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之殇

秋水长天

<h1>  还是那条弯弯的小河,河边沧桑的老柳树早已不见了踪影。新栽的速生杨线条简陋稚拙,怎能勾画出我心中的故乡模样?</h1> <h1>  还是那条弯弯的小河,河上简约古朴的石板桥早已不见了踪影。这重新堆砌的石拱太憨实太笨拙,怎能寄托我童年的美好记忆?</h1> <h1>  还是那条弯弯的小河,河面冰封的斑纹遮蔽了清浅的水流,遮蔽了柔软的细沙,遮蔽了彩色的卵石……<span style="line-height:1.5;">凝望中,那在心底的河里自由游动的小鱼倏然在眼前闪过;那</span><span style="line-height:1.5;">童真岁月里欢快的笑声酣畅淋漓;那</span><span style="line-height:1.5;">在河面上扬起的一串串水花,凝结</span><span style="line-height:1.5;">在记忆的星空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span></h1><h1><span style="line-height:1.5;"></span></h1> <h1>  还是那座北向的老屋,孤独地伫立着,不言寂寞,不诉忧伤,封藏着我至今不曾知道的古老故事。</h1> <h1>  它的青砖色调古朴,质地坚实,工艺考究,历经近百年的风风雨雨,阳光下从南墙表面上依然看不出岁月的痕迹。</h1><h1> 曾经,在冬天的暖阳里,<span style="line-height:1.5;">长辈老人们背</span><span style="line-height:1.5;">倚着这面墙,抽着旱烟袋闲聊,蓬头稚子环绕膝前,那怡然自乐的场景</span><span style="line-height:1.5;">,是我童年记忆里最温情的画面。</span></h1> <h1>  仔细察看屋檐下墙体的构造,青砖的花纹和字样,窗户的弧形结构,西侧的山墙,更是鲜明地展示了建筑的特色。青砖横砌与竖砌规则排列,间以灰白色的花岗岩石板,显然加强了房屋的坚固性,还非常美观。</h1> <h1>  也许,那时的饭后茶余里,人们曾谈论过老屋最初的主人:在那些太过久远的年岁里,他的家世,他的财富,他的传奇……这是村里现存最豪的私家住宅,据传是被毁掉的大宅院仅存的一栋房屋。然后就是时代变迁里他的无端遭际,甚至可能都没有唏嘘感叹。</h1><h1> 只是那时的我太过年幼,未经世事,懵懂无知,竟然不曾留下什么印象。不知此后是否还会有机缘,去探寻那些被淹没的故事。</h1> <h1>  北面的正门,这么破旧寒伧,远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有一部分墙体是土坯的,已有风雨剥蚀的痕迹。</h1> <h1>  某个时代的特定印记,字迹斑驳,仍依稀可辨。这同时暗示了这座房屋的一种命运。</h1> <h1>  我记得,它其中的两间屋子曾是村里的卫生所。那时候它已是公产。有一次在村南的河滩上玩耍,我的脚不小心碰伤了,在这里得到了贴心的救治。</h1> <h1>  这一扇门或是原装,这把生锈的锁不知多久没有打开过了。人事更迭,世事变幻,几度易手之后,它如今的主人其实就是我的三舅。只是舅舅多年在外,从不曾在此居住。</h1> <h1>  这样兜兜转转,只是因为我不敢描述的二舅家的院落啊。那曾经令舅舅引以为傲的一排红砖瓦房,高大轩敞,不仅代表了一个时期的人生成就,也预示了未来生活的无限希望啊!而如今,墙角处、房檐下都出现了年久失修的裂痕。十多年来人去屋空,衰颓的趋势似乎不可逆转。荒败的院子里杂草丛生,半坍塌的饭棚和灶台,空荡荡的鸡舍和猪圈,锈迹斑斑的各种农具……这一切,都因为在这个年末,生活在外地的二妗子突然发病离世,回乡安葬,变成了心中无法抒发的伤痛。我甚至连一张照片都不敢拍,不忍心拍。因为二妗子<span style="line-height:1.5;">,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一生辛劳,一生隐忍,却始终那么善良,那么仁厚。她和姥姥一起,成为我童年时最温柔的信赖,最温暖的眷恋,最完美的乡土回忆。</span></h1> <h1>  还是那条贯通南北的村中小路,看不见幼稚好奇的孩子们静静地站立路边,看不见老黄牛拖着板车哞哞地缓步走过,看不见大白鹅迈着优雅的步子从容穿越……今天,它送我的二妗子去向南边的林地,与二舅一起永远安眠,作别这个五味俱全的人世。</h1> <h1>  还是那片褐黄色的土地,原本空旷平整的场院变成了一道一道的田垄;原来代代耕作的粮田改为了一块一块苗圃;原先寂静疏朗的林地隆起了一座一座坟冢……</h1> <h1>  那条小路的北头,是曾经的中心小学。这座二层的青砖楼,就是当年的学校主体建筑。这里是我开蒙的地方,小学一年级,开头的很短一段时间。</h1> <h1>  不止这么简单。这里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往事。妈妈小时候也是在这里读书的。后来还做过几年民办教师。</h1> <h1>  继续追溯,我了解极少的外祖父或许也与此有关。他是这个村庄走出去的教书先生,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参加过地下革命斗争,又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h1><h1> 平反已是多年以后的事了。</h1> <h1>  学校已然撤并搬迁多年,废弃的旧址就这样任其荒芜。村里废弃的房屋也是越来越多,有的就像我二舅三舅家的情况那样再也不去打理,<span style="line-height:1.5;">因为整个村庄也以规划之名在陆续搬迁中。曾经在蛮荒的大地上因了人类的聚居而兴旺繁荣过的村庄,又将因了人类的撤离而归于沉寂。</span></h1> <h1>  一个人的来与去,一家人的悲与喜,一座村庄的兴与衰,一段时光的追忆和感叹……</h1><h1> 这一切,也不过仅仅是因为我,还在这里。</h1> <h1>  终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去,以各各不同的方式,在各各不同的时间,就像消失的老柳树,消失的石板桥,消失的老屋……</h1> <h1>  只有时光永不止息。</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