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日记（一）

华伦

序

        

这并不是回忆录，也不是文学创作，这些文字仅仅是为一段岁月提供佐证，虽然它们反映出来的并非那些年发生的全貌。

此日记虽然真实性很强，但篇幅较长，时间跨度较大，事件较乱，人物较多，既有生活琐事，也有工作记叙。为了对几十年积累的大量文字进行厘清，加上寻找相应的实物、照片等辅助资料亦需花费时间，更由于逐渐衰退的体力精力所限，故整部日记摘录估计约半年至一年才能封笔，特建议以下人员不要阅读:

        事宜繁忙者——你没闲工夫；

        性情急躁者——你静不下心；

        熟识小屁孩者——恐有与你相关的糗事；

       非50、60后——你我之间代沟较深，不易理解日记中所反映的人与事；

       文字工作者——你会骂小屁孩的。

前言

       

         小屁孩，1953年生，姓潘，名华伦，其父姓蒋？其祖父姓唐？？

        家人、亲眷和关系密切者直呼其“华伦”，同学、同事、一般朋友则连名带姓称“潘华伦”或“小潘”（四十岁以前）、“老潘”（四十岁以后）。当然也少不了诸如“蛮劲呜嘛”、“大头”、“白大头”、“大户”、“老康”、“潘办”、“浆糊”、“拉希德”等雅号，也曾被人尊称为“主任”、“书记”、“厂长”、“潘总”、“老师”。
        小屁孩一凡人，碌碌无为一生。事业上，虽偶得几个这“长”那“总”的称谓，可从无封妻荫子的本事；俸禄上，从1970年靠战天斗地一年挣得工分值87元4角3分，到退休前2013年全年近6000元的失业救济金，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一生得到了不足百万元的总收入，恐怕连陆家嘴地区一间厕所都消受不起；若一定要大言不惭或恬不知耻，或许只有用墨水印下的若干文字可以勉强算收获了，这些文字粗粗一算，没有“等身”也应该“及腰”或“近膝”了吧？  

        日前，在给父亲整饬房间时，偶然从一只拟丢弃的旧箱内发现几样属于小屁孩的“宝贝”，这些物件是开启小屁孩一生经历的宝贵“穿越”：从襁褓到总角的几帧小照，从幼儿园到小学五年完整的《学生手册》，更为珍贵的是几册幼少时的日记本，其中一本10×7cm红塑料外壳的小本子，一看就是有年头的“文物”，那是小屁孩4年级时的日记本，也正因为有此小本子的开头，在此后的50多年间，小屁孩断断续续码下了几十本生活/工作日记。

        面对这些“珍品”，顿时勾起了早已准备封尘去见马克思的60多年的点点滴滴。反正闲来无事，宿性将这逾百万的文字归整一下，在消磨时光的同时还可延缓老年痴呆症症，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就有了下面的糟粕       

说明1：为了阅读时方便，除了对明显的错别字以及因年代、地域差别而无法理解的词句进行适当整理修饰外，以下所有的日记摘抄均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来意思。       

说明2:少儿不宜处皆以□□□□替代。

说明3:全部日记摘抄涵盖了小屁孩大部分的人生。

全篇共分九部分：       

一、懵懂无知的小学时期       

二、探索发育的中学时期       

三、混沌迷茫的插队时期       

四、青春萌动的技校时期       

五、砥砺成长的铁路时期       

六、成熟练达的回沪时期       

七、衰败无奈的下海时期       

八、老树开花的园丁时期       

九、悠闲享受的退休时期

第一部分 

懵懂无知的小学时期

 

1964年9月至1967年10月

       

这是小屁孩的“懵懂无知期”。

根本没有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的他纯属小屁孩一个。若不借助几本流水账式的日记，这段人生的绝大部分已然淡忘。       

小红本的得来是小屁孩人生的第一个骄傲，在他的记忆中印象极为深刻：那是1964年夏，当时小屁孩在浦东最好的学校——位于浦东南路1140号的上海市黄浦区第二中心小学读书（小屁孩的父母亲都曾是该校学生）——这是一所由著名教育家黄炎培先生和裴大中先生创办于1889年的老学校，能在此校读书那可是当时浦东人的梦想。而小屁孩所在的66届一班是当时上海进行小学五年制教学改革试验的重点班，于1961年由二中心小学附属幼儿园的三十几个小屁孩加上其他幼儿园的个别好宝宝组成的。小屁孩就是由东昌幼儿园挑选的10个好宝宝之一而有幸加入该班。因此，原本应为70届初中毕业的小屁孩就此变为69届初中毕业生，其人生轨迹也因而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当然这是后话。

        把时间拨回到1964年:那一年暑假期间，小屁孩代表黄浦区参加了上海市夏令杯小学生足球赛，尽管全队名落孙山，但作为队长的他获得了由解放日报、新民晚报、上海人民广播电台、上海市体委联合颁发的黄浦区唯一的纪念奖及小红本。这对一个12岁的小孩是多么大的荣誉呀。

        升入4年级后的开学当天，在领到上述奖励后，班主任杨家元老师对小屁孩说：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踢球，还要向雷锋叔叔学习，做一个共产主义接班人。       

当天回家，第一篇小屁孩日记产生了。         

注：以下所摘文字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日常琐事的罗列和幼稚心灵的展示。尽管语言、逻辑都非常之可笑，但坦露无疑的心境却是真实的。为了节省自己（或许还有将来可能的阅者）的脑细胞，只选择少量尚能称谓日记的几十篇罗列于下。

       为了便于阅者更直观的理解日记中的内容，特手绘六、七十年代小屁孩在上海生活期间的活动区域图，按图索骥，日记1中提及的人和事的方位大都标于该图上。

1964年9月1日 晴

        今天真开心，我得到了夏令杯的奖状和日记本，董老师和杨老师要我学习雷锋叔叔，做共产主义接班人。我想学习雷锋叔叔写日记，做好人好事，长大了也做雷锋叔叔那样的好人。

        注：董老师全名董超达，脱顶，57年被打成右派。就此，小屁孩对脱顶的人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凡脱顶者皆为右派，而且这种心理状态一直延续到文革结束。殊不知，几十年后的小屁孩也成为“地方包围中央”的一员。

1964年9月2日 晴

        今天正式上课了。上午头两节是俄语课，我非常认真听老师讲，老师先教我们几句上课时要用的句子的读法，一下子很难记住，我回家后想了老半天才用上海话把它记下来了：“起立”为“浮尸打气”，“坐下”为“撒气接尸”，“好”为“哈忒啰嗦”，“很好”为“父亲哈忒啰嗦”，“再见”为“打死喂打你呀”，这下就好记交关了，我想想自己蛮聪明的，明天去告诉同学们。

        今天下午还选举少先队干部，我被选为大队长了，真开心。我一定要学习雷锋叔叔多做好人好事。

1964年9月3日 晴

        大队部开会，我分工为组织委员，辅导员王老师说：从下星期开始由我负责升国旗，每天要提早半个小时到大队部拿国旗做升旗准备。我下定决心，决不能迟到。回家告诉好妈(亲戚和隔壁邻居都说小屁孩母亲是个很好的妈妈，因此小屁孩姐弟从小就称呼母亲为“好好姆妈”，叫着叫着语速快了就变成“好妈”了)，她也很开心。

