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散文：吃西瓜的梦</p><p class="ql-block">《辽宁地税》2016（第4期）刊登</p><p class="ql-block">作者：周公明</p><p class="ql-block"> 在农村，每隔四天就有一场大集，大集那天，四邻八村的老少爷们都拿着自家的农产品到集市上去卖 。</p><p class="ql-block"> 童年时代，记得父亲头一次带我去赶集，走累了便在一个西瓜摊旁边坐下，因为认识，父亲跟西瓜摊主聊了起来。那时候乡下都很穷，西瓜可以切成一块一块的零卖。路过的人只要掏出一毛钱，就可以买一块西瓜洋洋得意地蹲在那里慢慢啃。我们买不起，馋得我直流口水。那西瓜瓤透着红红的颜色，比起太阳的红色、比起家中院子里月季花的红色，在我的眼里更加诱人。</p><p class="ql-block"> 我从来就没吃过西瓜，也不知道西瓜是一种什么味道。摊主出于客气，说让父亲吃一块，我信以为真，但不敢去拿。只怪父亲为什么不去拿一块，我多么渴望能像别人家小孩一样，一边拽着父亲的手，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西瓜招摇过市。</p><p class="ql-block"> 我很想吃块西瓜，但父亲没有钱买，我小时候很懂事，没有在街上赖着不走，父亲说要回家自己种，每家每户都有自留地，开春时种上，到夏天就可以吃了，西瓜的梦从此在我年幼的心里撒下了种子。</p><p class="ql-block"> 上小学时，农村的孩子下午放学后，都要去田野里挖野菜来喂猪。生产队要求每家每户都养猪并给予相应奖励，主要是为了鼓励大家多积农家肥种庄稼。那时候没有化肥，粮食产量很低，人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粮食喂猪啊！所以只能给猪喂一些秕谷，野菜便是它们的副食。那天在挖野菜的时候，比我大两岁的哥哥突然喊了起来，说发现了一棵西瓜秧苗，我激动得甚至比捡到一个大西瓜还要兴奋。我们小心翼翼地把它挖出来，在根部包上湿土疙瘩，回到家在院子里开垦出一块地，拿来水把秧苗栽上，为防止被家里养的鸡吃掉，在四周围起了篱笆，然后静静等待其开花结果，梦想着不久就会长出西瓜来。每天放学回来给秧苗一次次浇水、一次次施肥，但几周之后却慢慢枯萎死掉了，大人说是施肥太多烧死了，我真后悔，并为此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p><p class="ql-block"> 上初中的时候，村里盖起了一个供销社。到了夏天，柜台上摆满了西瓜，即使不买，每天我也愿意进去看看。</p><p class="ql-block"> 我不明白一棵小小秧苗会长出那么大的西瓜，我从来也没有去过西瓜地。父亲说过要自己种，但一直都没有种。看到别人吃西瓜时扔了一地的西瓜籽，估计埋进土里肯定会发芽，于是我一粒一粒的捡起来，用纸包好，盼望来年开春时让父亲种下，可是年复一年，一直到我大学毕了业和在外地娶妻生子，一直到父亲害病去世，终究没能看见自家种的西瓜地。</p><p class="ql-block"> 前些年，带着儿子回一趟老家。没有了父亲，便突发奇想约儿子去赶一场大集。岁月的变迁已经找不到原来的模样，市场比以前大了不知多少倍，来赶集的不光是乡下人，还有城里人，卖日用百货的、卖海鲜的、卖农产品的。人们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甚至造成拥堵。在卖西瓜的摊位前停下来，想想当年父亲也是这样坐下的，只是我跟摊主不认识，自然人家也不会客气。买了整整一个西瓜切开，看着儿子狂啃，想想那年跟父亲坐在这里的情景，不由得生出一阵阵心酸。</p><p class="ql-block"> 多少年来，总想约父亲一起去赶一场老家的大集，但因工作在外或感到来日方长，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却未曾料到无情的病魔会在转瞬之间夺去父亲的生命。这次带儿子赶集，将我幼时与父亲一起赶集的情景演绎得如梦如初，也圆了与父亲一起吃西瓜的梦。梦中，西瓜是那样的甜，爷儿俩吃的是那样的开心，那样的惬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