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解忧,不止杜康

张玲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冬十一月十五日,天气晴朗,风平浪静,曹操下令:“今晚在大船上摆酒设乐,款待众将。”到了晚上,天空的月亮格外明亮,长江宛如横飘的一条素带。再看船上众将,个个锦衣绣袄,好不威风。在举杯畅饮当中,他不禁高声吟唱:</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他的诗句早已遗忘殆尽,只是牢牢记住了其中的那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生在世,难免会有或多或少的忧愁,有的人一个人躲在一边难过,有的人找朋友倾诉,有的人去迪厅发泄,还有的人,也只记得那句诗,学着曹操的样子,猛灌几杯“杜康”,在酒精的麻醉下以解烦忧。</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多年前也曾经以为,唯有杜康可以解忧。然而,就后来个人的深切体会,觉得借用酒精来解忧,很不可取。也许在眩晕中能将愁闷片刻遗忘,但是,当酒醒之时,不仅要接受卷土重来的愁闷,而且,还要忍受酒精对五脏六腑的侵害,比如困乏无力、口干舌燥、头疼欲裂、胃脾不适等等,甚或,还要清理一些清醒之前留下的污物之类的,如果这时候,身边还有个不停唠叨的,那么前面的烦恼不仅会卷土重来,而且会铺天盖地,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于是,不但旧愁未消反而又添新忧!可见,杜康并不是消愁的最佳手段。因此一直遵守一个原则,心情不好的时候,尽量不去招惹“杜康”。</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然日子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要是真的碰到心情不好的时候,能开着车出去兜风是最好,若不能,就在网上找一些喜欢的电影来看,只要看了开头三分钟,就会让那些不良情绪知难而退的。</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天,正在看肖恩和尼古拉斯主演的《勇闯夺命岛》,一位大荔的朋友送来几包黄花菜。对这种干菜不怎么会做,以前只是在做臊子面、烩菜、麻食、面片的时候放点在锅里,这次忽然有兴趣在网上找一些其他做法,也不枉朋友大老远地送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平日里见到的黄花菜,都是这样的干菜,第一次看到长在地里的黄花菜,真是拙了眼,以为是百合。小时候,母亲在后院的花园里种过百合,白色的和橘色的两种,白的像景德镇的上好骨瓷,花瓣厚墩墩地,隐隐通透着,非常漂亮。橘的,娇艳诱人,花瓣上有一些黑色的圆点。让我错把黄花当百合的,就是这种橘色的花朵。当我以为那地里大片大片开放着的是百合而大为感慨的时候,被身旁的人美美笑话了一回。仔细一看,区别还是蛮大的,百合的花瓣比较宽,黄花的窄长,还有百合的叶子宽短些,黄花的叶子细长,像兰花叶。后来才知道,因为它们同属百合科,所以长得比较像。前几年在饭店里,吃到了嫩的黄花,准确说是花蕾,没有绽开的,凉调着吃,味道还不错,挺鲜美的。但随后就有人说新鲜的黄花菜含有有毒的秋水仙碱,经过肠胃吸收,在体内氧化为二秋水仙碱,具有较大的毒性,如果新鲜的黄花吃多了,或者加工不当,容易吃出问题来。</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事实上,在几分钟之后,我便发现,以前自己对黄花菜的认识太贫乏了,这看似普通的一种菜,竟然是没落了的贵族后裔。</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07年5月,美国的安娜·贾维斯提议设立母亲节,1934年5月美国首次发行了母亲节邮票,将康乃馨和母亲联系在一起。但是在康乃馨成为全世界公认的母亲花之前的两千多年——公元前11世纪,我国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母亲花:萱草。萱草又名谖草,最早文字记载见之于《诗经·卫风·伯兮》:“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朱熹注曰:“谖草,令人忘忧;背,北堂也。”《诗经疏》称:“北堂幽暗,可以种萱”;北堂即代表母亲之意。古时候当游子要远行时,就会先在北堂种萱草,希望减轻母亲对孩子的思念,忘却烦忧。</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对唐朝孟郊的《游子吟》非常熟悉,却很少知道他还写了一首《游子诗》:“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王冕也曾写下《偶书》:“今朝风日好,堂前萱草花。持杯为母寿,所喜无喧哗”。</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古代,母亲也称萱亲,母亲的生日也叫萱辰,母亲的居室也为萱堂,也有用萱草借指母亲。因此萱草也称母亲花。</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萱草还有另外一个称号“忘忧草”,《博物志》中记载:“萱草,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曰忘忧草”。</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因其忘忧,古代文人对萱草也是独有钟情。</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韦应物的《对萱草》:何人树萱草,对此郡斋幽。本是忘忧物,今夕重生忧。 </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姚永概的《咏常季庭前萱草》:阶前忘忧草,乃作贵金花。</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黄庭坚的《赠李彦深》:琼枝虽疗渴,萱草忘人忧。</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李商隐的《牡丹》:应怜萱草淡,却得号忘忧。</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陆龟蒙的《庭前》:合欢能解恚,萱草信忘忧。</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无论是母亲花还是忘忧草,在文人墨客心目中,萱草一直拥有着无限美好的形象,其实萱草既可入药,又可作菜肴。到了明朝,李时珍在《本草纲目》载曰:“今东人采其花而货之,名为黄花菜。”于是,曾经被《古今注》称为“丹棘”、被《说文》记作“忘忧草”、因《诗经》而满身贵气的萱草,一个趔趄从萱堂跌入厨房,成了百姓菜盘里的“黄花菜”。</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而如今,有多少人能将这一袋子干菜与《诗经》里那迎风摇曳、风姿百态的萱草联系起来呢?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很多明星成名前的名字都那么老土,比如韦唯,本名叫张菊霞;成龙,本名陈港生;刘德华,本名刘福荣……不过,人家越改越好听,萱草越叫越俗气。</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忽然,我的眼前就出现了这么一副场景:月明星稀,大江浪头,曹孟德慷慨陈词,横槊赋诗: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激昂的声音穿越半个世纪的时空,被坐在宣州谢脁楼的李白听见了,他端着酒杯,满脸不屑地念叨着: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曹操闻此恨不得举起手中的槊,侧身、引枪、甩臂,将这柄丈八长矛奋力掷出,经过五百年的飞驰,从李白的前心入,后背出,深深戳进谢眺楼的柱子里,将李白直接钉成皮影!眼看两人剑拔弩张,白居易急忙来调和气氛:“杜康能散闷,萱草解忘忧。”于是皆大欢喜,曹操继续“青青子衿”、“呦呦鹿鸣”,李白索性“明朝散发弄扁舟”。白居易看着他们各自解去忧愁,便趁机把自己的《酬梦得比萱草见赠》补充完整:</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杜康能散闷,萱草解忘忧。</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借问萱逢杜,何如白见刘。</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衰胜少夭,闲乐笑忙愁。</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试问同年内,何人得白头。 </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么,我也听白居易的吧:照着菜谱做上一盘肉丝黄花菜、一盘黄花炒三丝、一盘黄花菜炒鸡蛋、一盘蒜香木耳黄花菜,最后再来上一窝忘忧草煮老鸭汤,应该够味吧!如果把这四菜一汤一扫而光,是不是所有的忧愁也会烟消云散呢?</span></h1><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此看来:何以解忧,不止杜康啊!</span></h1>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翻过日历,突然发现,今天正好是公元二零一二年冬十一月十五日,外面,一轮满月已经升在空中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完稿于2012年12月27日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修改于2017年 2月 7日夜</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