1964年9月9日 雨

        今天上音乐课时，谢持民和我讲话，被罗老师批评，说你是大队长，怎么上课还开小差，告诉杨老师不让你当了。我想：又不是我去和他讲话的，你去告诉好了。这个罗老师就是欢喜小姑娘不欢喜男男头。回到家想想是我不对，人家要和我讲话，我不和他讲就好了。

1964年10月17日 阴

        昨天是我生日，晚上吃面一人一块排骨，好妈的一块也给我吃了，小华建（小屁孩弟弟）哭了，好妈说，你下个月生日也给你吃两块。我想给小华建吃，但是想他过生日时也有两块吃，就自己吃掉了。这是我不对，弟弟比我小，应该让他多吃。

1964年10月20日 雨

        今天算数测验，我第一个就做好了，庄玉明问我最后一题是多少，我看到老师就在夏建国那里，我不敢响。卷子交掉后，我想玉明跟我是好朋友，就在教室门口说了一句“梁山伯与祝英台”老师说：“潘华伦，谁叫你说的？”我马上离开了教室。

        注：要不是50年后，同学陈少华说起此事，小屁孩还真不知这篇日记中的完整意思呢，原来那最后一题的答案是238。可见小屁孩在小时候就有小聪明且喜欢耍滑的因子了。

1964年11月5日 晴

        黄浦区小学生三好杯足球赛今天在浦南球场开始了，我们的第一场是和回民小学比，他们去年夏令杯时拿了冠军。比赛前董老师告诉大家要盯住他们的7号，尽量不要让他射门。这个7号真的很厉害，被他踢进2个球，不过还好，我们的前锋也踢进了他们4个，我们4比2赢了。回到学校后，董老师不但没有批评我，还说我勇敢，不怕摔跤。虽然脚馒头上皮破了，但赢了球而且受到表扬，我很开心。后天我们和杨家渡小学比，肯定能赢他们的。       

注：六十年代上海的中小学生足球运动非常普及，每个学校都有足球队，黄浦区每年在夏天和秋天分别组织“夏令杯”和“三好杯”两次校际比赛。小屁孩所在的二中心小学得益于酷爱足球的颜文忠校长的重视和董超达老师的悉心培养，成为浦东地区数一数二的足球特色学校。在这种氛围下，加上踢得一脚好球的父亲经常带小屁孩到浦东工人体育场或浦南球场去踢或看足球比赛，使他从小便迷上了足球运动，这为他以后一生的工作和人际交往带来了些许意想不到的好处。顺便提一下，原申花足球队的球星于涛就毕业于二中心小学。

1964年11月18日 雨

        今天上体育课时下雨，董老师让我们在乒乓球室自己玩，我们男男头排队打，一人打一个，输掉的下去，轮到我时，纪志芳说：我是班队的，让我先打。我很不开心，但是吵不过他，就不打了。他是班队有啥稀奇，我还是足球校队的呢，下次也不让你踢足球。

1964年12月3日 阴

        今天放学后，我和曹国范、庄玉明、张小雷一起走的，庄玉明说去他家里做作业，我们就去了，做完作业就在他家的幺尼角落（不起眼的小角落）打弹子，一直到天快黑了，我们才回家，被嗲嗲（小屁孩的外婆，为何称其为“嗲嗲”，已没人能讲清）骂了，后来还告诉爸爸。虽然我恨嗲嗲，但是这么晚回家也是不对的，以后不会了。

1964年12月28日 晴

        大队辅导员王老师让我出一期黑板报迎接新年，放学后我马上到大队部拿了粉笔、揩黑板、凳子去出黑板报，我先在最上面画了雷锋叔叔像，画了好几次才成功，又按王老师给的稿子认真地出，看大门的爷爷说：“到底是大队长，其他小人都回家了，你一个人还在出黑板报”。虽然回家时已经5点多了，可是我心里很开心，明天王老师一定会表扬我的。

1965年1月24日 雪

        今天开始放寒假了。      

 昨天发了学生手册：算数97、珠算95、阅读80、俄语93、作文85、写字75、体育5、音乐4、劳动4、图画5。

杨老师的评语是：华伦同学是个优秀的少先队干部，品德优良，遵守纪律，成绩突出，能帮助同学，坚持参加体育锻炼，在足球比赛中为班级争光，但有时忘记扫地，有时是非不分，写字潦草，希望华伦家长在寒假期间抓紧对他的教育，新学期有更大进步。

1965年1月27日 雪

        好妈叫我和姐姐一起去姐姐的李老师家讨钞票，她家在城隍庙旁边。李老师不在，我们等在外面时，姐姐买了4分钱桃板5分钱辣白菜，真好吃。我后来还自己花钱套了2分钱老爷头（一种60年代颇流行的民间游戏）一个也没套到。李老师回来了，她说你们先回去，钞票我会给你好妈的，我们就回家了。

        注1：若干年后才知，当时李老师向小屁孩家借了20元钱，拖了几个月未还，小屁孩妈妈不好意思去讨，便在过年前让小姐弟俩出面，后来钱是否还了已无从考证。

        注2：姐弟俩吃着零食，玩着游戏，冒着大雪上门讨债，颇有黄世仁后裔的感觉

1965年1月29日 阴

        爆炒米花的人在202窗口外爆炒米花了。嗲嗲给我一罐米、一罐年糕片还有6粒糖精片叫我去排队，我前面有十几个人，亚伟（304室的邻居，亚伟的姐姐亚莉后来成为小屁孩的中学同学）和小姑娘（106室的邻居，姓杨名不知，大家称其小姑娘）也在排队，我想去15号旁边看歪头他们打菱角（一种弄堂游戏）我叫他们帮我看好，挨到了来叫我，亚伟不肯，还是小姑娘好，她肯的。我就去看打菱角了：有一个大人结棍，每次自己的菱角总归把圈里的菱角打中，好几只都打了交关（很多）洞洞眼。我比较笨，解勇（206室的邻居）教过我几次也没学会。

1965年2月1日 晴

        吃好年夜饭，爸爸给我们每人2元压岁钱，还给我们分吃的东西，有水果糖、炒米花、饼干、桃板、云片糕。好妈给了我们一人一个罐头装，她说这些东西要吃到开学，不要瞎吃八吃。我原来想今天不吃的，可是写日记时还是吃了两粒糖。我恨自己怎么老是不能说到做到。

1965年2月20日 阴

        今天上音乐课时，持民又要和我讲话，被罗老师看见，罗老师让持民站起来，持民说：你老卵什么？罗老师光火了，脚往钢琴上一放说：我就老卵，你来咬我呀！持民骂老师是不对，但罗老师当着这么多女同学说这么难听的话也不对，有点下作。

1965年2月27日 晴

        音乐课下课后，我们音乐兴趣小组的人被罗老师留下来学小提琴（此前已学过一个月）并进行测验，我的成绩是第三名，结果罗老师让我把小提琴带回家练习，礼拜一再还给他，我真开心，我一定要好好练习小提琴，争取在儿童节时上台演出（此后，小屁孩每个星期六将小提琴带回家练习，持续了约二个月后，也仅仅只会拉“东方红”而已）

1965年3月18日 晴

        今天嗲嗲烧带鱼，我和小华建一人一块小的，小华培吃了两块，我就也想吃两块，嗲嗲不给，她包屁小华培，我就硬不让小华培吃，还和嗲嗲顶嘴，姐姐在边上劝我。晚上嗲嗲告诉了好妈，好妈批评我说：“妹妹人小，你应该让让她，和大人顶嘴也是不对的，你蛮劲呜嘛（浦东土话犟、倔的意思。华伦从小因倔强而有此雅号）的脾气一定要改掉了”。我后来想想好妈说的对：在学校里我是好学生，在家里也应该做好哥哥。以后决不能再蛮劲呜嘛了。

