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十四 初 识 茶 道</h1><div> </div><div> 来到郁家茶厂，芸娘和晏清呆了，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只见在一个偌大的四合院子里，以中间的天井为中心，四周围都是空的房子，而房子里或站着，或坐着几百个分选茶叶的人，老少妇孺皆有，他们或站着在尽力地筛着、簸着地初选，或静静地坐在那里对每一根茶叶从颜色、大小、长短、形状上进行认真比对、分开地精选。老人有老人可做的事，孩子有孩子可做的事，汉子们有需要汉子们才能做的事。</div><div> 郁少华边走边给芸娘和晏清介绍：“这都是从全国各地收购来的茶叶，要在这里经过分选后才能卖出去，肖总管之所以先前没有收购你们的茶叶，是因为你们的茶叶经过筛选后也无法在价值上增值。茶是一个很讲究的东西，你的品质味道再好，但是没有好的型，也是入不了法眼的，就如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始终上不了大堂一样。”</div><div> 芸娘听着郁少华的介绍，看着那些分捡出来的茶叶，长的是长的，短的是短的，圆的是圆的，他们各自放在一边，有幽蓝碧绿的，有黑得发亮的，有红如土漆色的，它们分开放在一起，就如从一个模子里面印出来一样，叫人看着就想立刻拥有它们，而不舍得把它们煮来喝。</div><div> “茶盛行于我们大清朝，已经在我国兴起了几千年，人们最初只是因为它有消暑解渴的功效，就用它来止渴解乏，后来，当它逐渐被少数贵族富户喜欢，饮茶已经融入了礼仪等文化因素，并形成了一定的饮茶文化。终于，有一天，茶作为贡品写进皇帝的御用清单，亦被皇帝高声称颂的时候，茶便成了高贵、雅致的代名词，再到寻常百姓人家见到茶的时候，它便不再是一道普通的饮品了。”肖铭想岔开郁少华的话，就无话找话地对芸娘说起来。</div><div> “这些是真的吗？郁少爷。”芸娘欣喜，才明白丈夫黎家明为什么对经营茶叶那么痴迷。</div><div>“是的，不过，要入行茶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div><div> “那是肯定的。”</div><div> “要想发展茶叶得先要了解什么人需要什么茶，再根据所需制出相应数量的茶叶，这也是我带你们参观我的茶场的真正原因。”</div><div> “谢郁少爷。”</div><div> “喝茶有三种喝法，一为‘品’，二为‘饮’，三为‘喝’。‘品’为细品，‘饮’为慢饮，‘喝’为海喝，我们先说‘喝’，农人伺弄土地终日劳作，汗流浃背，百络皆开，以致心虚体乏，寒癖暑毒伺机入浸，致百病生，如有茶水长伺左右，在口渴想喝时就能海喝一番，得以补充体液，平衡体温，不仅寒癖暑毒顿消，而且百病不浸。但农人既不得闲又没有钱，喝茶就没有了那么多讲究，不需要看色香味型，只要价廉物美，有茶品的功效就行。这样我们选出来的末级茶叶就有了销售的对象，不过，将它们整理得有了一致的规格后，它的价格也会略高于我们的收购价，在收购价的基础上可以把选工的工资赚出来。”</div><div> “哦。”芸娘听着，若有所思地频频点头。</div><div> “‘慢饮’，即很斯文地喝茶，我们是东方文明古国，自古就有‘来客不筛茶，倒找一担烟’的说法。家中来人来客筛烟倒茶是礼仪，但来什么人倒什么茶也是很有讲究的，如果主家胡乱地把不合适本家地位的次茶倒给了懂茶的贵客，一为对客人的不敬，二会降低主家在客人心中生活层次的地位。这样，给客人和主家带来的不愉快，就会影响今后的交往。主家如果给客人筛来一杯好茶，彼此慢慢地啜饮，边饮边论事，不仅可以以茶论友，增进彼此的沟通，还会因为饮茶得以修身养性，加强自身涵养，并得以彼此尊重，会让更多难办的事顺利完成。这样，我们选出来的中、高级茶就有了销售对象，它的价格高于收购价，而存在的差额完全可以补回茶庄工人的工资和其它开销。</div><div>而‘品’就不同了，可‘品’的茶品，是从这些茶叶里面精选出来的极品。而品茶也不是什么人说品茶就会品的，能品茶的人不是茶痴就是茶圣，最少也是茶精，他们品的是人生，是禅理，是修身养性，所以，‘品’茶是很讲究的。品茶需先看色、型，再闻香，后品味，如果你的茶没有色、型，就入不了法眼，那也就没有了后面的闻香品味了。但即或有了型，也不一定都是够得着‘品’的茶，因为‘色’、‘香’、‘味’里面又有着千变万化的机理，而这选出来的‘极品’茶叶，它的价格差额就是茶庄的利润所在，而你们的茶叶原材料，只要制作工艺和技术到位，是完全可以直接制出可‘品’的极品茶的。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可以给你们更优惠的收购价格，因为我如果有更多的好茶卖，也就会赚得更多，这是两家都赚钱的事。”郁少华说着转身看着芸娘，“所以你明白了为什么先前阿铭没有收购你们的茶，而我又把你们的茶收购了吧？”