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二）

曼陀罗

  这篇，主要是想回忆下我的初恋。但是，动笔之前我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我的初恋是怎么开始的？谁先对谁有的好感又是怎么表达的？还不方便向当事人求证交流后再写。关键是我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当年那份青涩的感情，那份激动、向往、彷徨、兴奋、喜悦、忐忑不安、故作轻松而又无比在意的复杂心理历程，那种外表羞涩、害怕、内心却浮想联翩的青春萌动，那种说也说不清楚的单纯、美好、神秘的感觉。时隔多年，再次想起，依然能够牵动心底深处那最为柔软的一 角。总而言之，有关这一段往事，如果整体结构不严谨，人物出场唐突，叙事条理混乱，镜头切换过快，敬请读者诸君谅解。毕竟时隔多年，仅凭自己记忆中一点发黄的碎片，很难再拼成一副完整的画面了。我拼尽我九牛二虎的洪荒之力能回忆多少算多少吧！读者诸君如果愿意自行脑补若干镜头也无所谓，谁没有青春过哪！言归正传，书接上回：联欢晚会的一首《铁窗泪》缓和了我和班长紧张的关系，他不再欺负我了，我也不再敌视他。不受欺负的我就如同孙悟空没有了紧箍咒，整个人也变得更加活泼开朗自信起来，再加上成绩优异，我的青春开始蓬勃发展，而且形势一派大好。初恋就是在这一派大好中缓缓拉开序幕的。虽然一切就像冰层下面的河流一样悄悄地进行。

  记忆中他长的白白净净，每每浅浅一笑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个若有若无的小酒窝，那似有还无的小酒窝把他的笑容修饰的更加迷人。他有一双不大但很亲切的眼睛，经常穿一件一面灰色一面蓝色的可以两面穿的"面包服"（那时候没有羽绒服，面包服就是最高大上的冬装了。）衣服从来都是整洁干净，从没看到过一点点在那个年代大多数同学身上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油脂麻花。这让他在那一群野马一样的男生里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他不爱说话，却写一手的好字，画一手 的好画。他这一特长，让浑身上下没有一个艺术细胞，字写的像受伤的屎壳郎爬的一样的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很遗憾，我没能把他送我的那些字画留到今天。更关键的是他笔下那些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山水和人物，那些在我看来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的字迹，全部来自他无师自通的天赋和悟性。如果和当今花钱学美术的孩子比，他有着绝对的与生俱来的天份。但是那个年代没有可以拓展兴趣爱好的机会和空间，不知有多少像他这样有美术潜质的人才最后都泯然众人矣！反正他就是那种学习成绩不突出，但是又绝对的迥然不同于下里巴人的安静美少年。记得那时候，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虽然他并不是调皮捣蛋的性格，但仍然有青春年少的烂漫天性，而且他的恶作剧也是那样的与众不同。记得有一次上语文课，老师让他同桌站起来朗读课文契柯夫的《变色龙》，其中有这么一段："鬼东西是什么玩意！"，"他，长官，把他的雪茄烟戳到它脸上去，拿它开心。它呢，不肯做傻瓜，就咬了他一口。......他是个荒唐的人，长官！"他同桌本来就读的磕磕巴巴，普通话的发音很不普通。当遇上"雪茄烟"三个字的时候就彻底戛然而止没声音了，因为他确实不知道中间的那个字怎么读。所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都把各种目光聚焦到了他同桌身上，气氛紧张尴尬。这时候只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同桌探过头去，若无其事又一本正经的用小小的但是其实我们也全都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耳语："雪--茄jia---烟，"于是，他同桌就如同醍醐灌顶般怀着雪中送炭的感激之情很认真的又大声读起来:"把他的雪茄jia烟戳到它脸上去........"全班哄堂大笑，在同学们的哄笑中我偷偷的把目光移向他，我也笑了。他也正看着我，也在笑。依然是那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白皙的脸，明净的目光，还有那个扬在嘴角的，因为刚刚用小小的恶作剧表现了自己而又同时逗乐了自己心仪女孩儿的，小有成就感的迷人笑容。那种"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但是又心有灵犀的感觉，让我追忆至今。即便如此，在那个男生女生虽同在一檐下却冰火两重天的年代，校园里我们的所谓"早恋"，也无非就是整天幻想着能够空降一般的邂逅相遇；刻意制造机会像和女同学那样，说的几句话；相顾无言的用眼神彼此关注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偷摸的用借书还书的机会夹在书页里互赠的照片或者偶尔的一张小纸条而已。邂逅仅限于四目交汇；交谈不过是学习或者字画；照片不外乎一寸的黑白证件照片；纸条也没有什么海誓山盟地久天长的秘密。也许我们懵懂的意识里并没有什么爱情，只是青春的荷尔蒙让我们注意到了身边有个不一样的人，给了我们不一样的感觉。但是，这感觉却是自己青春的烙印，成长的年轮。

