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二十 郎家庄危机初现</h3><div><br></div><div> 深秋,凉风萧瑟,尽扫落叶。本是万物回归,共享收获、团聚温馨时刻,晏清却在芸娘和爷爷的千叮万嘱中,背起行囊上路了。走时,不知前途吉凶的晏清高高兴兴地与芸娘道别,说他很快就会回来。芸娘心中百般滋味无从说起,只能送了一程又一程。在看着晏清翻越了最后一个山崖,眼看就要消失在远处的大山深处时,芸娘突然对晏清大声呼喊起来,“阿清,不管找不找得到爹爹,学不学得到茶艺,都要早点回来。”那一刻,芸娘就似失魂了一般,整个身子都空了。本来好好的晏清听见芸娘呼唤自己,心里突然就酸了起来,再也忍不住,那泪就“啪啪”地往下掉。但他不回头,背对着芸娘大声回道,“放心吧,阿姐,我记住啦。”听到晏清的回答,无法忍受让单纯的晏清独自远行、去面对那些复杂事情的芸娘,再也忍不住地泪流满面了,“阿清,我没有办法,阿姐一辈子都还不了你的恩情,这次阿姐没法陪你一起过去,你一个人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一定要好好的回来,阿姐在家等着你。”芸娘流泪,是因为晏清不知道前途会有多坎坷、凶险,但她知道。而她明知宴晏清此去凶多吉少,她却又不得不安排他前去,这是她的狠心自私、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方。就如当初,自己悄悄喜欢上了黎家明,却借爷爷的手,如自己所愿,没想到却伤害了黎家明,亦伤害了自己和大哥黎家兴,更伤害了如烟。</div><div> 已经独居成习的晏清,在与芸娘朝夕相处后,特别是在经历过耳鬓厮磨地习武识字的这些日子后,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过的有家人有姐姐妹妹的温暖,和被人关心照顾的滋味,他只想早点去帮芸娘找回爹爹,学会制茶技术后,回来好帮芸娘完成她的心愿。所以,再怎么舍不得离开芸娘,他也只能忍着,忍着不让芸娘知道他舍不得离开她。</div><div> 见芸娘这么不放心他,他的心里又有了说不出的温暖。他毅然决绝地走了,留下芸娘在孤寂的空山里独自流泪。树林里的鸟儿就似嘲笑她似的,使劲儿地围着她身旁的松树欢叫,芸娘瞅一眼那群欢叫的鸟儿,看着余晖下晏清的背影说道,“阿清,我知道你哭了,对不起。”</div><div> 芸娘是个胸怀若谷的大气女子,现在,儿子是她最大的寄托和安慰,为了让儿子规避他还无力承受的仇恨和也许会由这些仇恨带来的一生的麻烦,她给儿子取了一个单名“平”字,并随了娘家的郎姓,她虽然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够复仇兴家,但她更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这是深植在她内心深处的一对折磨她一辈子的矛盾。晏清走后,她每日里除了教授儿子功夫和知识以外,就是与家瑞在一起切磋近日几个叔叔们教授给她的功夫。她希望家瑞也能学会那些功夫。</div><div> 芸娘的大哥虽然能文能武,但因为是长子,要留在家中延续这一房头的香火和继承这一房头的家产,所以,虽然早年考了秀才,却并未再考其他的功名,二哥是个文秀才,发誓不考取功名不娶妻,三哥因为不学无术,十六岁就学会了赌博、抽大烟,并且常年不归家,气急的父亲在他十八岁那年的大年三十,要将刚刚回家的他施以家法处置,因为是大年三十,父亲不想惊动族众,就与大娘商议,由大娘在他的酒杯中放下鹤顶红,待他一命归西后,就告知族人说他得了急病,无救而亡。毕竟是亲娘,大娘下不了那个手,就嘴上应了父亲,私下里却将父亲灌醉,然后连夜放走了三哥。据说三哥感激母亲的再生之恩,幡然醒悟,在外另立了烟灶,并已娶妻生子了。母亲早就探听到了他的消息,本想让他回来认祖归宗,无奈何,这样的大事必须要父亲回来才能定夺。家瑞是父亲这一房头唯一的孙辈男丁,郎家历史以来注重人口的发展,他们比起其他房头算是人丁单薄的了。所以,尽管以大房自居,得以在郎家庄蹬住,也全靠爷爷为他们撑着。现在爷爷老了,他希望每个后人都能够人丁兴旺,子孙发达。他更不希望长子这一房就此弱势下去,因为这也是他的一系根脉,直接关系着他自己是否子孙发达兴旺。他希望早日接回长子韵堂,待他回来后,就可以议定把三哥接回来了。再说,爷爷听说父亲在云南又娶妻,并且还生了五个儿子,现在想来,五个儿子也该有娶妻生子了的吧,要是能把他们都接回来,那这一房头也就热闹了,爷爷也就可以安心了。</div><div> 晏清走后第三天下午,妹妹竹馨正在楼上的书房里教平儿识字,芸娘就与家瑞在书房楼下的后花园里切磋功夫,突然一阵闹嚷嚷的嘈杂之声从院墙外传进来。芸娘和家瑞觉得蹊跷,就循着声音出来看个究竟。</div><div> 原来是从东乡乡公所来的差役,他们来郎家庄传递公文,在院门外大声嚷嚷着要见郎老爷。