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记忆的片段1）

初訫

　　娘属狗，46年生人，今年71岁。娘虽没有多高的文化，但是，娘识大体，懂礼数，做人做事令人敬慕。

　　娘打小七岁上就没了娘亲疼！跟着她的哥姐、爹在老家艰难度日。58年，娘虚岁才十三岁便去庄上抬大筐修公路，问及此事，娘说：赶上那年月，谁还没有些苦的经历。63年灾年，都称过“贱”年，娘十八岁便离开了家乡投靠千里之外的兄嫂。

　　爹大娘十余岁，每当爹惹娘生气，娘都拿爹的岁数说事！如果不是为了结速寄人篱下的境地，娘是不会嫁给爹的。

　　娘进了宋家的门，没少吃苦受累。那年月，爹一个人三十几元的工资，养活着一大家十来口人。为了生活宽裕些，娘也出去干零活，脏活累活都去干，炼过焦炭，烧过白灰，运过矸石，翻过矿车，修过铁路，装卸过拉煤汽车，编织过井下安全防护用的铁丝网……干完活还要照顾一家老少生活起居日复一日……

　　老的少的小的，娘实在照顾不过来，奶奶将大姐送回了老家，那时我还小，四五岁的样子，姐大我三岁。大概两年的时间，娘是放心不下惦念姐便回老家把姐接了回来，由于认生，还记得一到吃饭，我便围着只有40到50公分高的红色方桌转着圈拦着姐就是不让姐靠近饭桌吃饭，娘说：每到这时，娘就用手中的筷子敲打我，硬是把我这劲别了过来。时隔不久，哥和姐又被送回了老家，他们的童年也是在老家度过的。娘为了这个“家”付出了许多，包括对哥哥姐姐的爱与愧疚，娘常偷着掉眼泪。

　　每每提及娘若有点文化更出色于常人，可从娘的话语中得知姥爷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女娃是不让进学堂读书的！娘和姨娘都没上过学，直至今日，娘说起来，心里还很难过。

　　在我眼中，娘是坚强的。大哥高中毕业当兵那年，大哥是家中老大，能干点零活帮着分担家事的年纪，爹娘却毅然同意大哥应征入伍报效国家。新兵队伍临行前，送别的哭声断断续续，可娘没掉一滴眼泪儿，事后娘说，你哥当兵是光荣的事，我自豪，可话又说回来，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离那么远我也不舍，当时如果我哭了，你哥会更难受，心里会更多牵挂与负担。我们知道，娘不是狠心。

　　部队生活，有多少汗水、泪水、血水不为人知。哥不说，只报喜不报忧，娘是默默的抹眼泪。大哥上了军校，从小班长，小排长至副营级干部每一步所取得的成绩都是家里欢庆的主题，看到大哥的进步与成长，爹娘欣慰。

　　哥转业了，还是留在了外省，爹娘日想夜盼着团聚能天天一起生活的念想随之又成了泡影。

　　哥结婚了，嫂子贤惠会过日子，娘说，你哥有你嫂子一家照顾，我们就放心了。逢年过节想回来就回来看看。就这么一说，可娘的心又怎能放下这份牵挂。

　　侄子出生了，娘去照看了一段时日，娘打心里开心，同时又多了一层牵挂。

　　娘常提起，若是你二哥还活着的话该多好！二哥七八岁那年因出麻疹高烧不退，只因娘让爹去问能不能给喝水一事耽误了，二哥走了，孤单地一个人走了，娘伤心难过了好久！如今每每提及，话里仍带着对爹的埋怨！

　　棚户区改造，爹娘在2013年腊八节这天搬进了市里的新楼房，能够看到，娘脸上的笑容多了，娘不用再为冬日里买回来过冬的煤碳矸石多，火炉子不好烧，火墙不热漏煤烟，水管冻烂跑一屋子的水等问题而担心闹心了，我知道娘开心。

　　爹年纪大了，走路收留不住脚步，因为有了爹摔倒的事，爹走一步娘跟一步。每天照顾爹的任务不轻，爹出门，娘都手拎一个马扎子和手缝的软布垫子给爹备着，搀扶着爹，走累了就坐下歇歇。爹能吃体胖近两年没少长肉肉，走起路来身子重拖的娘都快走不动，娘腿疼走不了长路，可怕爹摔倒没放松对爹的照看，附近的邻居们看在眼里，都好生羡慕爹，夸爹有福气。其实，看在眼里，我们更心疼娘！

