和用心,让我发自内心的尊重他们。 快到中午时涵哥他们回来了,我也感觉稍微好些了,可还是不想吃东西。但是在这次我缺席了的早晨游猎中,他们遇见狮子了。一只刚刚猎杀了羚羊的母狮。嘴里叼着猎物走了很远,他们一路跟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她钻进了澡泽地,Duncan说可能是因为她还有小狮子,所以要将食物带这么远回来。在路途中她还遇上了一只疣猪,作为一个机会主义捕猎者,狮子是不会放弃任何猎杀的机会的,哪怕它们刚刚吃饱。她放下嘴里的猎物,准备对疣猪发的攻击。可是几经犹豫,几经观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她最终放弃了,叼着那只羚羊走了。 我起床陪着他们吃了中饭后,感觉人又疲乏了起来,而且好像还发烧了。在非洲这种地方不明原因地发烧了难免是让人紧张的。Duncan说最好还是去医院。我当时因为全身无力头又晕坚持要回去睡会,打算如果下午不好转再去医院。回到帐篷涵哥拿出我们从国内带来的药给我吃,这次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给我吃了一堆,感冒的,胃痛的,最后神来之笔加了一只藿香正气液!1个小时之后胃不痛了,烧也退了,满血复活,我再拿出说明书一看,藿香正气液治肠胃性感冒。突然恍然大悟,之前胃痛以为是消化问题,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受凉了。一觉醒来觉得状态一下好了很多,于是下午愉快的出发游猎了。 这一次,我们遇上了8只狮子的狮群。只能用一句话形容:太美了!特别是当它们动起来的时候,相互打闹,奔跑,身躯之矫健灵活,眼神之犀利,绝非动物园的狮子可比拟。在这个狮群休息的地方有些许灌木丛,仔细一看,一只吃剩的斑马屁股还被它们藏在里面。 Duncan估计他们是守在这附近的大水塘旁边捕猎了来喝水的斑马。在Lewa遇上狮群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长时间和它们呆在一起。如果是在别的热闹的保护区一旦遇上狮群很快就会围很多车过来,出于礼貌一段时间之后先来的车就会把好位置让给新来的车,或是像马塞马拉就会有保护区的管理人员来统筹安排避免太多车在一处聚集。我们在这里拍到了许多很喜欢的照片。有嬉戏的,喝水的,打哈欠的,趴着,站着,跑着,仰着的,各种神情,各种姿态的狮子。它们的灵性深深地感染了我,看多久都不够。 我们守着这个狮群直到太阳落山,回到营地后Geoferry在我们出门前放进烤炉的面包好了。我们在营地的所有食物包括面包甜点都是在营地的移动厨房里新鲜制作的。制作工具却极为原始。烤箱温度基本靠手感知,调节温度就靠铲子往烤炉上下加碳或如果温度过高就铲开一些碳。虽然简陋,但管理得十分细致,清洗线都分冷热两条。 我们和Duncan围着炉火聊起了那群狮子,聊起了Lewa,聊起了移动营地。因为这里是私人保护区,因此管理更加地细致,所以我们在这一天遇到的狮子里有两只母狮是带着项圈的,这是为了方便保护区统计区域内的动物数量,保证平衡。这里的动物统计可以精确到只。而给母狮绑项圈是因为她们通常都在始终待在一个狮群里,通过一只母狮便可知道整个狮群的动向。中秋的满月给营地撒上一抹朦胧的色彩,但星星的光辉却因此暗淡了。我问Duncan,保护区里没有任何防护猛兽的措施,那住在这里的居民如何防止野兽夜晚的袭击?他笑笑说:“they pray."这个答案吓得我眼珠都快掉出来。他看我这反应解释说,其实在任何保护区或国家公园,人们唯一设法阻拦的动物是大象,与其他动物几乎都能相安无事。大象是草原上最有破坏力的动物。房屋、树木、作物,无论什么,只要象群一来便基本毁坏了。这也是我从未意识到过的。晚上安静的时候,营地里就能听到狮子的叫吼声,那是他们在集结同伴,特别是公狮,在找寻他的狮群。尽管你知道他离你很远,可那叫声依然瘆人。 每天晚上营地所有人都睡了之后,持枪人便会守着篝火通宵站岗以确保安全。那孩子最多也就20岁上下,尽管他们从小就生长在这大草原上也许早已习惯这样的环境,可每每想起他们要独自面对那黑夜里的寂静和孤独心里还是很不落忍。 在这荒无人烟的原始草原,倚着烛光,吃着可口的晚餐,配着各种酒水与经验丰富的Escort谈谈非洲的人文自然,放眼望去是最原始的地球,心头不断的涌起各种各样的感触和兴奋。这是旅行最重要的收获,心打开了,视野广了,眼里的世界也从此不一样了。此刻我也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不远万里要来肯尼亚体验这回归自然的移动帐篷营地。 在Lewa的3天2夜在遇上那一大群狮子后便没有什么遗憾了。早晨起来依依不舍的和这美丽的营地合影,吃过最后一餐早餐便要和Lewa还有这一群可爱的营地工作人员说再见了。我们离开营地后,他们将会拆掉营地里的所有帐篷,收拾好所有的垃圾,装箱返回内罗毕了。我们去机场的路上特地又去了昨天遇上狮群的大水塘,狮群已经在夜里离开了。水塘边两只斑马正在嬉戏打闹全然不知这里昨天发生过了什么。而就在它们身边的灌木丛里,昨天被猎杀的那只斑马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堆骨头了。 后来在马塞马拉的营地里看到了几十年前,英国后裔在肯尼亚开始移动营地之旅的照片。几十年前创造的东西,一直延续到今天,越来越精细却始终不改初衷。从来没有给环境带来过一丝伤害,才让我们在今天依旧能够体验这原始的美和现代生活方式结合的无穷魅力。 马塞马拉,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