1965年4月5日 雨

        放学回家看到两只台子并在一起，上面放了好多吃的：有鱼、油面筋、青菜、毛豆、豆腐、蛋饺，周围还有许多空碗、筷子、小茶杯。可是嗲嗲说不能吃，今天要烧给死掉的太太和嗯奶吃的，等他们吃好了再给你们吃。然后嗲嗲还在台子上烧香，拉我到台子前磕头。爸爸好妈回家后这些菜才可以吃了，今天吃得真开心。要是天天吃这么多多好。但是嗲嗲搞的那些都是迷信，死人哪能会回来吃呢？我们少先队员要相信科学。

1965年4月15日 雨

        爸爸给我买了一套《10万个为什么》，这是一套专门讲科学知识的书，我非常喜欢。其中有一个为什么是“地球转动时，我们为什么不会被甩出”。是呀，前几天上常识课时，老师说地球转的速度很快，每秒要转400多米，当时我就想：为什么我们没啥感觉呢？今天看了《十万个为什么》才知道，原来地球是有引力的，它可以把我们牢牢地吸在地上。这本书很有劲的，从今天起我要每天看10个问题，长大后当个科学家。

1965年5月16日 雨

        班级活动课时，杨老师给我们读报纸，说我国也有原子弹了，大家都拍手鼓掌。我想：这一下，我们再也不要怕美帝国主义和苏修了。我一定要好好读书，明年争取考上海中学，长大了也要造原子弹，为打败美帝国主义和苏修出力。

1965年6月1日 阴

        今天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好妈给我穿新的白衬衣蓝裤子还有红领巾和大队长标志。到学校后，我就去大队部拿大队鼓（少先队鼓乐队指挥鼓），其他同学拿小队鼓，练习敲队鼓：“咚咚吧咚吧、咚咚吧咚吧、咚吧、咚吧咚吧、咚吧咚吧、咚吧咚吧咚”。升国旗后，开始游行，我们队鼓队走在最前面，我在第一个，后面八个小队鼓，然后各班排队走在后面，王校长、颜校长、杨老师在主席台看我们游行。游行结束后杨老师还表扬了我。今天好开心啊！

1965年6月30日 晴

        前几天，39号大门口靠近大地主家（邻居）搭了一个大帐篷，天天有人在里面唱戏，每张门票要1毛2分钱。我从好妈房间的窗口望出去，正好帐篷上有一条封，看见里面唱戏的人都是穿着古代的衣服。今天嗲嗲去看了，说蛮好看的。尽管我也想去看，但是看到他们唱戏的人穿得像死人衣服，有点害怕就不想去看了，而且作为新中国的接班人，也不应该去看这种老法头的东西。

  

 1965年7月19日 晴

 今天开始放暑假，我订了暑假计划：

          1、早上6点起床

          2、揩面刷牙后帮嗲嗲到菜场排队买菜

          3、8点钟学习小组做作业

          4、10点钟白相

          5、1点钟到老法院踢足球

          6、3点钟练习写字

          7、4点钟看课外读物

          8、5点半到公平路码头候（等候）好妈

          9、7点半写日记

          10、8点钟睡觉

          我一定要认真按照暑假计划做。

1965年7月24日 晴

        这几天，每天和姐姐一起到她学校（洋泾中学）去学脚踏车，虽然一直摔跤，脚馒头的皮也破了，但是我已经不要姐姐扶也可以骑好远了。今天脚踏车一根钢丝断了，修掉了2毛钱，是姐姐出的，她这个月零花钱要少用了。

        注：当时小屁孩爸爸每月给小屁孩2元零花钱，姐姐5元，花的钱必须记流水账，月底检查，未超支无不正当支出，下月继续给，否则停发一个月。这在当时的上海人家中算是比较奢侈的

1965年7月25日 晴

        好妈上个礼拜就说好带我们姐弟四个去人民公园玩，然后再去国际饭店吃饭。今天去了，那国际饭店真高，有24层，我和小华建数了好几遍都没有数到24层。那里最好吃的有松鼠黄鱼和咕咾肉，爸爸还买了几个水晶包子，他骗我说里面包的是冬瓜，我吃了几口总感觉不对，等一只全部吃完后，爸爸说里面包的冬瓜其实是猪油，马上一阵腻心，刚刚咽下去的东西全部吐掉了。我恨死爸爸了。

        注：小屁孩从小不吃肥肉，至今如此。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能咽下去，不知是真不能吃，还是心理作用更大，无解。

1965年8月9日至13日

        这个礼拜我到江湾体育场参加上海市小学生足球夏令营，我们学校只有我和朱雪龙两个参加。董老师带我们去的。上海队的张正友叔叔是我们的总教练，我和怀德路小学、广灵路小学的三个搞而（守门员）由蒋耀章老师负责训练，还有一个女的李老师管我们吃饭和睡觉。虽然练得很苦，皮肤也晒得很黑，脚馒头上破了好几个地方，但是我学会了鱼跃扑球，很开心。

        注：查了百度，才知张正友时任上海足球队队长，蒋耀章则为上海队1号守门员。可见当时的小屁孩多么荣幸

1965年8月20日 晴

        今天三妹嗯奶（父亲的婶婶）带我和姐姐还有芳芳娘娘（三妹嗯奶的小女儿）到张家浜一个厂里去游泳，来回都是三妹嗯奶用劳动车拉去的（她是板车工人）。

        她先带我们到张家浜杀猪场去看杀猪，我们吃的猪肉都是从那里杀好后送到小菜场去卖的。里面地上到处是血，那些还没杀的猪拼命叫着，真可怜，我看了以后心里不太好受，可是杀猪的人根本就不会同情它们的。

        后来去游泳了，我在深水区被一个大人撞了一下，浮不起来了，好像要死了，吃了好几口水，还是那个大人拉我起来的。以后要注意，不能随便到深水区。

1965年8月26日 晴

        今天7点3刻就到志华家，颜校长不在，她还在吃早饭，其他同学都没到，我就先做作业了。一会儿张小雷他们也来了，做好作业我们玩了一些些挑游戏棒。后来王教导（志华姆妈，时任张扬小学教导主任）说你们不要出去，102的阿奶死了，就放在楼梯口。等到11点钟，死人还没走，他们几个只好从窗口跳到墙篱笆再回去，我就在志华家吃饭。下午回家后一直不敢出门。志华人蛮好的，以后要和她结婚。       

注1：志华是小屁孩的同班同学，也是楼上楼下的邻居，70年去了江西军垦农场，第二年患脑炎差点提前见马克思。那一年小屁孩从江西回沪碰到志华，发现她比以前少了一些灵动敏捷。其父颜文忠系二中心小学副校长。后来，有所谓知情者认为：小屁孩能当上大队长正是因他的关系。       

注2：这篇日记几天后被小屁孩父亲看见，开学后父亲找到班主任说小屁孩思想有问题，为此班主任杨家元老师特地到小屁孩家和父亲一起找小屁孩谈话。

1965年8月31日 雨

        今天到学校报到，交了3元学费，8角书本费，领到了新书和写字本。回家后用报纸把书包得整整齐齐，我很喜欢语文课本，有一篇【列宁参加义务劳动】我一口气看了两遍，列宁爷爷这么伟大的人都参加义务劳动真让我感动，我却一直不喜欢劳动，开学后要改掉，向列宁爷爷学习，在家里帮嗲嗲好妈做家务，学校里做好值日生，做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少年。

