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既雕既琢 复归于朴</p><p class="ql-block"> ——读刘星的篆刻艺术</p><p class="ql-block"> 徐步</p><p class="ql-block"> 刘星的篆刻艺术给人最深的印象是朴茂古拙,率真自然。</p><p class="ql-block"> 庄子说:“既雕既琢,复归于朴。”(《庄子·山木》)大凡艺术都要有规则,讲法度,并依照法则惨淡经营。然而,经过雕琢刻画之后,却要复归于朴茂的本初状态,保留和表现出本真的大美性情——这才是中国艺术的至高境界。无论是上古陶片,还是周秦古玺;无论是三代钟鼎铭文,还是秦汉竹简封泥,都具有这种朴茂而高深的意趣。刘星在书法的学习中,无形中受到这种形式感的熏陶,自然在篆刻中表现了出来。如“正平书画”(图一)一印,“正”字首横圆如锤棒,两竖带方味且一斜一正,并偏离该字中心,但却与右边上旋之竖盼顾呼应,使重心均横;下面之横沉向底边,然而,一犀利,一微波,意态有别,至使正中大片留白。起首一字便以章法之奇、刀趣之丰引人瞩目,如作诗起句突兀,造势成峰,先声夺人。其余诸字在点画的长短、粗细、曲直、疏密中,显得松紧有度、收放自如,无不隐含着作者平素的艺术素养,呈现出一种天真烂漫的童真之趣,令人想见古拙的上古陶片。“祥子印记”(图二)一印,看上斑剥模糊,几不可认读,然而,仔细品来,一字一画却明晰可辨。“子”字之首以肥笔醒目,下弯弧画若断若连,与“记”之两竖弯“一衣带水”似地成为一体,使印面“布白”变大,造成与“祥”、“印”两字形成的疏密之势上下相对,好像古玺摩挲日久,字形漫灭,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古朴的气息。“刘星印信”(图三)吸取了汉印的浑朴沉雄,更远绍了钟鼎范铸铭文的恢宏凝重。汉印的方整厚重是此印的基本格局。观其点画构成,方中寓圆,静中有动,平中见奇。如在字形的设计上,“刘”比“星”宽,“印”比“信”瘦,恰成对角呼应,使四字组合中的“十”字空白线略有参差变化。整个印以复刀刻就,拙刀钝笔,老成迟重,不加修饰掩藏,反而意趣更多。这种统一中能变化,单纯中寓丰富的格调,无疑凝聚了刘星对大篆的心得体会,如《毛公鼎》的森严肃穆,《散氏盘》的恣肆跌宕,《大盂鼎》的圆浑大方,以及《史樯盘》的冷峻规整等,都能在他的笔中刀下错综融合。“斯明怡印”(图四)是一方朱文印。朱文印刻得不好,很容易显得板滞。但此方印不仅线条骨力遒劲,笔意多变,而且由朱文交错分割的大小方形、菱形,以及其它形状的空白,也同样多变,所谓大空小空,无一雷同,其鲜爽劲挺的风姿,好似古人刚捺的封泥。</p><p class="ql-block"> 刘星篆刻艺术的另一个特点是率真自然。</p><p class="ql-block"> 时下有许多刻印者喜欢制做一种“流行”样式,营造一种表面的“张力”;但等多看几眼后,却往往显得多工巧而乏真趣。老子有言:“大巧若拙。”“巧”是一种方法和外在形式,艺术当然要有方法技巧,也要有形式美感。但中国艺术的极至是要“技进乎道”,“美本乎真”。技巧虽说要熟练,但熟练并不是目的;美要靠形式,但形式不能徒有外壳。因此,技巧的熟练不能掩盖真性情;而体现了本真的形式,即使表面笨拙,那也是一种“巧”,因为它往往更有魅力,更耐人寻味——这也许就是“大巧若拙”在艺术上的精义所在。刘星深明此理,在艺术实践中,也偏好那种随机而发、不假修饰的路数。所以,他不仅比较喜欢刻白文印,而且一旦刻起来,一般是不起印稿的,就像“急就章”式的即刻奏刀。当然,运用这种方法不是为了图省事,而是为了追求自由率真的刀趣和错落自然的章法,继而获得可遇而不可求的“神来之笔”。同时,这种方法的运用也是难度很大的,它不仅要求刻印者对篆文的书写非常熟练,更要明辨反写篆文,使进刀、控刀游刃有余,形成以刀代笔的效果。而最能体现以刀代笔趣味的是刘星刻的边款。如“刘星印信”的边款,把吴昌硕的古拙和齐白石的爽劲结合了起来,大小相间,疏密有致,磊磊落落,洋洋洒洒,俨然一幅晋唐人书写的行书手札。</p><p class="ql-block"> 总而言之,刘星所追求的“大巧若拙”的艺术趣味并不是一味地拙”,“大巧若拙”毕竟还有“巧”在其中。一般地讲,在艺术实践中,还必须有一个“巧”的阶段,它包括两个方面:一、把生命张力的气势控制得恰到好处。二、把生命精神的韵致表现得细致入微。因此,刘星近期的治印思路是向规整雅致靠拢,以战国古玺和秦汉印章为本,再吸收明清文人篆刻的精华,加上他在绘画、书法和美术史论等方面的综合修素养,必能促进他自己印风的逐渐成熟和发展。</p><p class="ql-block"> 庄子所说的“既雕既琢,复归于朴”,可以指一方印章的刻制过程,也可以是指一个印人一生的治印过程。因此,刘星的篆刻艺术虽说已经取得了可喜的艺术成果,但总体而言,还是处在一个“雕琢”的过程之中。那朴茂深邃而又扑朔迷离的至美境界固然是很难达到的,但又是可望而可及的。因而,它总是吸引着人们不断地追求下去,不断地探索、探索,再探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徐步 2003年6月26日于无喧书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