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h3><div> 往事重提之三——面条情结</div><div><br></div><div> 刘勇</div><div> </div><div> 前几天章子怡来郑州，为她的新影片《最爱》造势，有记者问：“这两年有什么新计划？”章子怡答：“最大的计划就是明天中午能不能回家，吃上妈妈做的手擀面！”章子怡就是章子怡，聪明玲珑，还蛮有人情味。这么大的影星竟然惦记着手擀面？让人意外。又想起西安事变时，陕北两个正在放羊老汉的对话，一个说：“你说蒋委员长在西安，天天吃啥？”另一个咂咂嘴说：“那还用问，还不是一顿两碗油泼面！”看起来巨星也好、老农也好，都还是吃面的，毕竟，面养人啊。</div><div> 耀强之所以白胖、智慧，听说常常吃手擀面，醉酒后回到家还有热汤面叶伺候着。眼气人啊，特别是冬天，晚上饮酒到家后一碗面叶，漂几颗白绿相间的葱花，滴些许芝麻香油，酒不醉、面叶会醉人的。怪不得张曼玉曾说，想留住男人，要先留住男人的胃！诚如斯言，要不汝高对面的几个饭馆咋会在心里留下这么深刻、这么清晰的印象？那饭馆独有的香味现在我还闻得出。</div><div> 说是馆子，就是学校大门对面的小趴趴房，老二和小玉经营的好一点，比较招人。老二好吸烟，常叼着烟炒菜下面条，烟灰飘锅里并不稀奇，但客人（主要是学生）好像都不计较，面汤好像显得稠一点。那时候素面3毛，肉丝面、鸡蛋面5毛，比学校大伙的贵一些。大伙下面条的锅可以洗澡，下的面寡淡无味。胡恒曾讲过：有次在大伙吃面条，没有菜叶，下一把粉条当菜，正在吃，一个同学惊喜的大叫“我可兜住了，我碗里捞个粗粉条！”他用筷子挑出来一看，竟是一条粗大的蚯蚓。</div><div> 馆子的面条贵一点，但同学请客、改善生活还是下馆子喝面条，小锅的面有味啊！好多同学都去过的。但不知大家注意没有，咱去吃面条，荤素都喜欢放点醋，但任金龙不要醋，他每次喝面条都是放酱油！我就奇了怪了，嫌淡吗？显然不是！为嘛呢？我试做推理：酱油色重，色重显味浓，色重显汤稠；后来又知道馆子里备的醋都是醋精兑清水，一瓶也就是六、七分钱，但那时酱油一瓶2毛7。花一样的钱吃面，但任金龙吃调料的价值竟然是我们的4倍，这家伙确实能些，让他搞经济应该也是一把好手。</div><div> 守中去吃面条也想占便宜，但他是嘴上的劲，不象任金龙不露声色。面条下多少要用秤称，肉丝提前切好放在盘里备用。老二人瘦，手指细长，每每用他柴鸡爪似的拇指、食指、中指去盘里捏几根肉丝，很沉的样子，仿佛捏不动。守中媚笑着给老二套近乎：“面条便宜，多点少点不影响赚钱，称面条时秤高点就高点。”老二很爽快：“放心吧，老弟，不让你少吃。”守中又告诫老二：“现在肉贵，别放恁些，大半盘就行了！别一盘子都倒锅里把俺俩撑毁了。”老二哈哈大笑，该捏几根还是几根，那时想被撑着不容易啊。</div><div> 但后来，我把杨威喂撑过一回，他现在是汝南一中的政教主任，上大学俺俩还是一班，搭伙吃饭。有天中午，我买6个馍，一人3个，他有点不高兴：“就六个啊？我自己吃还差不多。”那时候学校的馍虽二两一个，但分量足，并不小。我逗他：“好啊，你吃六个，我还吃三个。干脆我那三个你也吃了吧？”他眼一瞪，来精神了：“真的？我吃九个？”还有这样顺杆爬的，我激他：“你要吃九个了，我请你再喝一大碗肉丝面！”杨威脸上开了花，但心里打鼓：“你别冇我了，我吃九个，你该不请了，我还不知道你？！”一旁的同学起哄：“打赌！打赌！我证明！”我反倒奇虎难下，杨威比我高、比我胖，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有这个实力，可毕竟是九个馍啊，赌一回：“赌就赌！输了我请你喝面条！”杨威提条件：“你得让我吃菜、喝稀饭。”“没问题！”头几个馍下肚很快，我吃完三个的时候，他开始吃第七个了，好像还没噎着劲，依然是幸福的模样。到第八个的时候我心虚了，劝他：“别吃了，杨威，我不能为了吃一碗面条，把你撑毁呀。不赌了，不赌了。”他脸变色，有点生气：“你咋这样啊？你不是调戏我吗？！不中不中，不赌你也得请我喝肉丝面。”同学们也起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能赖！”