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我家位于伏羲故都淮阳城南三华里杨张庄,村民张杨两姓而得名,前方是一条七里河,从西向东一年四季潺潺东流,背后不远处即是万亩龙湖,中国祖庙太昊伏羲陵庙远望。杨姓是伏羲后代,祖居这里,远祖无谱可考,说明早已或者说在周代都被贬为庶民百姓之家了。</h3><div>祖父杨克明,沉默寡言,个子高大,乡亲四邻常围绕他聊天。祖父很喜欢我,常扯着我玩,那是个冬天,祖父的腿不知得的什么病老流水,那时没有什么药吧,我见土墙壁很高,土墙壁下雨后有土流,我用小手为祖父扣墙上的土流,给祖父捺在腿上,祖父把我搂在怀里夸我。后来,祖父去小孟楼走亲戚,客死在姑家。</div><div>我父亲弟兄两个,父亲杨春茂,叔父杨春敬。我家宅地居村中央,祖父守小,跟叔父同居后院;父亲是老大,居在前院。</div><div>我家是个贫苦人家,没有一分土地,只有父亲过继二奶奶,才有二分地。我没有见过奶奶,把二奶奶视为亲奶奶,我对奶奶的印象很深,我回到老家,一眯上眼睛就会想起老人家,她常常笑容可掬,柱着拐杖,坐在屋门东面那个紫色带有木纹的小板凳上,我偎依在奶奶的怀里。一次家里有事,什么事我说不清,夜晚堂屋当点着灯,请巫人跳神,奶奶拉住我的手,我挣脱了奶奶的手,堂门三间,我怎么去了里屋东间,我看到了一座高大的什么神像,吓得哭叫着朝奶奶情怀里钻,奶奶搂着我,我至今我能记忆奶奶的亲亲气息。后来,不见奶奶了,长大了,我大嫂对说,奶奶老死了,什么病也没有,她临走时你还在她怀里。成人之后,我在街上或电视里,常常看到我奶奶的形象,老人家总笑容可掬地看着我,我心里呼唤着奶奶。</div><div>母亲是城南一家大地主家的女儿,听母亲说,外祖父家是国民党,为国民党将领冯玉祥当师爷(秘书),在混战里被共产党镇压(枪毙)了,具体祥情不知。从此,他家景破落,落水的凤凰不鸡,母亲被嫁到一个贫苦的农民家里。</div><div>父母亲说,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主要靠给淮阳城大地主闫家种地。在我的记忆里,靠村北租闫家地主有一大块地,鸡骚狗蹋,难成庄稼,父亲勤劳,种有一园桃树。收获了桃,卖了钱,交了地租,没有过多的剩余,一年到头日子很苦,吃的都难以保障,平时靠父亲辛苦做点营生为生计,父亲曾有过马车,有了马车可以为别人拉货,也能做点其他生意,或每天早上去县上赶集卖点烧柴,贱买贵卖,得点辛苦的微利。</div><div>父亲头上终生留下的刀痕,是我家的一个大事件,听母亲常常讲。由于我们家离县城离南关很近,十来亩桃园,到了春季,桃花盛开,是非常好看的城南一景。到了秋收获季节,桃长得又大又甜。每到这时,父母都忙忙碌碌,一是要把桃贩卖给桃商,二是要接待不少要吃桃、想吃桃的客人。香好了不少人,贫困人家,乡亲四舍,凡是到了桃园,父母亲对人大方,那些落地的缅桃也能吃个够,临走时个个都拿上满意的一袋子。同时也有不少光棍人,他们跟父亲有的认识,有的也不熟悉,他们去了,也想占点便宜,性情刚直的父亲,有时照顾到了,有时照顾不到,也有得罪人的时候。我们家虽不是富有人家,父亲在城南方很有名气,人送绰号叫“杨老茂”,意思是个不平常的茂尖人。解放前没有钱苦,穷人家如果有了钱也不是你的。父母亲在桃季卖了不少钱,还没交地租就惹人注目,遭到了土匪抢劫。</div><div>那是一个月亮头,寂静的夜晚传来了汪汪狗叫,父亲连忙起来,还未打开屋门,就听到有人已跳进院里的声音。七八个黑衣人拥进院里,砸开房门捉了把父亲绑起,开口要钱,要交出所有。土匪事前采了点,连一天卖多少桃钱都清楚。钱给土匪了,地租没交,怎么给地主?父亲不给,土匪逼交,朝父亲头上砍一刀逼一声要钱,鲜血淋淋,没法子,他们抢走了所有的卖桃钱。