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一个把自己的一生真正交给古琴的人 ——成公亮 作者:老牧</h3> <h3>—— 题记</h3><h3> 和成公亮老师短短一个下午的接触,竟让我一周来一直沉浸在汹涌的波澜中,欣喜,压抑,崇敬,遗憾……种种情感交错混杂,让我心潮澎湃,夜不能寐。这位可亲可敬可爱的老人,以他的琴艺更以他的人格魅力让我最深切地感悟人性的真善美。</h3> <h3></h3><h3> 二月四日,临近春节,我扛上倪琴带着两个师妹,瞒着师父,偷偷下了山,登上了去往南京的火车,成公亮,这个和古琴紧紧相连的名字,自打我跟着师父学琴起就知道到它的份量与神圣。我也常从师父那里听到有关于他的传奇故事,心里一直有一种成公亮不是当代古琴大师,而是古时的著名琴师的奇怪感觉。去南京之前,在和扬州琴友的一次聚会中,我又一次听到了有关于他的消息——成公亮病了,且病的不轻。我们回上海后没过几天,紫涵师妹有了个大胆的提议,我们去南京拜访成公亮吧,我说,行。从这念头起到上海至南京的车票在握,仅有两小时,其实当时我们只知道成公亮住在南艺,没有任何具体能找到他的联系方式,但这个名字太过吸引我们了,我们还是怀着朝圣的决心,面对茫然的前方,勇敢地启程。</h3> <h3> 火车在加速,车厢有微微的晃动,苏州、无锡、常州、一站站的被我们挪到了身后,南京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傍晚时分,我们走出了南京火车站,玄武湖在晚霞的眏照下,泛着亮闪闪的微波在迎接着我们。安顿好酒店后,就直奔我在南京的姐姐家,想通过姐夫帮我们找到成公亮,几经电话后,圈内人士都回话说,成公亮蛮古怪的,不和外界接触的,很难跟他有约,无奈之下,师妹让我电话找师父帮忙,我说那哪儿成,这次出来都是偷偷瞒着师父的,还好姐夫帮我们联系到了南京的刘正春老师,总也算没白跑南京这一趟吧,可主题没达到,师妹是不肯罢休的,最后我们决定,第二天上午拜访刘正春,下午我们自闯南艺,寻访成公亮。</h3> <h3> 第二天上午,我们按着地址找到了刘正春老师家,刘师母怕我们地儿不熟,还特地走出小区接了我们,刘正春,身着中国红段子的棉袄,一头银发,让坐我们于他的内屋,屋子中间摆放着两把古琴,一张是宋琴,一张是现代的琴,互相寒暄后,他让我们各自弹一首,他说"来了,就要弹琴"并点出了我们基本功不够的通病,亲自抚琴演示基本指法的训练方式,告诉我们左手的拇指和无名指的训练尤为重要,之后又唤她女儿过来为我们弹奏了《流水》,刘老用三把琴——宋琴、马琴和倪琴,各拨动琴弦让我们分辨其音色,教我们怎么去分别一把琴的好坏,刘老教得耐心,我们听得专心,气氛相当融洽,临近中午,我们合影留念,依依告别。</h3> <h3>和刘老合影留念</h3> <h3>后排左起张鲁,紫涵,老牧</h3> <h3>刘老的宋琴</h3> <h3>出了刘家大门,我们驱车直奔南艺,到了南艺,已是午饭时间,校园内静静的,看不到什么人,偶尔让我们逮着一个,便会立刻去问:"知道成公亮老师住哪么?"对方都茫然地摇头,时间一点点推移,又饿又冷的我们,环顾校园,心里有些灰,成公亮到底住哪里呢?不知不觉中,我们走出了校园的后门,天色昏暗,起着风,有将要下雨的势头,我们决定先找地方吃饭,吃完饭今天无论如何要找到成公亮老师,许是旅途奔波的劳累,在饭店空调的呼呼暖风下,张鲁师妹竟睡着了,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我刚才梦见成公亮给我们开门了",唉~~我们这三个热爱古琴的人啊!