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十五 惊闻黎家明秘密 </h3><div> </div><div> 芸娘三人既有好的心情又减轻了身上的负担， 归心似箭的他们，回家确实比来时快多了。</div><div> 八十斤茶叶卖了八十两纹银，这是芸娘意料之外的收入。最让她窃喜的是他们与郁家茶庄签下了来年全部的茶叶交售契约。茶庄要付给他们定金，芸娘执意不要，因为做生意要讲信誉，她一怕加工技术达不到茶庄的要求，会让茶庄在收购时为难，二怕万一她们的茶叶质量达到要求了，那有好茶自然是想卖个好价钱的，只有这样才显公平。所以她对郁少爷和肖铭承诺，只要是他们生产的茶叶，送过来一定卖给郁家茶庄，到时候以质论价，就不会让彼此都为难，为长远计，她拒收定金。这也是郁少华对她另眼相看的主要原因，此，应是一个大胆细心、睿智而又有思想、遇事有主见做事有准备的女子。</div><div> 一路上，向老伯几次有话想对芸娘说，都欲说又止，直到过了汾水河，在人山岭分手互道珍重时，向老伯突然拉住芸娘的手给她跪下。</div><div> “您这是干什么？大伯。”芸娘与晏清赶紧去拉向老伯起来。</div><div> “我看小姐您是好人，老朽有一事相求，乞求小姐答应。”说着，向老伯老泪双流。</div><div> “您有什么要求起来说，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会答应的。”芸娘不忍老伯再跪，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请求要如此伤心地下跪相求，就胡乱地应了。</div><div> 见芸娘承诺会答应他的请求，老伯就站起来对芸娘说道：“实不相瞒，在云阳茶庄那郁少爷和肖总管所说的黎家庄的少庄主黎家明，在下是认得的。”</div><div> “老人家认得他？”其实在去云阳的路上老伯就说过他认得黎家明，只是芸娘没有挑破而已。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他既然对黎家明和黎家庄那么熟悉，又怎么会认不得她呢？这又与他请求自己的事有什么关系呢？”</div><div> 提起黎家的事，晏清有些不高兴，他不知道向老伯这是唱的哪一出，他怕又有什么事或话会伤到芸娘，就狐疑地看着向老伯向芸娘靠近一步，本能地想要保护她。</div><div> “只因小女如烟深懂制茶技术，每年的制茶季节黎家少庄主黎家明都会亲自来小的家里请她去做制茶的师傅，所以我认得他。”说着，向老伯开始抽泣起来。</div><div> “原来如此。”芸娘总算知道了些原由，但心里却又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div><div> 向老伯又絮絮叨叨地哭诉起来：“也怪我那女儿命苦，本来在一来二去中，黎家明喜欢上我女儿，他们本来已经私定终身，只等他大哥完婚，他就会来迎娶我女儿的,没想到，那黎家明为了报答他大嫂对他家的救命之恩却娶了他的大嫂，我们庄户人家哪有什么奢求，小女喜欢上了黎家明，就一根筋，哪怕他娶她做个二房，她也愿意，没想到那黎家明却说他那大嫂是个仁义干净的人儿，他绝不敢做任何有伤害到她的事，所以劝小女另嫁，唉……”说完向老伯长叹一声。</div><div> “那她嫁到哪里去了。” 此时的芸娘心如刀割，但她还是忍不住关心地问他。她哪里知道，黎家明为了成全她，竟然做出了这么大的付出，并且有苦还不能说，还有那个深埋苦水的女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呢？</div><div> “能嫁到哪里去，黎家明是完婚了，我那傻闺女却发誓终身不嫁。她哪里是想终身不嫁呀，她是在等黎家明，等到他有一天想明白了，能来迎娶她。”向老伯又失声痛哭起来，“哪曾想，那黎家又遭遇横祸，被灭满门，连个人渣渣儿都没剩下，我那女儿没了希望，整日在家以泪洗面，为黎家守孝呢。”</div><div> 芸娘越听越惊，“这又是怎样痴情的一个女子呢？”见向老伯哭得伤心，芸娘安慰道，“大伯，那我有什么能帮得到你的？”</div><div> “唉，姑娘有所不知，我老来得女，她娘在生她的时候就难产死了，我与她相依为命，住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老林里，眼看我这半拉身子骨，已经半截埋进黄土了，她却要一生不嫁，我走了，她连一个依靠的人都没有，叫我怎么放心。”向老伯越说越伤心，芸娘亦是五内俱焚，痴望着他悲泪啼零。向老伯摸一把鼻涕摸一把泪，往身旁的杂草上擦一把，又可怜巴巴地对芸娘说道，“我见小姐您心肠这么好，所以老朽我想求您，能不能收留我家如烟，让她给您做个跑腿的丫环，她还可以帮你制茶，她制茶的技术可好了，以前，那黎家茶都是她当师傅教那些工人做出来的，要是她能够依靠上小姐您这样的好人，我死也闭眼了。”原来，向老伯自在云阳茶庄听了郁少爷和肖铭的话后，就一直在盘算着女儿的事。