于此同时,逃出的母亲向邻居呼救,大家害怕,谁也不敢救人?他们一个个缩在门里,看着土匪抢劫。</div><div>父亲头上,还留有日本鬼子的伤疤,那是鬼子占领淮阳的那一年,父亲赶集挑着劈柴进城,被抓做小工。被抓的农民饿得无奈,想逃,又被抓住,被鬼子的剌刀剌了,差点儿伤了性命。</div><div>破船也有三千钉,外祖父家虽然破落,母亲也常去外祖父家,求点吃的。那时,我的大哥六七岁了,母亲常常带着大哥住在外祖父家,这样可减轻家里少两个人吃饭。大妗子很善良,见我家苦寒,常常帮助弄点吃的,我大哥就成了朝家运吃的使者,妗子把面团束在大哥腰间,拿回家,以家里哥姐糊口。我家离我外祖父家有五华里,一个小孩常来常往,乡里路邻知我大哥是谁家的孩子做什么,见了,常常与我大哥开玩笑,喊着我大哥的乳名,追赶喊叫着“你这个小家伙又偷了啥,见见面分一半”,我大哥逃着。就这样苦度日月。</div><div>母亲出身大户人家,知道学问的重要,虽然家贫,也让孩子读书,而且对孩子要求非常严格。大哥杨复礼,小时很帅,很聪明,很挣气,他幼时就很努力,记忆力特别好,能够吃别人不能吃的苦,在别人看来难以理解与想象,在淮阳城南方贫困人家子弟中,他是第一个读完《五经》《四书》的少年,成为有名的学问人,也是杨家的光荣。父母期望儿子有一天能出人头地,使全家过上吃饱饭的好日子。</div><div>那时淮阳是国民政府统治。后来共产党来了,在淮阳南建立了第十一区,我家为贫苦人家,是白区发展的对象,成为共产党的“保垒户”,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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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区委书记、区长经常出入我家,大哥成为共产党的发展对象。大哥当了民兵营长,就在革命阵营里跑来跑去,区长什么急办的事常常由大哥完成。国共两党“拉锯”,常常听说这里的共产党被国民党“端”了,那里的共产党被国民党杀了,乡上还有保长,他们也可能随时做活,父母亲知道跟着共产党的后果,整天颤颤竟竟,但还是为共产党做事。</div><div>朱区长的夫人怀孕,要生孩子了。照农村习俗,孕妇去谁家不吉利,更不要在谁家生孩子。父母为了保护共产党,不仅让朱区长的夫人在我家长期住下,还在我家生下了他的大女儿,母亲还给予长期照护生养,一直养到三岁。母亲有一位共产党白区的区长养女。父母亲只是为人奉献,建国后从来没有来往过,没有找过他们,求过他们,也没收到他们一分钱的回报。几十年过去后的1976年,身为河南省二轻局朱局长(白区时朱区长)与时任淮阳县委副书记的盛广才(白区时的区委盛书记)去太昊伏羲陵苹果园看望父母亲(时我任淮阳县文化馆书记馆长住在苹果园)。父母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也没有提任何一分钱的要求。</div><div>1949年建国以后,打土豪,分田地,穷人家分了地主的土地,我家分得了属于自己的土地,才有了生活依靠。大哥杨复礼成了共产党乡里的干部,大姐杨复兰在建国后一直是乡里的妇女主任,大姐夫也是乡里的干部,后来在商丘地区任干部。大姐继承母亲,能说善讲,有智慧,有能力,几十年是乡里有名的“巾帼英雄”。</div><div>共产党划成分,分阶级,让穷苦人不忘阶级苦,防止受二遍罪,保护贫苦人的地位。我的外祖父家划为地主,我们家则是贫农。在阶级森严的时代,母亲为了儿女的前途,严令子女与外祖父家划清阶级界限,宣布与外祖父家断绝关系,不准子女与外祖父家来往。