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院子

蓝园

<h3>  有几年没回老家院子了,自从1986年从那个生我养我的院子搬走后,一晃过去三十年了,三十年屈指不可数,三十年的时光亦难忘。三十年中曾不止一次回去看过那生我养我的地方,总想找寻儿时在南竹园里搭树屋,在猪圈牛圈捉迷藏,在院子街沿坎滚铁环……那种感觉已不能再亲自获得,但有一种强烈的呼唤促使着我还是不厌其烦地回去。每去一次,院子中的人就少了一些,他们亦如我家一般,从医院后面的坡上陆续搬迁到街上,搬到镇上,搬到县上,搬到外省。至于老院子,人走屋空,就一直留在那儿,不修缮不拆除,任其自然消灭。我想,人们不愿拆除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多的可能还是中国人的家园情结吧。</h3> <h3>  这是舅舅家的房屋,舅家姓张,他们家住院子的东头,每次赶场归来或是散学回家,都是先在他家报到然后再回家。虽然回家只有不足50米的距离,但形成了习惯了。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时刻都觉得饿,大舅是大队书记,多少能蹭点吃的解解馋,况且家里还有同龄的万兵和万春俩表兄弟可以约着玩。</h3> <h3>  正面,在三级高台阶上坐南朝北的正堂屋是规格很高的民国镇长的居所,镇长姓吕,还算开明,暗地里救过地下党员任侠,虽有过牢狱之灾,但几经周折总算取得证明,还算是为革命做了贡献,因此逃过一劫,终得善终。我们熊姓属外来户,清乾隆年间,先祖从江西南昌府丰城县来兴隆场(今熨斗镇)贸易药材,因此地山高皇帝远,还算太平,后遂在此间定居繁衍,逐渐形成熨斗熊氏六大房。到我爷爷这辈了,六大房由于人口众多,受王三春匪患祸害,祖屋“熊家花房子”为之一炬,终于家道中落,六大房人心离散,各奔东西。这位吕镇长是我<span style="line-height: 1.8;">爷爷的连襟,爷爷拖家带口</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从老家蔡家沟搬到西乡县赵家营岳父家最终落户到长岭村这个院子,成为他家的佃户。在后来那个讲究出身的年代里,我的父亲——一个有才的高中毕业生——终没能上成大学,成为终生的遗憾。</span></h3><h3> 正屋左边住户姓黄,和我同龄的有义清和义兵俩兄弟,虽不同姓,但最终还是成了亲戚,我的堂兄娶了他家的女儿。我们家住在院子的西头。大小有近十五六间房屋,堂兄弟加起来八个,还有四个姐姐。我们一大家子近二十口人,算上其他的,整个院子住了五六十口人。那个时候是大的带小的,一玩起来那种热闹劲是现在的孩子门无法比的。</h3> <h3>  正屋的木质窗雕显示出屋主人的富足和高贵,房屋已破败不堪,这些纯木质的建筑装饰品,虽历经百年,依然矗立不倒,似乎在诉说着昨日的辉煌。“耕读传家”的家训是不会因祖屋的倒塌而中断或消亡。</h3> <h3>  我家住在院子西头,由于搬离的较早,原先的屋场现在已是灌木丛生,依稀有些残垣断壁。葛藤草莽荆棘中透出些许苍凉,虽没有“雉从梁上飞,兔从狗窦入”的景象,但这片满载着儿时记忆的故地,依然散发着强烈的召唤力。</h3> <h3> 院子西头,我家后面是一大片竹园,长满从外地引进的品种——楠竹。竹园是我们儿时的乐园。记忆深刻的是跟着院子里的大孩子们在高高的竹干上建树屋,树屋离地面两米来高,建好树屋再用葛藤做成软梯放下来,小一点的便从软梯上爬山去,如果遇到不听话的,便收了软梯不让他上去,直到他在下面求爷爷告奶奶,做了无数次保证后才放下软梯让他爬上去。玩累了遍回家,有时候夏天直接就在树屋里睡了。</h3><h3> 为了防止别人沿着软梯爬上去破坏树屋,我们回家后一般是从竹子上抱着竹干滑下来,再上去时第一个人就从竹干爬上去放下软梯,其他人再从软梯爬上去。所以我们这个院子的男孩子又比同村对面湾里院子的孩子多了一项绝技——爬竹子。这让他们羡慕不已。</h3> <h3>  南竹园里的趣事来临是下雪天,那时冬天的雪很常见,一下就是三两天,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起初我们是不出门的,都蜷缩在屋子里,棉衣棉裤是奢侈品,难得一见,更难得一穿。晚上,外面响起了噼噼啪啪的像放炮竹的声音,大人告诉我们,那是雪压断竹子发出的声音。现在是好多年没听过这种声响了,地球变暖,雪都难得一见,更何况早已搬离老家院子,又在哪里去寻找这熟悉而又渴盼的声音呢?</h3> <h3>  雪霁,又一趣事来了,那边是雪地捕鸟,方法大抵和闰土的相似,我们只捕红嘴绿衣鸟,那嘴确实红得可爱,养在自制的笼子里,老也看不够,后来上学了才知道是相思鸟。<br></h3> <h3>  竹林间曲折的小路撒下了儿时的欢哥笑语,竹竿上刻下的“苦”“勤”“乐”字已经长大,变得苍劲有力。那些斑斑驳驳的字迹,细细辨认,似乎刻着某某某是个大坏蛋之类的话,又间或被某某某用刀划去,现在想想,篆刻功夫似乎应该就是那时启蒙的。</h3> <h3>  苍翠的楠竹林,挺拔伟岸,竹空有心,隔为膜,节节攀升顶头弯。从这个院子走出去的老人,青年,孩子,不串通一气,各有骨节,谦逊叠加,逢人点头,别不是竹的精灵作祟吧!</h3> <h3>  而今,童年的生活永远留在了记忆里。老院子已渐渐破败消亡,唯有南竹顺着山势向上向外在不断蔓延滋生扩张。步入中年的我们,唯有像竹子一样坚韧,顽强地靠各自的生长力,凭借着所在的地势,才能把我们这个院子的竹魂发散开去,借以安身立命、持家传承。</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