我打发同学：“吃饱了你几个走人，输赢没你们啥事。”回头安慰杨威：“吃吧，吃吧，别撑毁了，不就一碗面条嘛。”说话间，杨威九个馍下肚。我只好认输，说：“算我输了，我晚上再请你吃肉丝面，停停劲。”不曾想，杨威眼一瞪，恼了：“你别给我拖，我知道你啥意思，你就是不想请，到晚上找不着你了。不中，现在去吃！”边说边拽着我，怕我跑了。我劝他：“还是晚上吃吧？这会就去吃撑死人咋办？！”“不碍事，不碍事，撑死不让你负责。走、走！”拖着我就去校门口的馆子。</div><div> 我吃三馍、杨威吃九个馍后，终于又一人要了一大碗肉丝面，直到面条端上来，杨威才彻底放心，笑容开始发甜，专心吃面，中间就一句话：“面条就是比馍下肚！”当他吃完最后一根面、喝完最后一口汤，左手抚了肚子一圈，俩眼眯成一条线，脸就是一朵快开败的线菊花，荡漾着一种美好得宛如爱情一样饱满的神色：“得劲！啥也不想了，睡觉去！”</div><div> 从这时起，我才知道，人的胃的确很奇特、很有潜力。想把人养肥，一开始大鱼大肉不好使，胃口没开嘛，应该喝面条，把胃撑大，以后才能多吃多喝。我后来又实践了一把，再一次印证胃的奇特、胃的张力。</div><div> 九二年冬，我才上班几个月。没人关心、没有家，住集体宿舍，吃饭对付。我买了个钢精锅，平时放办公室柜子里，下班掂出来用取暖的煤炉烧水下面条。一日，阴风怒号，大雪纷飞，中午下班时雪下的正浓。两个同事不回家了，要搭我的伙吃饭，那没问题呀，还要好生招待。柜子里有储存的大白菜、鸡蛋、北京方便面。光吃方便面有点奢侈，我立马跑到附近的菜场买了一斤面条。水烧开、面下锅后，那两位不干了：“就这样吃啊？”“还有，还有，调味的在这。”我又下了两包方便面，调料撒完，“一人再打个鸡蛋，等会下白菜。”我边说边打鸡蛋，可那两位并不买账：“算了，你别弄了，啥味呀？咋吃呀？还是去吃烩面吧。”说着就走人了，我没法去呀，快满一锅面条咋办？我当时想吃多少是多少，根本没想会吃完。把柜子里从酒店偷的大汤盆拿出来盛上一盆，坐到窗前，望着翻飞的大雪，美滋美味的吃起来，咋还有点林冲风雪草料场的感觉？</div><div> 第一盆吃完，体内暖流激荡，毛孔舒张。索性拎掉棉袄，再来一盆，头俩鸡蛋盛在第一盆里，这一盆就一个了，尽量把白菜盛出来，剩了不好吃，吃饭也要有计划，做一个有条理的人。第二盆下去，肚子真是有点撑，但把裤腰带松松后，马上好很多，就有了继续吃下去的欲望。当第三盆盛满的时候，锅里没了，我心里在想，看着一满锅怪吓人的，其实就三盆呀，怪不得毛主席对付国民党好用各个击破、分而食之这一招，就是管用！第三盆快见底时，我那俩同事回来了，看看锅、看看盆，眼睛越睁越大、大到不能再大：“你自己？！吃完了？！一斤面条、两包方便面、三鸡蛋，乖乖！还带汤！”其实，我觉得我并不是饭桶，也没感觉特别撑，就是下午多跑了三趟厕所而已。岁月不饶人啊，现在不行了，中午才喝三碗面条，就快吃饱了。</div><div> 汤面多喝是没事的，再多也没事，只要你能下肚，撑不毁人——面条不是硬食。后来知道了，含淀粉多的食物都养胃，比如面条，比如土豆。但家常的就是家常的，不能衬托英雄的。</div><div> 当年，关云长温酒斩华雄，豪气干云、神勇无比。如果把酒换成面条，咱看看效果如何：且说吕布帐前猛将华雄连斩盟军大将数人，无人再敢迎战，袁绍曰“可惜吾上将颜良、文丑未至！得一人在此，何惧华雄！”言未毕，阶下云长大呼出曰“小将愿斩华雄头，献于帐下！”曹操忙叫厨娘下肉丝面一碗，与关公喝了上马，关公曰：”面条且放下，某去便来。”出帐提刀，飞身上马，冲将出去，只听鼓声震天，天塌地陷，正与探听，銮铃响处，马到中军，云长提华雄之头，掷于地上。——那肉丝面还热。我感觉还不如让关公战秦琼，是真别扭！</div><div> 当年，武松在景阳岗，如果不是吃三斤牛肉、喝十八碗酒，而是喝三碗粉浆面条，别说打虎了，恐怕上景阳岗都没了力气，打狗都难！</div><div>面条就是面条，不是酒！没那么多英雄气概，没那么多荡气回肠，平平常常、平平淡淡，但很多人、特别是北方人，怎么就难以割舍呢？</div><div> </div><div> </div><div> </div><div> </div><div> 2011--5--26</div><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