1965年9月1日 雨

        今天杨老师让我们改选干部，她说根据国家的干部制度，要能上能下，我们学校今年所有的大队长都要下放，结果我被选为中队长。今天不开心，但是也没有办法，杨老师放学后找我谈了话，要我好好做好班级工作，认真读书，要分清是非，争取毕业时考上海中学。

1965年9月19日 晴

        好妈在洗被头，给我两根筹码去老虎灶泡4壶开水，结果老虎灶的人说筹子是短的 一根只能泡一壶，我想回去再拿两根，老虎灶的老伯伯说：侬是德明（小屁孩的父亲）拉猴子（浦东话儿子）是哇，侬先奈开水拎回去，等一些再来拔筹子。我拎回去后马上将筹子送过去了。

1965年10月1日 晴

        今天是我们国庆节，吃了早饭后我就去芬儿（小屁孩的表姨，嗲嗲的外甥女。后与小屁孩及小屁孩姐姐一起在江西插队）家看游行，芬儿家的二楼窗口正好面对浦东南路。陆家渡嗯奶（嗲嗲的妹妹）家的阿四头也在，我就和芬儿、培儿、阿四头一边打杜洛克，一边看窗外的游行，那些工人叔叔的队伍真整齐，最好看的是上海船厂的队伍：队伍前面8个人抬着大牌子上面写着“热烈庆祝伟大祖国16周年国庆”后面是几十面大旗子，一辆大卡车上有铜鼓队在敲铜鼓，最后面是好多工人挥着小旗，还不断向马路上的人挥旗，我们也在窗口向他们挥手。

       

1965年10月10日 阴

        今天犯了一个大错误。早上好妈叫我到沈家弄口的点心摊买点心，我买了10只大饼5根油条，拿油条时多拿了一根，被大饼摊阿姨捉牢，让我回去叫家长来。后来去叫了爸爸，爸爸让我向阿姨赔礼道歉，回家后被爸爸打了一顿。今天真是摊台，作为一个新中国的少年，怎么能做这么坏的事呢，爸爸打我是应该的，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1965年11月3日 晴

        今天是学校运动会的足球决赛，我们1班和3班比，操场上来了交关老师和同学。我是搞而，朱学龙中锋，张军棋右边锋，袁志辉左边锋，胡为明、庄士平、夏伟忠后卫。结果我们1班赢了3个球。董老师说下个礼拜让我们和校队踢一场。其实，我和朱雪龙、袁志辉都是校队的，校队其他人踢不过我们的。不过也不能骄傲，上个礼拜杨老师刚和我们讲过的，毛主席教导我们：“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1965年12月18日 晴

        放学后到持民家去玩，刚到他家门口，在河浜石板上洗衣服的阿姨就说是华伦来了？我说是的。我感到奇怪：持民阿姨是个瞎子，怎么知道是我呢？持忠持华都不在家，我和持民还有张小雷就打弹子，结果我输掉了三颗水晶弹。前几天刚和爸爸保证过不打弹子了，今天又打了，太不应该了。从今天起下决心不打弹子了，还有几粒送给小华建。

1966年1月5日 雪

        今天好冷。第三节课考算术时，胡伟明（小屁孩同桌）一直偷看，我就不让她看，昨日问她借垫板都不肯，芒（希望）伊考不出。

1966年1月10日 雪

昨天家里来了个裁缝，给我和姐姐、小华建、小华培分别量身体，好妈说要给我们每人做一件新衣服一条新裤子，到过年时穿。（那时稍富有的人家都会在年节前请裁缝到家缝制全家人的衣服）晚上裁缝就住在我的房间里，我和小华建住到姐姐房间，睡觉时姐姐给我们讲她在学校技巧队练习好苦，我想姐姐真没用，我天天早上练习田径，下午练习足球都没叫苦呢。前几天董老师跟我们足球队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1966年1月31日 晴

今天开学第一天，上午开学典礼后就回家吃中饭了。下午全校到东昌电影院看电影【草原英雄小姐妹】。电影是讲龙梅玉龙姐妹俩顶着暴风雪保卫了国家的羊群，电影真感动。她们一个11岁，一个才9岁，就做了这么英勇的事情，而我已经13岁了，还不能坚持好好学习，在家也不帮大人做事，真不应该。从明天开始，我一定要向龙梅玉龙学习，做新中国的好少年。

1966年2月11日 晴

        班级活动课上，杨老师有事出去，她让中队长李爱萍给大家读报纸“人民的好公仆焦裕禄同志先进事迹”。他身患大病还带领兰考县人民战天斗地，最后牺牲在工作岗位上，死后在他枕头下有一本【毛泽东选集】和一本【论共产党员的修养】。焦裕禄叔叔身体不好，工作又忙，还坚持学习毛主席著作，我们要好好向他学习。可是陈少华、陆建良、张泳兰、樊来娣等几个同学还不好好听，一直讲话，害的大家都听不好，杨老师回来后，李爱萍告诉了她，杨老师批评了他们几个。

1966年4月5日 阴

        嗲嗲又在家烧香磕头，吓得张小雷，夏建国，张建荣，谢持民都不敢到我房间里玩，只能在灶头间坐一些就一起到张建荣家去，我们在他家门口的马路上玩，看到两个小人在打相打，我们几个把他们拉开了。打相打不好，我们新中国的少年要互相团结。

1966年4月24日 晴

        早上我到大块头家中叫他来家里剃头，他给我吃了一只大饼，我说不要，爸爸说过不能吃人家的东西，他说不要紧的，我不与你爸爸讲，我就吃了。大块头人真好，天天笑嘻嘻的，我每天读书路过他家门口，总要叫他一声。        

注：当时理发一般都是流动摊点，大块头就是这样的理发师傅，小屁孩在插队去农村之前都是他理的发。后因中风半瘫痪直至80年代初去世，但笑嘻嘻的样子始终没变。想必小屁孩家附近的小伙伴对他都有深刻印象

1966年4月25日 阴        

放学后到国范家去玩，同学里我就和国范最要好了。我俩做好作业后就在讲考中学的事情，我说想考上海中学，国范说想考洋泾或者东昌中学。希望我们都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国范姆妈真好，盛了一大碗赤豆汤给我吃，我假痴假眼（假惺惺）说不吃，其实老想吃的。回家后晚饭都少吃了半碗。       

注:无巧不成书，整50年后的2016年4月25日，在赴太平洋彼岸的飞机上，曹国范同小屁孩讲起他祖母姓蒋，是由蒋家老宅嫁到曹家的，这一下小屁孩与曹国范不就是表兄弟了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

1966年5月3日 雨

        吃晚饭时，嗲嗲讲给爸爸好妈听：德拉姆妈和三妹（都是小屁孩父亲的婶婶）赌铜钿被捉进去了。我想：难怪我前天去他们家玩时，他们家把门窗关紧，还告诉我不要和爸爸说他们在玩13道（一种赌博玩法）。回家后我和爸爸说：蒋家门的大人怎么喜欢做坏事呀？爸爸回答我，我们不是蒋家人，你以后不要去他们家玩。好奇怪，爸爸姓蒋他说不是蒋家人，而我怎么又和好妈姓呢？虽然从小亲戚都说我是好妈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所以跟好妈姓，但是我知道那是开玩笑。但我家的好多事情还是搞不懂，比如为什么外婆叫嗲嗲？为什么我要和好妈姓？为什么我家有那么多嗯奶?最好玩的是有一个住在东昌电影院旁边的嗯奶不知为什么叫面包嗯奶（小屁孩母亲的姑妈，名潘妹宝）。