外祖父家亲戚知母亲这样做为什么,他们很理解,也很痛苦,双方真的几十年不来往了。</div><div>父亲打外,家里的事主要由母亲主宰。中国几千来农民不识字,不少农家让孩子读几书,各种原因就辍学了。父母亲则不然,日子再苦,自己不吃不喝,也一心让儿女读书。母亲不管孩子怎么学,只讲为什么要读书,明白读书的道理,母亲教导孩子,睁眼看看,当官的都是学问人,盼你们一辈子不受苦,就要读好书,谁的书读好了,谁有本事。谁有本事,就出人头地,能成大人,受人尊,拉着蒺莉过也不受人欺。</div><div>母亲不识字,只教导孩子,只教人如何做人,常常嘱咐,做好人,不要有害人心,要心善行善做善人,一个人只好是个好人,一定会有好报。</div><div>母系一生光明磊落,教导孩子要有好德行。不论得过不得过,不论什么时候,要对父母说实话,对人说实话,不能说一句谎话,人说了谎,就没法做人了。要做老实人,做老实事,这是人在人前能站的根本。</div><div>母亲人穷志不穷,不论人前背后,是自己的,要,一分钱也要,这是自己该的;不要了,就是没本事,就是受欺负。不是自己的,金山银山不要眼气,不能要,想也不要想;不是自己的要了,是欺负人,是抢,是明偷,是土匪,是强盗,要遭报应。</div><div>母亲常常说,在家不欺人,出门无人欺,兄弟是这样,出门也是这样,人不欺人,不受人欺。我不欺负你,我也不受人欺,也不能受人欺。不论什么时候,不要说狂话,该说的时候才说,一定要说。万一遇到有人不讲理的时候,不要跟人动手,有理不在高言,要讲理,不要说过分的话,不要做过分的事,不要骂人,不要打人,人一生平安,要命的常常因为说过分的一句话,做过分的一件事,事就砸了,大事就出了,人就毁了。</div><div>母亲常常嘱咐,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大事要清楚,小事要糊涂,不要跟人计较,吃亏人常在,要能吃亏,敢吃亏,你对人家好,人家才会对咱好,你敬我一尺,我敬一你一丈。不论什么时候,人家对咱的好处,不要忘了还人家报恩,人对我三分,要以十分偿还。只有这样做,才能做个好人,要不,人家会骂你是白眼狼,是野兽。</div><div>母亲关于做人的教诲刻骨铭心,人指望啥,指望自己有本事,本事是啥,是学问,读好了书,就有学问;有了学问,就能立身做人享福。看看地里的种地的,夏天背着热锅,大雪天不使闲,吃没有,穿没有,人过啥,自己不受罪,过的儿女能立身。俺这辈子不识字,就指望儿女了。</div><div>母亲是个有主张的人,常常说,人要有主张,对的要天天想,天天做,不要听旁话,不要怕人说三道四,天长日久,别人做不到,咱就做到了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就出人头地了。</div><div>二哥杨复泰带了个好头,第一个考上了淮阳一中,又考上了淮阳中学。淮阳中学是河南省省立三中,当时是周口地区唯一的一所高中,全地区八县骄骄学子向往的学校,每年收四个班,160人,考上了淮阳中学,就等一中了举人。农村习惯不让女孩子读书,父母亲则冲破习俗,让我二姐杨复真上学,二姐是城南方第一个考上淮阳中学的女孩子,哥哥姐姐姐如此,我也沿着他们走过的路的,三人都先后考上了淮阳中学。那时一个乡的学校每年考上不过一两个学子罢了,弟弟杨复领也考上的淮阳一中。一个农家人三个淮中生,传为佳话,不知父母是怎样供养的,那时候在淮阳城南方都知杨家,人们传言,杨家的风水好,杨家出人才。</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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