</h3> <h3>吃完午饭我们又寻着原路进入南艺的后门继续寻找,张鲁师妹摸出手机说"对了,我找一个熟人问下",真好,果然有新的突破,寻找范围缩小到南艺礼堂左拐有两栋小楼的教师宿舍楼,成老师就住那里,具体门牌不知道,我们找到了南艺礼堂,按着方向,我们左拐,天啊,那可不是两栋楼,而是一片楼,楼区内绿树成荫,许是午饭后都在休息,小区内静静的,我们站在小区内傻眼了,不知道怎么找了,我说"不找了,我席地而坐弹琴吧,让琴声把成公亮引来",师妹则说,拿个罗盘来找,正说着,看见几十米外有一中年妇女正走入小区内,我赶紧说:"张鲁,快去问问。"师妹快步跑过去,跟着那妇女边走边问,等我们过去时,看见一中年男子指着对面的一栋楼的窗户在跟师妹说着什么,直觉告诉我,我们找到成公亮具体的住址了,当我们来到那楼下,具体按那楼层的哪一家却不知道了,我说翻硬币决定吧,还没等我说完,师妹已经按响了门铃,推开了楼道的铁门,上得楼去,俩师妹走在前面,我断后,我们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与惶恐按响了成公亮家的正门门铃,随着门的打开,只听得俩师妹激动的齐声大呼"成老师!!!",弯得九十度的大躬鞠了下去,太让人激动了,看我们冻的,成老师忙说,你们来怎么也不事先打个电话,师妹很委屈的说,"我们没有您任何联系方式,就这样从上海找您来了。"感觉师妹说着都快要哭出来了的样子,当时是成老师正要午睡,听着门铃响,以为是快递来了,穿着睡衣,赶紧开门,没想到是我们闯了进去,成老师忙说,你们稍等等,我进内屋换下睡衣,</h3> <h3>我们环顾了一下门厅的四周,一切都很简陋,简陋的就跟七十年代困难户的家庭没啥两样,破旧的书架里堆放着老师的各种手稿,墙的另一边竖靠着一只很大的彩色风筝,比我人都高啊,正看着,老师换好了衣服,把我们引进他的内屋,内屋很小,有一阳台,一侧是老师睡觉的大床,紧挨着床的一边,有小矮桌和几只小板凳,紧靠小矮桌的墙上,蛛网似的互相交叉的斜拉着几根线,牵拉着两个旧相框,还有用木夹夹着的一个用卡纸折起的杯子,也挂在线上,里面放着喝茶用的小茶具,(估计是成老师没有在墙上打眼的能力,可又不想去麻烦别人,所以只能自己用绳子来牵拉着这些)床的两端紧靠着的是写字台和琴桌,一块退役的毯子被老师剪开利用着盖着一张琴,我们猜测毯子下的那张琴估计就是闻名于世的那张秋籁了,老师开玩笑的对我们说,他的地方和家具摆设都是一寸一寸算好了的,少一寸都不行了。老师边说边让我们坐下,地方的确很小很挤,老师便让我们坐床边,他自己坐在小板凳上给我们洗杯泡茶,说这是我家乡的红茶,这壶也是我家乡的,我们这才知道成老师的家乡是宜兴,杯子不够用,老师笑着说"我自己就拿碗喝吧",并点开电子取暖器,让我们围着和他一起取暖喝茶,还拿出柚子,让我们剥着吃,我们之间的感觉一下就拉近了,好像我们很早就认识,从来就没生疏过,"炉火"的红光眏在了老师的脸上,也暖在了我们的心里,好温馨的场景啊,这哪是古琴大师啊,我们就好像回到了父亲家一样,直叫人有泪要滚落的感觉,我们快乐的围着"炉火"交谈着,他给我们有声有色的讲述着他的学琴经历,时不时的还放一段他的录音,很专注的打着拍子和我们一起听着,还会插一句,"听,调外音了",好可爱的老人啊,一点都不古怪,很好接触啊,我指着那张被半块毯子盖着的琴问,老师,这就是秋籁吗?老师说,是的,并掀开毯子,让我们上去弹奏,我们都不敢让老师弹奏,虽然我们很想,可以往的教训告诉我们,让弹琴者弹琴好难啊,好话说尽都不会给你面子的,这种习气我也不知道是从哪一代开始蔓延开的,没想到老师自己主动的坐上去弹了《忆故人》,边弹边跟我们说很多指法的运用,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让我们帮忙掀开纸板箱,拿出他自己创作的手稿本《袍修罗兰》送给我们,还有他的光碟和其它的一些古琴书籍,并为我们都签了名,签名的时候可认真了,他说"我这支笔签出来的效果像毛笔字一样,哦!