1966年5月28日 晴

        今天杨老师让我们填报考中学的志愿表，我填了上海中学，杨老师表扬了我，不过她又说，上海中学我们学校只有2个名额，你还是考洋泾中学吧，和你姐姐在一起读书多好。我很不开心，但是没有办法，只能改成洋泾中学。其实考上海中学我也不一定能考取，只是想想能住校读书那多么开心啊。

        注：这是文化大革命开始前的小插曲，没几天后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降临全国人民头上，小屁孩既没参加毕业考试，也没如期进洋泾中学读书。在二中心小学和社会上混了一年多后，才被就近分配到光辉中学，他的人生也就此走上了另一条路，当然这是后话了。

1966年6月2日 晴

        到楼下拿到《解放日报》后，我看到封面很大的题目是“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一开头说：一个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高潮，正在占世界人口1/4的社会主义中国兴起。后面还有好长的文章，我也不懂，只知道中国的赫鲁晓夫要复辟资本主义，帝国主义、修正主义和各种反动派想在青年人身上进行和平演变。我是新中国的少年，决不会上他们的当。晚上爸爸回家后，也看了报纸，他让我多关心国家大事，好好做作业，争取考上洋泾中学。

1966年6月19日 晴

        今天是礼拜天，我们31号和前面两排房子的人到老法院（崂山民办小学）踢足球比赛。31号有我爸爸、小华建、206解勇解华、解勇爸爸、 104烂头，102虎雷。他们有23号西洋、15号歪头等。解勇和西洋踢得最好。比赛结果踢了3比3。我们约好下个礼拜再比。

      

1966年6月30日 雨

        小学中最后一次学生手册发下来了，阅读90分、作文良、写字良、算术95分，视力左右都是1.5，身高148厘米、体重37公斤，比4年级时高了8厘米，重了6公斤。希望自己快快长大。

1966年7月28日 晴

        前几天在23号门口和西洋等几个人斗塞积（蟋蟀）白相，我拿出一只最大的和西洋斗，西洋讲：侬这只是三妹子，不会斗的，更加大的油葫芦还要没用，勿带侬来。我只好看他们斗，结果解勇一只棺材塞积最结棍，把其他塞积全部斗败了。我想：棺材塞积不就是在坟堆上捉的吗？于是今天我带着小华建到山东细粉厂边上的久安公墓去捉塞积了。没想到被一个老太婆抓住，她叫小华建留在那里，让我回家叫大人来，我只好去叫好妈，好妈给老太婆赔礼道歉后小华建才被放出来。回家后好妈骂了我一顿，我以后再也不去捉塞积了。

1966年7月22日 晴

        今天第一次到乳山路柴爿店买煤球，花了9角6分买了40斤煤球，我一个人挑回家的，当中只停过一次。去还煤球筐时，看到一个驼背老人，挑了大概100斤煤球，我想他怎么挑得动呢？我就跟着他一直到23号范医生家中，他都没停一下，帮范医生倒好煤球后，范医生给了他1毛钱。

        注：驼背老者以替人挑煤球为生，一直到去世为止。在我能独立去买煤球之前，我家的煤球也是他挑的。这是当时一个普通劳动者真实的生活写照

1966年8月9日 晴

        今天我和爸爸还有颜校长一起到学校去看电视，董超达老师也在，还有校足球队的队员，我们看的是世界杯葡萄牙对朝鲜的比赛，结果葡萄牙5比3赢了朝鲜。电视很模糊，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内容，只听见解说员的声音，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电视，我不懂这个图像怎么可以通过电线传到电视机中的。看来中国的科学发展很快。将来我一定要当一个科学家。

1966年8月18日 晴

        早上我和烂头、大悟做了好多烂泥弹子，在他家煤炉里烘干后，两只裤子袋袋装满了，我们到山东细粉厂那里弹麻雀，烂头眼火蛮准的，弹到三只，我也弹到一只，可惜又飞走了，回家后我把多下来的弹子放在烂头家里，准备明天再去弹

        注：烂头大名杨胜利，67届初中生，后去云南插队，大悟是他弟弟，住在小屁孩家楼下104室，小哥俩都是小屁孩儿时玩伴。山东细粉厂其实为山东粉丝厂，在现源深路沈家弄路附近

1966年8月29日 晴

        到学校后拿到了毕业证，心里好开心:我马上要成为中学生了。

        颜校长第一节课就到我们班级说:“现在开始停课闹革命，中学先不去了，也不上语文算数课，但是要上读报课，大家都要积极参加文化大革命”。接着我们就开始学习毛主席最新指示“我的一张大字报”。原来中央里面也有阶级斗争，国民党特务混进党中央了，我们一定要提高觉悟，听毛主席的话，坚决搞好文化大革命。

        回家后我想：难怪这几天马路上一直有人游行，撒标语，原来是搞文化大革命了，作为共产主义接班人，我一定要积极参加。

1966年9月11日 雨

读报课没劲。这几天都在刘根山家里，不知谁从学校里拿了一台油印机和一卷白报纸（白纸），我们在他家里就开始印传单，印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还好有刘根山从他哥哥那里拿来了交关印好的传单，总算可以去马路上发了。我戴着前几天从路上拾到的一只红卫兵袖章和张建荣、夏建国去乘82路公交车（那时凭红卫兵袖章乘公交车是不需付钱的）把传单发给乘客，还从汽车窗口往马路上撒，我们一直乘到陆家嘴码头再回来。回家的路上我们还捡了好多传单，准备明天再去发。

1966年9月13日 阴  

姐姐今天从北京回来了。她是和几个同学到北京去串联的，只带了一张学生证，乘火车、睡觉、吃饭都不要钱，但是火车上坐在地上，睡觉是在一个中学的教室里，等了三天也没通知她们去见毛主席，结果她感冒发烧了只好回家。我们小学生不能参加串联，真没劲。

1966年10月1日 阴  

今天是我们伟大祖国的国庆节，大姨妈和老伯伯带着大哥哥、杰亮哥哥、杰耀、杰祖、理理（小屁孩的表哥表弟表妹）到我家玩。下午我们两家人一起到东昌路嗯奶家去玩，他们家的房子是很大，外面还用墙篱笆围起来。东昌路老嗲刚从外地探亲回来，带来交关好吃的东西给我们吃。月亮娘舅、月丽娘娘、月芳娘娘也都在家，大人们在屋里讲话，我们几个小孩就在大哥哥带领下去东昌路码头看外国轮船。  

晚饭后我和表哥表弟表妹一起在202室窗口看外滩的烟火，五颜六色的烟火太好看了。 今天一天过得真开心。这是伟大祖国给我们带来的幸福生活。  

注：东昌路嗯奶是小屁孩外公的妹妹，其夫（东昌路老嗲）山根宝解放前系中共地下党员，解放后出任上海烟草机械厂厂长，1965年单身赴许昌筹建了许昌烟草机械厂，文革中受迫害致死。小屁孩那次去他家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1966年12月1日 阴