   然而 ，这种朦胧的所谓恋情持续了仅仅半年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始作俑者是我的x姨，她当时是分管文教卫生的乡长，同时也是我爸妈的同学，我爸爸的同事。X姨经常去我们学校，和我们的校长老师很熟，再加上她对我无限热情的关注关心。所以，早恋的事轻易就暴露了。我至今都能脑补X姨当年对我爸爸小声报告："听说----小妮----早恋啦！"的神情和语气，虽然我没看见。当天晚上爸妈和我进行了彻夜的长谈，记忆中他们并没有生气，也没有着急，更没有一般家长们那种暴风骤雨。主要是摆事实，讲道理，说服教育，更闪光的是，他们还夸奖了那个男孩，听起来似乎还有那么一点认可我眼光的意思，只是这感情来的太早了，不是时候。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或许正是他们这种在错误面前巧妙的对我的一点点认可，才有效的压住了我青春的叛逆让我没有任性，没有反抗就冷静的接受了他们对早恋危害和弊端的所有论述。而且那时候我也是老师们公认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怎么能够因为一个不能正大光明的早恋而让同学们背后指指点点的议论，而让喜欢器重我的老师们失望呢！总之，父母亲大人又一次用爱修正了我人生的方向。我决定翻过去这一页了，结束的不许任何人再提！