第一个字写大了,那我后面两个字也要一起跟着大",好可爱的老师啊!这个下午可忙坏老师了,他时不时的一会儿翻出这个,一会儿翻出那个要送给我们,从内屋一直翻到了阳台,真像个老小孩,而且都是一人一份,并认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老师啊,还有什么要送给我们的?在成公亮老师面前,我们像快乐的小孩得到奖品一样,每人一大堆,可乐坏我们了。老师说,这些都是出版社作为稿费抵押给他的,都被他送的差不多了,我问:"那稿费他们应该给你多少呢?"老师说:"大概四五万吧。"接着他笑眯眯且很神秘得意的样子告诉我们,"还剩四百多元现金,出版社会给我的。"我的老师呀,您是完全生活在精神世界里呀!看得出,老师这个下午也很快乐,简直像个老顽童</h3> <h3>我们的嬉笑声在这个狭小的蜗居里温暖的"炉火"旁,一直延续到太阳下山的那一刻。我提议,"老师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老师欣然同意,从他们小区后门出去,正好进入一个公园,出公园大门就有饭店,我们簇拥着老师上坡下坡的走在公园的树林中,路边竹林归巢的小鸟叽叽喳喳一片,我们也好似归巢的小鸟叽叽喳喳,一路上让老师给我们讲他公园里放风筝的故事,饭店里,我们以清茶代酒祝老师身体早日康复,晚上快八点时,我说我们把老师送回家吧,今天把老师拖的够累了,老师笑着说,嗯,今天是有点累了,老师有高度近视,俩师妹各一边搀扶着老师夜穿公园,送到了楼下,老师头也没回的进入楼道,径直上楼拐弯,我们一直目送着他,都是性情中人,我们快乐的呆了一下午,此时要分开了,各自心里有老大的不舒服,见到成公亮,且很圆满,我不能让眼泪掉下,师妹对着成老师消失的楼道喊,"成老师,我们还会来的。" "好啊好啊" 楼道的那一头老师的回话悠悠地传来……老师,春暖花开时,我们一定来陪您放风筝!</h3> <h3>成公亮老师说:</h3><h3>简字谱只是告诉我们的手指应该放在哪个位置而已,更重要的是要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演奏音乐。</h3><h3>成公亮老师说:</h3><h3>吟挠时手臂部位及指关节运动的协调性跟船家摇橹时一样。</h3><h3>成公亮老师说:</h3><h3>其实我们并不一定要把琴练得怎样,能学会听琴也很好,有的人在学琴前,品还是蛮高的,学琴后反而把自己的人品掉下去了。</h3><h3>成公亮老师说:</h3><h3>三年里我写完了《袍修罗兰》写白了我的头发,该写的东西,我都写了,我已经没有遗憾了。</h3> <h3>看老师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开怀大笑,像不像一老顽童啊?呵呵~~</h3> <h3>老师切柚子时可认真了,</h3> <h3>老师为我们弹奏《忆故人》</h3> <h3>我也在秋籁上弹奏了《欸乃》</h3> <h3>我们以茶代酒,共祝老师身体健康</h3> <h3>临行前,我们拜访了幽兰琴苑</h3><h3> </h3> <h3> 2010年2月9日 老牧写于上海随园琴舍</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