        这几天303的张老师（夫妇俩都是海光中学的教师）家里一直没看见人，今天好多人趴在他家门上的窗口看，付妈妈（居委会主任，住在小屁孩家楼上）说，这几天在学校里批斗，可能住在学校，范他的姆妈（306邻居）说好像看见他们回来了，只是灶披间里没来过，后来不知谁说不要自杀了？后来把张老师家门敲破，进去一看没人。最近经常听说有人自杀，前天在乳山小学对面农田的井里也发现一个自杀的，我去看了，好吓人。

1967年1月12日 雨

        学校里不上课，天天读报纸，好多同学都没来，我是好学生，还是坚持到校，不过很没劲的，读报时乱哄哄，大家都在讲死人的事情，持民说昨天泥墙圈吊死了一个女的，舌头塌的老长老长，陈少华讲沈家弄河浜里前天有一老头子死了，张志明说烂泥渡路两夫妻吃药死了，王德宝说亲眼看见一个男的在东昌路撞85路汽车死掉了。

        回家时正下大雨，我快走到大地主家弄堂时，突然走出来一个人，我吓死了。仔细一看是大块头家隔壁的那个花痴。回家后从202小窗看出去，那个花痴还在雨中，不知她在做什么。反正今天一天吓死我了。以后回家我宁愿从芬儿家那里绕过来。

        注：花痴是一30岁不到的女青年，据说其男友支边去新疆后失去了联系，此后她就患病了。

1967年1月15日至18日

        这几天我和建荣、持民、玉明到安达纱厂去学工劳动。

        一开始好妈不同意，还是爸爸说让他去锻炼锻炼吧。那天一早，阿拉4噶头带好被头就去了，开始厂里一个干部说你们是小学生，我们不接受，我们说我们小学已经毕业了，学校要求我们自己找学工学农的地方，我们就来了。后来他同意我们留下，并让一个阿姨领我们到食堂吃饭后，住到厂里的礼堂，那里已经有好多中学生哥哥住了。这几天有点兴奋，也有点害怕，不管怎样我也会参加工厂劳动了。（在安达纱厂劳动了三天，就是捡捡地上的纱头之类的杂活）

                 1967年2月5日     雪

        好妈叫我和她一起到东昌路南货店买年货。我拎了两只大篮头去排队，好妈去对面菜场买小菜，她很快买了小菜来了，她说买荤菜的人太多，明天叫你姐姐一起来排队。等排到我们后，好妈拿出两张副食品卡，营业员说一人只能买一张，好妈说还有我儿子呢，旁边的人也证明我是一直在排队的，她就让好妈买了。好妈用一张大户的买了1斤红枣，半斤金针菜，一斤小核桃，二两黑木耳；我用一张小户的买了半斤桂圆，一斤柿饼和半斤香榧子。这些东西都是准备过年吃的。        

明天还要去买鱼、肉、鸡蛋呢。       

注：当时在上海，大户是指5口人及以上的家庭，4口人及以下否则即为小户。因小屁孩嗲嗲系一人一张户口，所以他家就有两张购物卡。

1967年2月10日 晴

今天是大年初二，家里来了好多拜年的客人，其中娘娘一家是第一次来我家，还有小沙渡嗯奶，这一下，我又多了一个嗯奶、一个娘娘、一个姑父和四个表弟妹，他们是琴琴、诚诚、燕燕、玲玲。爸爸拿出我们都没有的毛主席徽章给了几个弟弟妹妹。  

我家的亲戚实在太多了，尤其叫嗯奶的有很多，他们与我家是什么关系我都搞不清楚。就像《自有后来人》（红灯记）里的铁梅一样“我家的表叔数不清”而我是“我家的嗯奶数不清”。  

晚上爸爸把我们四个小囡叫到他房间告诉我们：今天来的嗯奶和娘娘一家才是我们最亲的亲人，而蒋家则不是亲人。爸爸还说是旧社会造成了家里的这种情况等等许多话。  

娘娘一家的出现和爸爸的说法我虽然没有完全搞懂，但我还是蛮喜欢这些弟弟妹妹的。  

注：小屁孩的父亲祖籍无锡，唐姓，1933年时其父因病早逝，两岁的他随母亲（陈金凤）改嫁到上海小沙渡（今西康路）一张姓人家，抗战爆发后，母亲为生活所迫，无奈将6岁的他过继与无后嗣的弟媳妇的妹妹（舅妈的妹妹），从此随继父改姓蒋。蒋家是浦东蒋家桥一带有名的大户人家，小屁孩父亲的继爷爷蒋富金是抗日时期的伪乡长，生有四子，老大蒋阿多即小屁孩的爷爷，是个整天游手好闲只对养鸽子感兴趣的二流子；老二蒋妙贵是伪保长；老三蒋妙海是三青团中队长，解放后划为历史反革命；老四蒋妙鑫（又名蒋云虚）生性儒弱怕事，终身未婚，文革中自杀身亡。   蒋阿多的老婆庄翠媛（小屁孩的奶奶）是典型的旧时裹脚女子，贤惠淑良，服侍男人，操持家务，因婚后不育被蒋家视为异族，过继于蒋家的小屁孩父亲也深受继父及蒋家族人的歧视，幸好六年后的1942年蒋阿多因痨病亡故，她就一心将过继儿子抚养成人，从而也就有了以后的小屁孩其人。  

小屁孩父亲来到蒋家后，生母因思儿心切，不时躲在蒋家马路对面大树下偷偷窥一眼，但从不敢相认，直至文革开始，大兴扫除四旧立新风时，通过其弟媳妇正式与儿子相认，这才有了这篇日记中记述的情景。

1967年3月6日 雨

        虽然下着大雨，我一早仍然和世平、诚章（均为小屁孩儿时玩伴）一起到东昌路百货商店去买毛主席徽章。       

我们以为自己是很早到的，可是到那里一看，已经人山人海，我们前面大概有一百多人，排了2个多小时队后，八点钟开始买了。每人只能买2只。我买了一只大海航行靠舵手，一只圆的标准像。虽然早饭也没吃，回到家肚子很饿，但是很开心。加上爸爸前几天给的，我现在有五只徽章了。       

可是我今天却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在藏徽章的时候，不小心把梳妆台上毛主席石膏像的头打碎了一点，当时我非常害怕，这要让人知道了不要吃官司吗？我只能找来橡皮胶想把碎了的地方粘起来，可是怎么都粘不好。一直等到爸爸下班回家，也没粘好，只能告诉他了，爸爸骂了几句后用报纸把石膏像包起来后放到大厨顶上去了。以后做任何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1967年4月4日 雨

今天家里多了六个人住到原来我们吃饭的202室。  

嗲嗲让我们叫两个大人“嗲嗲”“嗯奶”还有几个小人叫兰馨、华正、小华丽、小明。我有点奇怪：这几个小人比我小，而他们的爸爸妈妈我却要叫“嗲嗲”“嗯奶”？晚上好妈回家后告诉我和姐姐、弟弟：这是嗲嗲的妹妹妹夫，他们一家是从四川来的，原来也是上海人，住在川沙龙皇庙（即现在的花木地区），前几年支援内地建设才全家搬迁至四川的，现在四川那里比较乱，他们就回来了，暂时住在我们家，等龙皇庙那边房子搞好后就搬走。原来那个蛮好看的兰馨和弟弟妹妹，我都要叫他们阿姨舅舅啊？太好笑了。