以前的差役来了都会礼恭毕敬地等候在外,待门房通报后再进去见老爷,今日那差役却似没有那个耐心,要直接进去见老爷,门房要按照习惯先去通报老爷,所以争了起来。</div><div> 芸娘见来者有些不善,心里就莫名地有些不安起来,她示意门房退下,亲自带着两个差役径直往爷爷的书房处走去,有家仆就上前急急地走,赶着去给郎老爷报信。等到芸娘和差役到爷爷的客厅时,爷爷早已经在那里候着。郎老爷处事一贯不温不火张弛有度,他的肚量就像海一样那么深,这是他的父亲临死前告诫他必须要做到的,他对他说,客居他乡要想把他乡变作故乡,必须要忍常人所不能忍,这样才会做到厚积薄发荫及子孙。</div><div> 那差役见到爷爷后,作一揖,呼声,“郎老爷安康。”然后打开公文递交给爷爷说,“县老爷叫我们必须亲自交给您老人家。”爷爷一看,是恩施县衙给郎家庄的公涵,要在郎家庄招募乡勇,说是近日有白莲教匪,自川鼠串入境,正在宜昌、利川一带猖獗,需要郎家庄鼎力协助县衙清剿贼匪,以儆效尤。</div><div> 芸娘这才知道那差役为什么会在大门外大声喧哗,而没有耐心等到门房通报就要进府。原来是县衙派来的差役,送的是恩施县衙特地给郎家庄的公涵,前塘塘所里的差役只是带路而已。</div><div> 芸娘见爷爷拿着公文沉思不语,就过来接过公函一看,原来公函里说要在郎家庄三丁抽一,五丁抽二招募乡勇。芸娘知道,郎家庄既得在外为官的族人庇佑,又占着钱、粮充足,一直以来只为各级官府捐资钱、粮,向不与兵丁之类的事有瓜葛,以前招募乡勇、兵丁之类时,郎家庄就会额外地捐些钱和粮食,并不在郎家庄招募乡勇、兵丁,这已经是多年来郎家庄与官府形成的心照不宣的规矩。因为那些乡勇、兵丁招去无非是做一些清剿土匪、镇压刁民之类。所谓土匪,也不过就是一些或是受了冤屈被逼上山,或是穷途末路养不活家口的穷汉,所谓刁民,也不过就是一些还没有达到要上山为匪地步的穷人,这些人祖祖辈辈居住在这里,他们在这里有着错根盘节的血脉关系,郎家庄向来游离在这似蛛丝一样的网面上,从不去触碰它们,用开山鼻祖郎景山的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远亲不如近邻。郎家庄除了有人考取了文、武状元、举人、秀才,出去做了官以外,郎家庄向与各方关系善好,既不得罪官府也不得罪地方穷寇、匪贼,更是善待乡邻。所以,这么多年以来,郎家庄家势才会越来越大。</div><div> 郎家庄向来人口众多,男丁兴旺,真按这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比例算下来,郎家庄就得抽去上百口人。爷爷弄不明白,难道这官府就不要钱和粮食了吗?这白莲教是个什么教?为什么会让县衙给郎家庄单独发送公涵?郎老爷知道跟这些差役说这些是不起作用的,他决定到东乡乡公所去一趟。不是郎家庄的汉子们不能去当乡勇,而是以前从没在郎家庄招过乡勇,这没有打过任何招呼,就来这么一个公函,特地说明要在郎家庄招募乡勇,让郎老爷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况且这一次性被招去这么一大批人,都能组成几个大队了,要真是清剿贼匪杀起人来,不知要结怨多少仇家,这郎家庄又不是早起炊烟下午就无米粮之地,日后要是被那些冤魂们的后代找来,郎家庄还有安生日子吗?</div><div> 爷爷没想到他到前塘塘所也没用,塘所保长赵国武听说郎家庄郎老爷来了,本来已经回避了不想见他的,但他最后还是出来见了郎老爷。他这塘所每年大部分的开支都是郎家庄供给的,赵国武每年也会在郎家庄拿些好处,他之所以想回避爷爷,是因为他知道爷爷来找他有什么事,但是这个事他做不了主。</div><div> 赵国武告诉爷爷,因为这次的白莲教起义军来势汹涌,不同于以往的贼寇山匪。他们从山西、陕西、四川一路杀过来,受到各地贼寇山匪的响应,队伍扩展越来越大,杀了数千官兵,已经攻破占据的州县达两百多个,这次招募乡勇不全是要在本州县内御敌,而是要到宜昌县、利川县一带的边境去协助阻敌。不仅要阻止他们进入恩施县内,还要防止他们和当地的流寇联系上,以防事态的扩张。他告诉爷爷,因为这次要的是精兵强将,是要能上战场打仗的兵,所以,恩施县衙特地送来公函,说明此次必须要在郎家庄招募乡勇,任何人不得有阻。</div><div> 爷爷知道,年年征兵,年年招募乡勇,只见去没见回,兔盘村那地方除了郎家庄以外,那些农户家里就剩下老人、妇女和孩子了。各级衙门能管事的人,没有一个不贪的,他们拿着俸禄贪着朝廷里下拨的军需和赈灾物资,既不训练士兵的作战本事,也不体恤灾民的疾苦,导致招募的乡勇一上战场就被不要命的贼匪打死,各级政府职能瘫软,对贼匪流寇根本就没有抵御能力,灾民越来越多,怨声也越来越大,只要有起义者一声呼,就会得到穷苦人的响应,那贼寇山匪便是一呼百应。爷爷只想捐些粮食和钱,为了郎家庄的子孙,他不想与任何人为敌,更不想郎家的子孙前去送死。到时候无论哪方赢了,郎家庄还是郎家庄,大不了郎家庄再舍些钱财,能保住郎家庄,能保住郎家庄的子孙就好。</div><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