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贵德

牛林

在西宁打工的生活很艰难，工作苦点累点倒没什么，心也跟着身体累那是真的累。

想去旅行，去个安静的地方，不需要人陪，MP3或者大地的声音就很好。

再过些日子吧，回爸妈那里看看，爸妈就在贵德。

钓杆，墨镜，雨伞，背包，相机，耳机，外套，饮料，小刀……都是我喜欢带的东西。

贺尔加圣洁砂料场旁边的茅剌塘，老碳化硅厂东边的山顶，红岩加油站北边的小树林，从山坪村到尼那吊桥的这一路，下刘屯和下排村交界处的麦田……像从前那样，漫步于天地之间。只是，这些年心口开始堵东西了，等待在岁月里缓慢蒸腾。

我看见雨后山顶拣发菜的村妇，头顶用粉色的头巾包裹。黄河水冲刷过的卵石滩，显露出各种美丽的石子。晨雨后的小睡，蚯蚓伴奏，宁青加油站后空地里的蛙鸣。

小鳖娃，起来了！妈妈老爱在窗户边这么叫我起床，嗯，我起来了。

杨树柳树是新的，空气是新的。菜地里湿漉漉，我看见几只蜗牛，正在穿越大地，爬向树梢。

樱桃果子发青，等外面毛茸茸的褪去，变成淡黄加粉红的小果，表妹表弟们树下狂要树干，个子高点的就摘树上的青果直接吃， 个子矮的就乖乖在树下拣青涩小果，尽管他们都被酸得睁不开眼睛。

妈妈又给我买了喇世俊家的凉皮，吃完去舅舅家。妈妈、舅舅、我，我们都一样，都是从小被收养，所以我们之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表姐嫁到了千里之外，如今舅妈要经常用洗衣机洗衣服。

下马家的回民老阿爷雅雅，还是踏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踏不动了就推着，一摇一晃回家。养牛，做礼拜，这是他的事。

我看见他家院子里的苹果树，很多小果子在上面轻轻地摇。想当年，我们是邻居，每逢丰收时候，他的大女儿会给我摘很多很多的果子。

下排村子(藏人集聚的村落)旁边有两棵大桑树，想必年幼时在河西小学门口买着吃的桑椹大都从此处来，因为卖桑仁的不是别人，是藏族阿奶。

刘屯有上下之分，我从下马家雅雅门口直直往西走，这里是下刘屯。穿过代销、交叉口，再往西就到山坪南坡下，在我没看见坡下小流之前，这里还是几户人家。印象最深的，是他们房门前高低不等的香椿树。青海人是很少知道的，其实这个叶子可以吃。

淌过小河滩，顺着沿侧的麦田往上走，偶尔能看见金黄的油菜花，以及美丽的小蜜蜂。转过两个‘湾’，就到回民公墓下面的路边，这是去热水沟的路上。中午的时候，这里很安静，我身后空无一人，但内心不觉害怕。

妈妈的身体是热底，容易上火，每年春天我都去离家不远的水渠周围，挖很多蒲公英，开着黄花的我最喜欢。然后拿来让妈妈洗好剁碎和面烙饼子，其实也是自己想吃罢了。

在贵中念书的时候，每个星期五的下午散学会早一些，我都会骑着单车，先不回家，然后去河边的卵石滩上看看有没有新货，曾带我的老同桌James还有老舍去过那里。有时候是先回家把书包放下，然后把充饱电的MP3带上再去河边。我多次在傍晚时候，骑着单车穿越过黄河大桥以及绿油油的麦田。

冬天雪后，林里有很多脚印，兔子的很少，野鸡的很多。不知道是哪一年，我抓过十几只野鸡，炖汤了。

又逢这大美春天！西宁的花都开了，贵德的花想必也开了。

在贵德的这些年，有太多的美好，我视这些为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旅行。离人逍遥游，回首天色晚。伤痛是后来的事，等待在岁月里慢慢愈合。

贵德的晨，又是雨，却有两三点星火雨山前。

                    2010年4月6日   西宁打工回贵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