1967年5月1日 晴

        爸爸好妈带我和姐姐到北嗨（浦东话北面）嗯奶（蒋金妹，父亲的姑妈，有时也称她为小石桥嗯奶）家去玩，嗯奶家住在中心医院后面，我见到了小妹嬢嬢和白少奇爷叔（北嗨嗯奶的女儿女婿）。我想：爷叔应该改名字，又是白色的，又是与党内最大的走资派刘少奇一样的名字，叫起来真别扭。         吃好中饭后，白少奇爷叔带我们到工人俱乐部玩乐台（康乐球），他打得真好，我也打了，可是一只洞都打不进。        

今天真巧，在嗯奶家门口碰到了贾云秀（同班同学，小屁孩的远房亲戚），她说张军棋和庄士平都住在这里，今天没有看到他们。在去俱乐部路上还碰到了朱雪龙，他家就住在上海船厂边上。

1967年5月11日 阴  

        上午，我和烂头正在玩顶橄榄核，我带出来的几粒都输掉了，准备回去把过年时结下来的十几粒大的也拿来时，烂头妈妈叫来了一个蹬鸡的（阉鸡），我们就不玩了，看他蹬鸡：只见他把鸡抓在手里，用一把小刀往鸡的翅膀下割开一个小洞，从肚子里拉出一点东西，然后用一根细绳打个结，再用刀轻轻一割，那个鸡也不叫，蹬鸡的把鸡翅膀撸一下，那只鸡就又飞快地跑了。听说蹬完鸡以后这只鸡就会长得很大，不知这是不是真的，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1967年6月8日 晴

今天是礼拜四，付妈妈一早就叫大家出来大扫除，我和小华建一人拿一把扫帚下去听付妈妈指挥，她说小姑娘扫楼梯，男男头扫阴沟，我们5、6个男男头一会儿就把阴沟扫干净了，还帮29号的阴沟一起扫干净了。他们29号的人没有我们31号的人好，每次礼拜四大扫除，我们总会出来很多人，而他们只有2、3个老太婆出来。我为我们31号骄傲。

1967年7月8日 雨  

昨天晚上已经睡觉了，听见德福爷叔（小屁孩父亲的堂弟）来叫爸爸好妈，说小爷叔在七宝自杀了。爸爸好妈马上出去了，我一晚上不敢睡了，我想小爷叔嗲嗲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自杀呢？今天上午好妈和德福爷叔、米娘娘（小屁孩父亲堂妹）回家了，爸爸到厂里处理小爷叔的事体。他们大人在说：小爷叔嗲嗲吃了一瓶雷米封，死在七宝一片甘蔗地里，可能是太难受胸口都抓破了。  

注：小爷叔系小屁孩父亲的叔叔，名蒋妙鑫，为人厚道、生性胆小，终身未娶。时任小屁孩父亲同一厂的计划科长，文革中被诬陷为该厂的三家村成员挨批斗而自杀身亡，文革后平反。

1967年7月11日 阴  

今天家里好热闹。楼上楼下的邻居来了十几个大人开会，我和其他小人都坐在边上听大人讲话。颜校长说：“31号向阳院今天成立，我们要做乳山新村文化大革命的榜样，大家要集体学习毛主席语录，要做好人好事，不能吵架，红卫兵和红小兵要组织起来学习和劳动，还要进行军事训练。向阳院就摆在老蒋家，今天我们先布置一下，过几天里弄里会组织其他楼里的人来参观。”付妈妈也说了许多搞好卫生，搞好团结的话，还说谢谢老蒋提供了这么好的条件，其他门牌号里就没有这个条件了等等。接着，其他人都回去了，留下颜校长、大悟爸爸、亚莉爸爸、解勇爸爸、付妈妈和范华妈妈等几个大人商量布置205室。我和烂头、小芸、丽华、志华、亚莉、亚敏、范华几个也被叫下来帮忙。  

经过一天的努力，205室的两面墙壁焕然一新（那时小屁孩为能用上这一成语沾沾自喜了好几天呢）：靠门的墙壁上是学习园地，这是专门贴学习毛主席语录心得的，对面墙上就更好看了，上面一个红太阳，两边有红旗和向日葵围绕着毛主席像，再边上有很多工农兵人头。其中红旗和向日葵是志华、亚莉她们几个小姑娘剪出来的，“31号向阳院”和“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等几个字是我和范华用毛笔描出来的。  

辛苦了一天，心里很开心。以后每个礼拜天，大家都可以来我家学习活动了，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呀！  

注:小屁孩家是整个乳山一村近千户人家中居住面积最大的，共有5居室1厕所2厨房1走廊1阳台。而当时大部分居民都是1居室，厨房厕所则是几家人合用的。  

那么为何他家有这么宽裕的居住条件呢？这要从1959年初说起:当时为了配合浦东南路拓宽为4车道之需，小屁孩家拆除了约百余平方米的老宅，搬至新建的乳山一村。当时他家有父母亲和四姐弟共六口人分到两间房，另有祖母、外祖母、太外公三个老人各分一间房，总共分到5间房。谁知搬新居不到一年，祖母和太外公相继去世，这就使他家在其后廿多年内有了较其他人家宽裕得多的居住条件。（每月房租为16元5角7分。是多是少请各位自己比较）  

于是就有了本篇日记中将205室专设为31号向阳院的场景。在八十年代之前，小屁孩家自然成为小学、中学同学和插兄插妹们经常相聚的好去处。

1967年7月31日 雨  

连着下了几天大雨，乳山一村里涨潮水了。我在楼上看到好多人家都拿出脚盆当小船在水中划来划去蛮好玩的。烂头和大悟兄弟俩也在划着玩，他们叫我下去一起玩，我不去，他们就想用脸盆盛水后浇我，可是太高浇不到，反而自己一不小心没站稳把脚盆弄翻掉了，两个人全部掉进水里，像落汤鸡。

1967年8月4日 晴  

今天想带小华建到东昌路去玩，刚走到浦东南路，就看见许多大卡车一辆接一辆开过，驾驶室顶上都架着机关枪，上面都是文攻武卫，有的拿着铁棍，有的拿着红缨枪，还有的拿着步枪。我想大概又是去哪里平息武斗了。文化大革命开始以来，到处都有武斗，还打死了许多人，幸好有工总司、上体司、上柴联司、赤卫队等文攻武卫，否则还不知要打死多少人了。  

晚上爸爸回家和好妈说：今天上柴联司（文革时上海最著名的工人造反组织）被工总司打死了好几十人。随后嘱咐我和小华建：这段时间老实一点，乖乖地待在家里，不要随便到外面去玩。本来我和诚章，世平约好明天去浦东公园玩的，这下恐怕不行了。  

注：这天在上海柴油机厂发生了建国以来上海最惨烈的一次由王洪文发起的大规模武斗，俗称“8.4事件”

1967年8月6日 晴  

向阳院学习结束后，大人们说要看看红小兵的军训操练。我就带着大毛、小毛、范他、解华、解民、大悟、小华建等7、8个小人，拿着红缨枪，在楼下马路上练习立正、稍息、转弯、刺杀、齐步走等，引得31号的大人和对面23号的人都在窗口看。这是我们这半个多月操练的结果，大人们都说好。付妈妈说华伦蛮有出息的，将来去当兵很好。颜校长更开心了，他说华伦在学校里就是好学生，否则我怎么会让他当大队长呢？我听了很开心。下决心要把31号的红小兵好好地组织起来，不但要军训，还要劳动，还有学习毛主席语录。如果进中学了更要做一个好学生，将来好接共产主义的班。  