  于是，新学期开始，在父母的安排下我转学了。新的学校原来是高中，我们那一届是第一年招初中，因为师资力量雄厚，好多慕名转学过去的学生。在那里我认识并交往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闺蜜-----小牛。我和小牛都是老师家的孩子（忘了交代，我的母亲大人是一位光荣的人民教师，）老师家的孩子是能享受优惠待遇的，分班的时候我们都被人为的分在了一个好班，成了同学，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小牛在学习上就是那种让人膜拜到心生仇恨的标准分霸，注意不是学霸是分霸。分霸就是她学习并不刻苦，还经常看琼瑶的小说，《窗外》，《海鸥飞处，彩云飞》什么的，上课看，下课看，整天看。还不断的周旋回复来自各路男同学的爱慕和表白。尽管这样，每次考试却都能稳坐年级第一，"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神人。而我，对待学习是异常的刻苦和勤奋，上课学，下课学，回家还学，唯一一次美好的初恋也因为学习的重要性让我无情的丢弃在风里，即便这样却还是回回考不过她，一回也考不过！我至今都不明白她那漫不经心的学习态度是怎样把分数擒拿到手的？正如至今我也同样不明白，她是怎么从一个小小的阳谷师范毕业，一步一步混到中央电视台去的？她就是这么一个传奇的神奇女孩儿，对她的崇拜我此生不渝。下面说一下我的同学小刘，（小刘，小牛，我可不是说绕口令哈）小刘也是老师家的孩子，是个男生，和小牛我们三个，因为父母都是朋友、同事的特殊原因，所以交往比较多一些。记得有一次，小刘分别送了我俩一个日记本，完全一样的本子，不过，我的是绿皮儿，小牛的是红皮儿。打开，我的上面写着:愿友谊之树长青。我乐呵呵的拿着读给小牛听，然后好奇的问她:让我看看给你写的啥？小牛笑而不语的就是不让看。当时我就揣测这小刘为我种的果真是一棵绿色的友谊大树，为她种的看来真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色玫瑰花了。当时，我嫉妒了没有？我忘了........万万没想到的是，两个月后，我那已经被我翻篇翻到历史的故纸堆的小初恋也追随到了我的新学校，找人和我分在了同一个班级，我们再一次的又同了学了。但无论怎样我已经决定结束了，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改变！对他的在新学校的种种交往的试探性的举动，我以学习重，年龄太小为由婉言拒绝后，便铁了心的开始不理不睬、无动于衷，脸翻的真是比翻书都快。小小年纪初涉情海就能如此拿的起放的下，如此超然果断不拖泥带水，这一点连我自己至今都佩服自己。面对我的冷漠他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也不学习，整天躲在教室最后面拼命的画画，直到毕业我们关系都没有丝毫的缓和。中考结束我以五分之差预赛失败，无缘决赛。在那个年代考中专就是过独木桥，有多少人为此摔的头破血流，关于这些，我想只有和我有着同样的经历，也是那独木桥上九死一生闯过来的亲人们才能真正的体味。小牛在我名落孙山的时候金榜题名考上了阳谷师范。为此，我伤心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去县城复读了，当然他也没考上，不过他没再追去。日子在我的苦读里一天天滑过，真的是苦读，因为我也住校了，彼此没再有联系。和他的关系却是因为一件事而变的僵化不可收拾的，也彻底死了他的心。那年春节，小牛荣归故里回来过假期，约我去她家小聚，同去的还有小刘（小刘考上了高中，）接到邀请后我一直在纠结去还是不去，其实我不想去。正在复读的灰暗心情像是流血的伤口，让我不愿去面对更不愿去分享朋友的成功和喜悦。可是我又那么的碍于面子，输了分数不想再输掉风度，最后还是怀着五味杂陈的复杂心情，无奈的去了。我到小牛家的时候，小刘已经到了，我们三个随意的闲谈着彼此的新生活和共同的老日子。突然，我看见他骑着摩托车，提着一些水果进了院子，很快的小牛和小刘便一起出门迎了过去。马上我明白了，小刘和他是很要好的哥们。今天约我来，是他们有意安排的，虽然我不知具体什么原因，但我当时就一门心思的认定，所有一切都是他们两人在有心的撮合。霎时间，一股无名的怒火直冲发梢，我几乎有些失态的匆匆告辞，推说家里有事扭头就走，那一刻的感受像是千万支箭穿透了我的胸膛。我不知该生谁的气，也不知为何要生气，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千万次的说过了，我们已经结束了，已经在两年前就结束了，可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还有你们！我所谓的朋友，为什么还要一起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我不想在继续了，你们也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可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我一路急急的走着，心里已经百转千回的想了十万百万个为什么，任由忍不住的泪在脸上肆意妄为的流。他骑摩托车追过来（小牛和小刘却没有跟着，）终于，我压抑很久的怒气甚至连落榜的委屈都在那一刻决堤般的发泄了，发泄了个淋漓尽致，我几乎失去了理智，难听的话说了一大堆，像是把曾穿透我胸膛的千万支箭又残忍无情的向他嗖嗖的射过去，只记得，他一时愣在那里，一言未发的承受着我唇枪舌战的轰炸任由发泄完的我绝尘而去……从那以后直到今天，过去了25年，我们没再见面。留在我心里的是对他深深的歉意和真心的想念。我不知这辈子我们能否再见，虽然再见也只是寒暄，不会再说从前........... 

  这一生最难忘的人或许就是初恋了吧！难忘，不是因为他(她)有多帅多漂亮，也不是因为得不到就是最好的。而是因为那是我们情窦初开时最美的一段年华，那时候的心里异常纯真绝无私心杂念，只知道倾己所有去喜欢对方。而以后的感情就没有那么纯洁无暇了。纯真是人世间最可贵的东西。我们穷极一生一直渴求的不正是它吗？（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