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进入数九以后,正是宰猪卧羊的好时节,最为起乐的重头戏要属杀年猪。这可是农村的头等大事,生活拮据的猴年马月,杀一头猪过大年,寄托着一家人的奢求与收获。不过,那血淋淋的场面,多少让人无不唏嘘,胆小的恐怕不敢面对。</h3> <h3> 大婶养的猪,肉厚浑圆,喂得是自家做的粮食、米糠、麦麸、青饲料,足有三四百斤。当猪养得膘满肠肥的时候,年关也就到了,真应了那句老话: “人怕出名猪怕壮”。</h3> <h3> 毕竟是有感情的,每天唠唠叨叨地呼唤,真不忍心下手。猪也预感到末日的来临,给它喂食也不吃,躲在犄角旮旯里,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无声控诉着这个世界。据说,有的农家杀猪,头天晚上就断了猪粮,不是无情,也非仔细,纯粹是第二天好倒肠肚。</h3> <h3> 大清早儿,支起一口大柴锅,架一抱劈柴,顷刻间热气腾腾,杀猪大戏正式拉开序幕。乡下人憨厚淳朴,四邻为善,左邻右舍不请自来,准备帮把手。</h3> <h3> 猪倌一阵吆喝,膘肥的猪老爷,晃荡着大耳朵,起初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待发现了险情,立刻惊恐呲牙,嗷嗷咆哮,死活不肯就范。逼得急了,连冲带撞,把锅盆、栅栏、农具,横七竖八踩翻在地。众帮手弓着腰,瞅准时机,一个箭步窜上去,用倒搭钩,钩住猪的槽头下颚,使其动弹不得。随后蜂拥而上,按胯、压身、拖腿,将猪老爷撂倒放平,力气小的揪住猪尾巴,也算大功一件。</h3> <h3> 大白猪歪斜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嘴里喘着粗气,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音惨烈而绝望,稍停一会儿,叫声更加瘆人。趁此机会,系好绳索,捆住四蹄,连抬带推,才将死到临头的 “二师兄”请到矮桌上。</h3> <h3> 屠家穿着紧身短袄,把袖子揎到胳膊肘上,左手攥住猪拱嘴,右手轻轻拍拍猪脊梁,似乎是说: “猪儿猪儿你莫怪,你是人间头道菜”。然后,拿起一尺长的杀猪刀,在猪脖子下面噗嗤一攮,尖刀往后心部位走,这时血如喷泉,沿着刀背喷出来,像一条鲜红的带子,溅起大片的血沫。待血浆流入放盐的盆中,望着盆里已是“江河一片红”了,真有些于心不忍。</h3> <h3> 此刻,猪老爷只有出气的份,没有进气的力,蹬几下腿就一命呜呼了,算是走完了一生的路,成为万物之灵的腹中之物。欲为老猪打抱不平的小柴狗,肆无忌惮,有恃无恐,旺旺大叫着,可见到地上淌着的血,吓得夹着尾巴跑掉了。</h3> <h3> 杀猪手艺貌似简单,但有一定的技巧,关键是掌握扎刀的角度。二把刀绝对不行,捅得不当,血出不来,窝在肚里,积成膛血,猪肉颜色不新鲜,影响美观。有功夫的屠家,动作麻利老道,一刀进去,非刺到心尖附近的大动脉,让猪老爷少受些罪。</h3> <h3> 接下来就简单了,开膛、取肚、分割、清洗。用连环沟钩住后腿内大骨,倒起卦着剖取内脏。把猪肠子翻过来,用盐和碱揉搓好几遍,再用清水拾掇干净。</h3> <h3> 随着烟气由浓变淡,一具白嫩光滑的裸体猪,呈现在众人面前。围观的村民松了口气,传来朗朗的笑声,笑声驱散了数九的寒气,也驱散了起早贪黑的劳作。</h3> <h3> 最后的仪式是祭拜山神,这是辛苦一年不曾改变的传统,它的力量在于对食物的敬畏。摆上猪头、猪手、猪尾,天地万物皆有灵性。祭台是生灵栖息之处,也是灵魂安葬的天堂。我们无法证明冥冥之中的神奇,但有一点是可以证明的,那就是村民的善良。</h3> <h3> 杀年猪是过年的最高境界,其地位凌驾于宗教信仰。林语堂说: “我以为要求美味固是人欲,然而何曾有背于天理?如果天理不包括美味的要求在内,上天生人,在舌头上为什么要生那么多的味蕾”?</h3> <h3> 浓浓年味在乡里,杀猪过年去农村……。</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