注：这时的小屁孩已经小学毕业一年多了，由于当时的教育大环境还没正常，他只能游荡在社会上，直至3个月后才进入中学。

1967年8月28日 晴  

今天到杨浦区中心医院给好妈送鸡汤，好妈一只脚吊得老高老高，手上还在打针，很可怜。一看到我，她很开心地与旁边的一个阿姨说：“这是我大儿子，一个人从浦东给我来送菜。”。我今天很开心，看到了好妈，而且是自己一个人乘市轮渡去的，说明我能为大人做事了，下个礼拜我还想去给好妈送菜。  

注：那一年小屁孩母亲下班途中不慎出了车祸，右腿胫骨骨折。

1967年10月1日 晴

前几天天好妈就告诉我们说：我们有一个亲舅舅，国庆节要来我们家。我盼了好几天，今天总算盼来了舅舅一家：舅舅长得很好看，和杰亮哥哥好像，舅妈矮矮的，很会说话，还有一个小妹妹很好玩。与舅舅一家一起来的还有大姨妈一家和昆明路嗯奶。中午分两桌吃饭，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只有我坐在大人一起，昆明路嗯奶老往我碗里夹菜，我知道这是因为我姓潘的原因，所以大人们对我特别好，我也很开心：原来跟好妈姓还有好处呢，以前老为自己不姓蒋感到高兴是因为不和蒋介石姓同一个姓，现在又多了一个姓潘的优点了。  

注1:昆明路嗯奶（陈南宝）是小屁孩嫡亲的外婆。小屁孩妈妈7岁时，父亲（潘秀龙）不幸亡故，母亲一人带着四个幼弱的孩子，生计实在困难，无奈将总角之年的幼子（潘文国，小屁孩小舅舅）过继至一李姓人家（改名李明华），而将幼女（小屁孩母亲）托付给刚失去爱女一周而无其他后嗣的妯娌（姚翠媛，小屁孩姐弟称呼为嗲嗲）抚养。  

注2:嗲嗲当时是小屁孩父亲家的房客，因此小屁孩父母亲可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而乖巧玲珑的小屁孩母亲一直深受后来成为婆婆的小屁孩祖母的喜欢，刚满17岁那年，便由两家大人作主与19岁的小屁孩父亲成亲了。作为孙女出嫁的条件，小屁孩母亲的爷爷（当时与小屁孩母亲及嗲嗲生活在一起）与小屁孩父亲谈妥，不论男女，婚后第一胎跟男家姓，第二胎则跟女方姓（这在50年代是非常人能接受的事情）。从而小屁孩成为了潘姓后嗣，也是小屁孩外婆家此后唯一的族姓人（小屁孩的大舅舅潘文忠未婚，于1950年25岁时那年因病早逝）。

3:因年龄太小，小舅舅对母亲将他过继给外姓人的行为一直耿耿于怀却也无奈。直到婚后，一次偶然的机会，舅妈的母亲得知女婿的两个姐姐都住在自家附近，（舅妈娘家在陆家渡路，而小屁孩家就在百余米外的浦东南路）于是舅舅舅妈便留意找寻，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失散多年后终于寻到母亲及两个姐姐，此篇日记记录的正是舅舅一家在1967年国庆之际第一次到小屁孩家与潘家人团聚的实情。

1967年10月2日 晴

        今天人民日报头版登了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林副统帅同首都50万军民欢度国庆的好消息，庆祝文化大革命最大最大最大的成绩。我是毛主席和林副主席的好学生，毛主席的指示就是最高指示，衷心祝愿毛主席万寿无疆！祝林副主席身体永远健康！

1967年10月8日 阴       

昨天傍晚，我在德福爷叔家玩后刚从蒋家后面墙篱笆出来时，看见39号里小跨（卢吉平，一个月后成为小屁孩的同班同学）的弟弟小苏在抓鸽子，我就说你不好抓的，我要去叫大人的。没想到他在我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就逃走了。我回到家感到背上热呼呼的有点痛，好妈把我衣服脱下来一看，背上都是血，马上带我到中心医院去看，原来是小苏用刀片刺了一个小洞，缝了两针包扎好再配了点药就回家了。        

后来好妈找到徐志英（里弄主任，也住在39号）一起到了小跨家，小苏被他妈妈打了一顿。

1967年10月11日 晴

爸爸叫我到东昌路废品商店去卖旧报纸。刚走到张泳兰家门口时，看见许多人围住一个女阿飞，用啤酒瓶往她裤脚管中塞，女阿飞一边哭一边护住裤子不让塞，拉扯了好久，那女阿飞有点可怜相，可是谁让你穿那么紧的裤子呢？活该！后来我没再看下去，结果怎样不知道了。（当时将凡穿着啤酒瓶塞不进裤管的裤子的人称为流氓阿飞。）

1967年10月25日 阴        

盼了好久的中学通知终于来了，不是洋泾中学，更不是上海中学，而是骚光辉（当时浦东地区流行一种说法，即骚光辉、臭张扬，意思是光辉中学学生谈情说爱的较多，而张扬中学的学生则素质相对较差），真让人难过，不过总算可以结束流浪时代，正式成为中学生也蛮开心的。

1967年10月30日 晴        

这几天没事真无聊，我天天到老屋里（1959年蒋家老宅拆迁后保留的另一半，由蒋妙贵和蒋妙海两位叔公家继续居住）去玩。妙贵老爹家养了几百只鸽子，有什么墨雨点、红绛、麒麟花，最多的是灰雨点，有几只获得过上海市信鸽比赛的名次，妙贵老爹把它们当成宝贝样的专门养在里屋的小棚内，不让其他人看，我去了倒是给我看的，但我也不懂好坏，看了一会儿就回家了，回家时老爹给了我4只鸽蛋说补补营养。

        后续

        1990年春节，借校庆百年之际，在离开母校二十多年后，小屁孩和20多位66届1班的同学与杨家元、汪一梅、宋振华三位恩师（宋老师是一、二年级班主任、汪老师是三年级班主任、杨老师是四、五年级班主任）又一次相聚在二中心小学。这或许是小屁孩们与三位恩师共聚在镜头前的不多机会的一帧极其珍贵的照片了。

       

        继百年校庆廿多位同学见面后，热心者如曹国范、张建荣等又通过各种途径，寻找到一些失联的同学，使大部分同学回到了66届一班的组织内。他们不时相邀小聚：探讨国是、畅聊人生、谈谈家小，抑或找出几段诸如幼时男女同学一起洗澡的童趣轶事而不亦乐乎。

        进入花甲之后，他们寻找乐子的理由似乎更多了：年聚、踏青、农家乐、自驾游，甚或跨出国门嗨一番，再不济者也可以在微信群内发发帖子、开开玩笑、喝喝鸡汤、聊聊养生。哪怕做个吃瓜群众潜潜水，都能成为这些曾经的小屁孩们颐养天年之时忘记年龄与烦恼的最好理由。

        但愿这样的日子愈久愈好！

       感谢耐心看到此的你！

       若感到还算有味，敬请提出宝贵意见或建议，以便鄙人在约一个月后再度奉上的《小屁孩日记》第二部“探索发育的中学时期”中改进。

        若感觉索然无味，则以后请不要再点开《小屁孩日记》，以免浪费你的时间了。

       诚挚地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