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醒索马凹

致远

春山深处有人家

瓮城山，群山连绵，山外有青山;索马凹，群山中散落的几朵小花，闲散而写意。

从致远先生的相册里知晓索马凹，已有一段时间，泥墙泥地泥屋子，泥窑泥窖泥粮囤，统统有顶“草帽子”，立在山间，十足的山野农夫模样。那是乡间味道，乡愁风情，是人面桃花，系着我的心。

从那时起，就向往着春天可以去。看春花点染山野色，看老树新枝戏春风，看原野春草离离荣。

群山深处有人家，

牛羊满圈鸡满架，

春来村庄树飘绿，

相约来看遍地花。

于是向往着夏天也可以去。住在村庄里，做几日村夫，过几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看看漫山的绿意，吸吸清凉的山风，学几招农活，吃几餐粗饭。做几天放牛娃，牧羊倌，领了牧羊犬，跑遍山外青山。

于是向往着还可以秋天去。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看村庄在秋色中被点燃，村庄融入枫林中。院子里的老树，应该是一半金黄一半红，与粮囤里的玉米高粱交相辉映。

我来了，偕七八个同窗，在迎春的脚步声中来了。正月初六的天气微寒，虽然明天要立春了。当车驶入群山，我们便一会儿奔跑在山脊，一会儿奔跑在山腰，同行的宋君说山上随便扒拉出了一条路，不然我不会感到车象行进在大海上一样波浪起伏。但我还是能感觉到身边春气涌动，“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群山间分明有游气奔跑，与车行扬起的“黄龙”并驾齐驱；或在迎面的山梁前迂回，瞬间又扑面而来。群山青青暖气生，山风习习春意动。

我们来了，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山凹里，泥土作屋，泥土筑墙，本身就是土地的一部分；柴木架屋，秸草盖顶，则分明是隐遁山野的迷彩。几根枝丫随意一横，满圈牛羊便沉醉于这简陋的“屋子”，是山间醇冽的清气使它沉迷，还是山里的纯真使它适意，总之，它们的意绪，一旦认定了实沉的主人，一旦认定了值得托付的家，就红毫没有游走的欲望了。“鸡鸣桑树巅，狗吠深巷中”，一个完整的农家，一个完整的村庄，所有的要素具备，心定神闲，何陋之有?

西南角农家院子的入口处，狗忠实地坚守着职责，看出了我们的善意，竟十分地友好。院子极简的面貌，北面一孔堂窑里一对耳顺老人闻声而出，“过年好”，我把最简最真的祝福献上。我知道对老人的问候不需要虚与委蛇的修饰，就像这老人的穿着，就像这简约的院落。院东泥砌草顶的粮囤是我乡梦中的旧物，也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乡村的象征，青山之外日渐消失的乡间旧影，不觉转入此中来。面对粮囤，恍如隔世，“不如有汉，无论魏晋”。我端详着它的每一寸容颜，复活着它曾经年轻的姿态，抚摸着它残留的乡村温度。端详它，经风历雨的粮囤表面粗糙了些，如院主人饱经风霜的皮肤；敲敲它，却依然坚固，堪为粮食可靠的储存之所；囤之身上，还挂着一张矮杌，一截圆木和一截杈木作腿，放在地上四平八稳，是就地取材的杰作。绕着四五个粮囤环顾，各自完善，却又与小院浑然一体；是小院的一抹亮色，却又谦卑地静处一隅，不喧宾夺主；光影里，粮囤活色生香却纯如玉璞。农家粮囤就是微缩的天下粮仓，民以食为天，它的地位从所处的位置可以约略知道；年节时粮囤上常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四季平安”的长贴或方贴，以祈来年春华秋实。

本来，我们一行八人就超越了村庄人口的总数，又欣逢长治市和沁县摄影家协会的“长枪短炮”们，恐怕这凹里喜事也从未有过四十多人的热闹。立刻小院的屋檐前，村庄的老树上，挂起了一只只的红灯笼，如纯真的山姑戴上了头花，俊俏中妩媚顿生。立刻院内外都成了镜头取材的对象，一座屋，一条墙，一棵老树，一方箩筐，墙上的烟叶，树上的灯盏……立刻张老汉从屋子里搬出自产的地瓜、白菜，最美乃是自然色，至香应为自然鲜。立刻同行者拿出了肉类，干鲜，整个小院里，剁菜声、谈笑声，声声入耳，生面孔、熟面孔，面面春风。三十里外的杨安乡书记与巡山的乡亲也赶来热闹，与我们共度新春。

“咔嚓咔嚓……”快门声响成一片，我们四十多人与张老汉一家合影，与粮囤合影，与村庄合影，与乡愁合影。

瓮城山里索马凹，

星星点点三两家，

盏盏红灯高高挂，

春风吹醒二月花。

瓮城山，索马凹，张老汉，土屋土院土粮仓，大地怀里地气旺；老榆树，红灯笼，鸡喔犬吠牛羊声，春山深处听蛰音。

索马凹，我会永远回顾这个地方，它绵延了关于乡愁的记忆；张丽珠，我会永远记住这个名字，他是乡愁的忠实守护者；红灯笼，它会永远摇曳在我的心中，它是瓮城山中第一朵春花。

2017年2月3日，初七立春日

索马凹一个令摄影人向往的地方，期待春暖花开时。（郭孝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