</div><div> “明白了，郁少爷，赐教之恩不敢相忘。”芸娘很庆幸她们在大榕树下烧的那锅茶水。但她也从郁少爷的一席话里清楚地知道了，要想制出好茶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当然，这在云阳卖茶的一波三折也让她明白了这茶也不是那么好卖的。</div><div> 第二天黎明，郁少华、肖铭与芸娘等人在大榕树下告别，晨曦带着些醉意，从榕树尖笼罩下来，五人互道珍重。谁也不法预料他们今日的相遇对于他们日后的人生将意味着什么。</div><div> 看着芸娘三人逐渐远去，郁少华对着他们高声喊道：“郎小姐，我可等着明年吃你亲手煮的腊肉鱼汤面呢。”</div><div> 芸娘回声笑道：“知道了，郁少爷。” 此时郁少爷不说茶，却说鱼汤面，着实让芸娘有些不知所措，但她还是高兴地答应了。</div><div> 听到郁少华离那么远地对着芸娘喊话，晏清撇撇嘴自言自语地说道：“还少爷呢，我看就跟个痞子差不多。”</div><div> “你见过这样斯文又博学的痞子吗？”芸娘见晏清生气，觉得好笑又好气，就问他：“你生啥气呢？阿清。”</div><div> “看着就不是什么好鸟，别理他，阿姐。”晏清有些不耐烦地又对芸娘说道。</div><div> 芸娘看着晏清笑笑：“阿清，你这是怎么啦？我们还要把茶叶卖给他们呢。”</div><div> 晏清想想也是，就嘟着嘴不再说话。</div><div> 芸娘三人的背影已经消失远去、隐在林深之处了，郁少华却仍痴望着那条被骡马和力脚子磨得光亮的石板路。肖铭拍拍他问道“少爷，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喔？”</div><div> “也许这就是前世的缘吧，从茶到人都是那么地暖心怡人。”郁少华缓缓地问肖铭：“你说她一个小女子，虽然带着两个跟班，但是她有什么理由远走云阳来卖茶呢？”问完，他自己也陷入沉思中。</div><div> “是啊，我也有些想不明白，你说一个小女子，有什么理由千里迢迢地来云阳卖茶呢？”其实，这也正是肖铭没有想明白的事，况且他们在黎家茶消失三年后，他们又给茶庄带来了有黎家茶味道的茶叶，虽然那不是黎家茶，但他们毕竟来自同一个地方，想到这里，芸娘悄悄掐晏清不让他说话的那一幕突然就跳了出来，肖铭始终觉得他们一定有必然的联系。他看看郁少华，见他仍在沉思之中，便没有说出他的疑虑。</div><div> “此女子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她天生温顺善良而又倔强，但后天却赋予了她一种凄美的韵味，她，太使人着迷了，总有种想帮他的念头……”郁少华又自言自语道。</div><div> “使人着迷？这人就是您吧，您帮她的已经够多了，少爷，那筛选茶叶分级卖，可都是您家几代人的秘密呢，你对人家好，也不带这样的。”</div><div> “是啊，那是我家从祖上传承下来经营茶叶的独家秘密，五代相守，上百年的历史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想想，也许我就是一个败家子吧。”郁少华从伸向远处的石板路上收回目光看着肖铭说道，“如果因此让我家的家业败在我手里的话……”</div><div> “怎么会呢，少爷。”肖铭又安慰郁少华道，“诚想，她也就是个山野女子，就是得到了我们的秘密，她制出来的茶叶也还是得经过我们才卖得出去，谅她也无翻天的本领。</div><div> “但愿如此吧，我之所以让他们了解那么多，也是有我一定想法的，只是不知道我的这些想法对不对。”郁少华与肖铭边往茶庄里走边对肖铭说道，“阿铭。”</div><div> “嗯。”</div><div> “我这次到广州考察，在广州的茶市里我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现在的世道变了，经营的方式也与以前有大不同了，所以，我们得改变经营和思维的方式，要想把茶产业做大，光靠我们在后院挑选别人供给我们的粗劣茶叶是不行了，我们必须要发展好的茶叶基地，并培养出好的制茶师傅，这样才能生产出我们需要的好茶。”郁少华一说起他对茶叶的分析，刚才那点对人生的悲悯情怀转瞬即逝。</div><div> “是吗？少爷。”肖铭也被他感染得心情好起来，那点因为茶庄秘密被泄露出去而带来的些微不安也不在了。</div><div> “是的，我们要将茶叶品质从源头抓起，要让更多的茶农懂得这些道理，他们才能制出更多更好的茶品，只有让茶农产出了好茶，我们才有钱赚，你说是不是？”郁少华越说越有劲，“从现在的市场来看，越来越多的人对高档茶有了更多的需求，我们要抓住这些机遇。”</div><div> “少爷说是，那自然就是。”其实肖铭对郁少华说的话似懂非懂，虽然他口里应着，心里却觉得他说的有些强词夺理。</div><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