</div><div> “大伯，只要如烟愿意，我愿与她结为姐妹，待你回去与如烟商议妥当后，他日，你与她一道过来，到郎家庄找我就是。”见向老伯这样的请求，芸娘心里虽不是滋味，可于情于理她都无法拒绝。</div><div> “你也是郎家庄的人？”向老伯一路看芸娘虽不是一般的俗人，但那晏清却是一个山野莽夫，他听晏清先是叫她“爷”，后又叫她“姐”，他从没有见过大户人家女子出门做生意，所以他想，怎么着，他们应是一个佃户人家的。没成想，这芸娘却要他和如烟到郎家庄去找她。想到刚才对芸娘说了如烟与黎家明的事，心中就怪自己快言快语，悔恨起来。</div><div> 芸娘见状，才想起来忘记隐瞒自己是郎家庄的人了。她同情他的爱女之心，便又安慰他说，郎家庄有很多门户，他们只是其中一家的下人，与黎家明的夫人并不熟悉，叫他们过来时，直接找晏清便是。又说，郎家庄现在制茶差的是制茶的师傅，只要他们前来找到晏清，给他们父女二人安排一个活计还是没有问题的。</div><div> 晏清见芸娘撒谎，就狐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心事。芸娘知道他心中的疑惑，可是，她自己也是见老伯伤心，怕他雪上加霜忧虑过度，才撒谎骗了他，至于以后怎么办？她又怎么知道呢？</div><div> “唉，只要我一死，她一个人住在那荒郊野外的，不前来找姑娘你们，她就只有与野兽为伴了。”</div><div> “大伯，您家周围没有邻居吗？”</div><div> “唉，方圆百里，就我们一家呢。”</div><div> “那您回家就和如烟商量妥当，尽早过来就好了,到了郎家庄就说找晏清便是。”对于郎家庄来说，多收一两个长工还不需要给爷爷请示，何况如烟还有芸娘正需要的制茶技术。</div><div> 听了芸娘的话，向老伯千真万确地信了。他铁定认定了这位姑娘就是河对面郎家庄里一个制茶的下人，又哪里知道眼前这位大好人正是黎家明的妻子郎竹芸。因为当年黎家庄在一把大火中化为灰烬，他百世没有想到，黎家少奶奶郎竹芸却逃过了那一劫。</div><div> 看着他蹒跚而去的背影，芸娘的心在流血，她心中完美的丈夫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只有她独自拥有黎家明那千般的柔情万般的疼爱，可是，那里面有几分是真情？如烟？如烟是谁？如烟在他心里又是什么？那些微笑，那些温柔，那些关怀的爱抚，难道是假的？不，那些花前琴瑟和鸣的余音还在缭绕、那些月下起舞执手相握的温暖还在，它们都是真实的。她的心被她内心无数次的询问撕裂着，疼痛而悲凉，“为什么有如烟？为什么？那些恩爱，那些甜蜜，那些幸福也属于她吗？”芸娘的泪就像屋檐下的雨水，无奈无助地一串一串掉着，她该去问谁？黎家明在那场被洗劫后的大火中连个尸骨都未曾留下，那些本以为唯自己独自拥有的一切，也随着风儿灰飞烟灭了么？不，如烟还为他、为他家守孝了呢，可自己呢？自己在逃命，连他们的尸骨都没有前来收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更不知道该为谁而哭，自己在黎家明和如烟之间到底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如烟又在她与黎家明之间充当着什么角色？痛心？悲哀？是为黎家明无言的付出而感动？感激？还是为如烟那绝世的痴情敬佩？嫉恨？还是为自己这无法言说的命运？</div><div> “阿姐，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晏清从没见芸娘如此地颓废、失落、悲悯。他被吓到了，不知如何是好。他此时能做的就是扶住芸娘因抽泣而不住抖动的双肩，他甚至有些懊悔，懊悔不该带着向老伯一起走云阳，又一起回来。</div><div> “阿清，有些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而有些事，侵进了骨子，它会像鬼魅一样，会如影随形跟随你一辈子。”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芸娘对晏清说道：“你没有经历过，是不会明白的。”</div><div> “阿姐，不管怎样我都会守在你身旁，不准任何人再欺负你。”这是晏清守在芸娘身边唯一想做也是唯一能做的事。为了芸娘，他敢上天敢入地。</div><div> “阿清，我现在也只剩下你了。”除了晏清，她再伤悲又能对谁说哭泣？她有再多的苦楚又能对谁述说？人有时遇上一些糟心的事，也许并不是哪个人刻意要欺你害你，而是那些过往的人和事，就是你注定无法逃脱的命运，而苦难又似是芸娘落地就安排好的宿命，芸娘不服不甘，她知道自己无法决定命运，但是她想要与命运抗争，她想要改变命运，而不是总是走在命运的安排之后去哭泣去痛苦。”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