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持长剑当空舞（一）何为

花前饮

浙江省企业法律顾问协会去龙泉市调研，精美的青瓷和优雅的宝剑是这座城市的两大文化产业，一千年古瓷尚青，二千年宝剑磨砺。协会约我和立岳各写一篇宝剑和青瓷的文章，于是梳理芜杂，凑成小篇，韵秀不足，挂一漏万，权当学生上交作业。

一、百兵之祖说宝剑

剑，百兵之祖，千里疆场，随心而动，常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剑，来路修长，其渊深远，出帝之手，为古兵之肇始者。

剑，神威神锋，至尊至贵，人神咸崇，古之圣物。

剑，使之迅捷，佩之神采，历朝历代，上至帝王，下达士商，莫不为荣。

君王有道，剑常在侧，社稷兴旺；君王无道，剑自离弃，山河破碎。

刀剑演绎铁血。历史学家的数据表明，自有文字记载至今，地球上由人类发起的战争大约有

1.5万次，数十亿生灵白骨露野。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历史的天空下，难得有片刻的宁静，没有杀戮的日子拼接起来不超过一个月。

战争改变了人类， 人类选择与战争同行。任何一种文明，一个民族，乃至一个部落，都没有逾越兵戎相交的年代。“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王昌龄），“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高适），“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岑参），这些诗句让人看到恐怖的战争场面：残阳下烧焦的旗帜，辎重前横卧的尸体，沙石中冒出缕缕的青烟，凄凉和悲壮随风飘荡。

黄沙漫漫，阴风咧咧，硝烟阵阵，人类在战争的道路上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人类的历史是一部战争史，战争无需公理，战争就是征服；战争没有正义，战争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蒙古可汗铁木真，屡屡发动对外侵略战争，金戈铁马，横扫欧亚，凡下一城，血流成河，尸骨成堆，给被侵略国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深闺梦中人”，历史学家尊他为民族英雄，公理何在？人类的历史是一部兵器的发展史。揭竿而起，截木为兵，手持刀剑，直捣黄龙。兵器的历史作用一次次被证明：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战争催生了兵器，兵器决定胜负，岁月更迭，规律不灭。《孙子兵法》开卷有言：“夫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也。”更早的《春秋•左传》也有相应记载：“国之大事，唯祀与戎。”他认为既然和平的日子不可能持久实现，就要用一种积极的态度去对待战争，重视战争，以图自保。

在冷兵器时代，剑之于历史进程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它不仅可以割玉刜钟，斩钉剁金，刺蛟杀虎，还能灭敌国，静狼烟，平藩邦，定边塞。可见，兵器乃一国之重器，生死存亡之首要。

冷兵器时代，一把制作精良的宝剑，就是一件划时代的先进武器，如同当下的东风41导弹、第四代战机、核动力航母，它是国之杀器。

沙场角逐，生死存亡，你死我活，往往系于一剑，剑在人在，剑光瞬息万变，追形逐影，光若仿佛，致命一剑，其神威当在秒杀，令对手魂飞魄散，生命的尽头就在剑刃轻轻划过之际。

哀鸣的号角，烽起的狼烟，燃烧的战火，剑，决定一个士兵的生与死，关系到战争的胜败与否。两军对峙，一鼓足气，剑发挥着关键的作用。先秦，霸主们虎啸狼骑，所向披靡，灭诸国，荡天下，仰仗的是手中的利剑。

春秋战国，群雄争霸，剑在战争中发挥了无比强大的威力。“秦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飞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李白) “公家祖皇提三尺，素灵中断开王迹。”（宇文虚中）秦始皇剑指六国，一统天下。汉高祖手提三尺剑，灭秦无道，建立西汉。唐太宗抚长剑，济天下，赢得初唐盛世。五代钱镠“一剑霜寒十四州”，建立吴越国。

先秦的剑，步入了独孤求败的境界，战场上的威力超乎我们的想象。战国名将赵奢评论吴越宝剑说：“夫吴干（越）之剑，肉试则断牛马，金试则截盘匜。”不图连城壁，但求杀人剑。为图一把出于名家之手的宝剑，春秋霸主不惜点燃战火，开拔征战。所以学者说“春秋无义战”。

历史上不乏传奇色彩的稀世宝剑。欧冶子先后为越王铸湛泸、纯钧、胜邪、巨阙、鱼肠，为楚王铸龙渊、泰阿、工布。宝剑出世，天下为之侧目。传说晋国不惜为泰阿而战，发兵二十万，围楚达三年，最终兵败于楚国。

湛卢，欧冶子所铸，传说可让“头发及锋而逝，铁近刃如泥”。关于湛卢，吴灭越，勾践将湛庐、胜邪、鱼肠三剑献给吴王阖闾。阖闾获得湛卢后，视为国宝，日不离身。一日宝剑消遁，而楚昭王枕边却现此剑。相剑者入宫道：阖闾暴虐，杀吴王僚自立，又坑杀万人以殉其女，吴人悲怨，吴王岂能得此剑？此剑所在，国运必盛。楚昭王大悦，“此乃天降瑞兆也！”可见，剑已成为预示国家兴亡的神物了。

先祖的目光里，剑的神圣超越生命。吴越宝剑，生命铸成，犹如用自己的鲜血浇灌妖娆的曼陀罗花一样。铸剑人追求的是理想，理想造就了境界。《吴越春秋·阖闾内传》记载，吴人干将与妻善铸剑，吴王命其铸雌雄宝剑，久炼而不得，遂双双跃入沸腾的铜液之中，用灿烂的生命燃起七彩之火，铸就天下名剑。至今，干将莫邪凄美的呼喊声仿佛依然回荡在时空之中，令人唏嘘。

霸主们总想终身拥有一把宝剑，然而他们没有谁能与宝剑一样光芒四射。横亘数千载，霸主的血肉之躯早已腐烂殆尽，而那些在地下沉寂了数千年的宝剑，依旧熠熠生辉。不废长江万古流。今人的眼里，昔日的霸主不过是宝剑的陪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