　　娘的头晕病多年了，休息不好或是累着了就容易犯病动不了，每每电话听筒里从娘的说话声音就能听出好与不好！

　　娘病了，是累的，也是爹气的！娘躺着，爹自知理亏，主动做饭，两个人的早饭爹做了一锅一个人吃了一天，娘更气！第二天强忍着晕眩起来给爹做饭吃。我们知道，爹现在这样，多数原因是娘惯出来的！

　　八月份的一天，爹烧开水，拿着豆浆机当水壶座到了煤气灶上，开了火便离开厨房，数分钟过后，娘感觉味道不对厨房怎还冒着烟，拖鞋都没穿慌忙往厨房跑，看着烧着了的豆浆机伴着浓烟，娘赶紧关了煤气找了毛巾往上盖急着灭火，豆浆机燃烧的塑料还在往下滴落，娘说后怕！问爹，爹说没注意！打这以后，娘不敢让爹一个人用煤气，更不敢让爹一个人出门。

　　娘带着爹出门拜访亲戚去看望老朋友，爹忘记带牙；家人出游，爹也是忘记带牙，吃东西时也只能吃些软乎的食物扁扁就咽了，娘是又气又急说：吃早餐还戴着牙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把牙脱掉了！埋怨是假，看爹没牙吃东西不香、嚼不烂心疼爹是真。此后儿，爹出门带牙一事摆在了家庭日程上来。

　　娘总有操不完的心， 2015年秋，上了大一的外甥自作主张应征报名、参军入伍去了部队，娘虽有很多不舍，但在她的小女儿面前却总是鼓励支持说好，问当兵的外孙近况如何。因为娘有过共同的经历，深知女儿心境。没过几月，小妹随妹夫去了新疆工作，娘便心系新疆，又多了一份千里之外的牵挂！

　　2016年过年，家人们商议带着爹和娘去暖和的南方过一个暖年，住的地方大哥都联系好了就等着日子一天天临近，娘却改变主意了，缘自小妹的一个电话说回家过年，我知道娘想小女儿了，小妹和妹夫新疆工作了两年多，娘惦念了两年多。小妹回家过年娘怎么能一走了之于小女儿不顾，我能体会到娘的感受。

　　平日里，姐和姐夫照顾爹娘多，尤其是周末了，大姐帮忙洗涮床单被褥把家收拾个遍。娘总说：但凡我能动就不给你们添麻烦，娘太要强。

　　时间是一天天翻过去的日历，看着娘头上新增的白发，松动的牙齿，拱了的背，总想仔仔细细的地去多看娘一眼，认认真真地去听娘说的每一句话，喜欢逗娘开心。娘无微不至的照顾爹很辛苦，加之爹自我为中心的大男子主义心态，惹娘生气，我们不能迁怒于年事已高的爹，所以总想让娘在儿女身上感受更多的爱，让娘体会到更多的满足与平衡。

　　娘爱讲她的经历，说到伤心处，眼泪便从眼角滑落，看着娘用手拭去流下的泪，不知如何劝止……娘讲她的故事，原本并不觉得爱听，或是听了过后便忘记了，忽视了娘的感受。有时还为娘抱怨爹而为爹打抱不平说上娘几句，现在明白了，娘为这个家受了不少委屈！现在越发想听娘的故事，可娘却讲的少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娘喜欢包各种馅的饺子，冻在冰箱里，儿女们进家饿了就能煮上饺子吃，临走还让带上些回去吃。我知道，这是娘对儿女们的一份疼爱。

　　现在的日子好过了，逢年过节，娘就拿着钱让我在家庭群里发红包，娘说：儿孙们离得远，群里逗逗开心，权当给孩子们买好吃的了。每当这时，我刻意让娘在群里发言，娘不会上微信，也不习惯在微信群里说话。

　　记忆里，娘喜欢哼唱的小曲是家乡的黄梅戏，做着饭时不时哼唱着银环妈和亲家对唱的那一段 “亲家母你坐下，咱姐俩拉拉知心话……” 现在听不到娘唱了，取代的每天中午饭后围在电视前看戏剧家们说唱的戏剧了。

　　每每都想记录这生活中的一切，每当我拿起相机，娘都把脸转过去，娘说不喜欢照相，说自己老了丑了。这话听了，疼在儿心里。

　　2017年教师节过后的第二天，爹娘当上了太爷太姥，宋家四世同堂的日子开始了……欢笑声随着大姐家小外孙的出世填满了整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