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如兰

素衣莲芯

<h3><span style="line-height: 1.5;"> </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5;">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可我每次翻来覆去地审视自己这张"脸"时,都觉得面目可憎。它形销骨立,面容枯槁。整双手瘦骨嶙峋,与山坳里挖出来的老树根无异。粗短的手指和土疙瘩里刨出来的老姜一模一样,尤其是指关节,比树根上的结痂还粗大,螺旋的纹理就像岩石上经过千百年惊涛骇浪冲击而成的层层褶皱,形似一个个狰狞丑陋的鬼脸。指尖呢,既不像藕芽那般鲜嫩,又不如削葱根儿一般纤细。也不知它经历了多少世事沧桑,曾经白晳、细腻、光滑的手背已全然蜕变成一张粗糙泛黄的蜡油纸。</span></h3><h3> </h3> <h3> <span style="line-height: 1.5;">多少次,当我读到"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读到"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读到"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的诗词时,再瞅瞅自己这双如鸡爪、如铁耙、如虎钳一样粗粝的手,顿时汗涔涔,泪潸然,不禁黯然神伤,自惭形秽起来。如果手也有年龄的话,那它不就是一个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妪么?所有的人都不会看好这样过于骨感与沧桑的手,它没有富贵之相,没有雍容之态,它委实寒碜。于是,这双手就卑微地瑟缩着,佝偻着。</span><br /></h3><h3> </h3> <h3> <span style="line-height: 1.5;">直到有一天,有人翻开我的手掌,说掌丘如此厚实,整个手心就是一个聚宝盆。我惊诧不已,似信非信地打量了它老半天,倒是觉得这凹陷的掌心像一眼泉。我在掌心里摩挲来摩挲去,多希望它能汩汩地涌出泉水来。渐渐的,我不再那么嫌弃这双手了,但也无甚好感。</span><br /></h3><h3> </h3> <h3> <span style="line-height: 1.5;">后来,又有人摊开我的手,细细端详,沉默良久之后说挺心酸、心疼的,因为从这双手中闻到了母亲的气息。我一时愕然,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母亲那双因辛勤操持而布满青筋的枯瘦纤长的手。那双手,牵过我们的小手,拭过我们脸颊上的泪珠;那双手,在昏黄的灯下为我们穿针引线缝缝补补,在雨天为我们撑起一片晴空;那双手,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奏出一曲又一曲锅碗瓢盆的交响乐,也在制药生产的流水线上创造一次又一次的佳绩;那双手,为儿时的我们营造了一个温馨、舒适、幸福的家园,也为她自己每年都赢得"先进工作者"、"优秀工作者"的光荣称号。母亲,从不以自己的双手为耻,她信奉劳动最光荣,所以,这双手自然是充满荣光的。</span><br /></h3><h3> </h3> <h3> <span style="line-height: 1.5;">我</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5;">幡然醒悟。虽然,我的双手不曾在泥土里扒拉过,劳作过,不能深入地触摸田野里春华秋实的蓬勃气息,也彻悟不了大自然的丰沃与成熟。然而,二十四年来,我一直手扶粉笔这犁钺,在黑板这块沃土上孜孜不倦地开垦着、躬耕着,牵引了讲台下多少求知若渴的目光。我的手,在为孩子们开辟知识园地的过程中,用粉笔画下了一道细长的生命轨迹。</span><br /></h3><h3> </h3> <h3><span style="line-height: 1.5;"> 年少时,我的手缱绻在诗情画意中。曾经欣欣然地前往旷野空谷,揽清风邀明月,掬山泉拢雨露,摇翠竹摘黄花,采落叶撷芳草;亦曾铺鱼笺展画卷,挥狼毫吐墨蕊,舞云袖惊翩鸿。待光阴渐残,生活亦渐清闲寡淡。闲暇的日子,我的手,喜欢飞针走线,静静地把时光缝补在密密的针脚里;清瘦的日子,我的手,匍匐在文字的石榴裙下,虔诚地膜拜,静心地聆听。</span></h3><h3> </h3> <h3> <span style="line-height: 1.5;">多少回,我的五个手指,犹如五个懵懂的稚子,齐齐地攀爬上了书卷的城墙。城墙顶上布满丝绒般的青笞,青笞下覆盖了多少沧桑历史,又湮埋了多少文人墨客的情怀?五个稚子屏息凝神,它们要从文字的管弦里谛听智者的启示,仁者的劝谕。</span><br /></h3><h3> </h3> <h3> <span style="line-height: 1.5;">今天,我才发现,自己不够纤细修长的手指竟然如竹节般坚韧,而充满光泽的指甲远离赤橙黄绿青篮紫的喧嚣,形同扇贝,色如桃花。也好,一双素手,洁净若兰,只为浸染岁月的香。</span><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