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今年你几岁

严小白

<h3><b> 这几日星城长沙又转晴了——并不强势的冷空气只维持了几天,象征性的落了几夜雨,除了赐给我一场猝不及防的感冒外,似乎再也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冬的痕迹。渐渐习惯了朝九晚五按部就班的上班节奏后,也开始习惯性地在吃完午饭后溜到湘江边走走——一来上班地点就在专题片中常用的那些词汇"湘江之滨、浏阳河畔"的描叙里,二来午休时间已经成功缩减至只够散步聊天、做一套眼保健操。只是无论穴位按得多么精准、力道多么契合,我那500度近视的双眼依旧迷离,如同眼前这雾霭缭绕的城市,以及我们早已不在谈论、日渐缥缈的理想。</b></h3><h3><b> 许多年以后,当我们孜孜不倦的以缠斗的姿态,和生活这个强大的关底BOSS苦苦周旋,才发现理想不过是海市蜃楼,随遇而安才是最终归宿。</b></h3> <h3><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又一个四季在轮回</b></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而我一无所获的坐在街头</b></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只有理想在支撑着那些麻木的血肉</b></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理想今年你几岁</b></span></h3><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b></span><h3><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赵雷《理想》</b></span></h3> <h3><b> 和第一张专辑相比,民谣歌手赵雷2014年出的第二张专辑《吉姆餐厅》,其民谣质感明显有所减弱。这也难怪,最开始呈现的往往是最好的,越到后面越发平淡,人和物皆是如此。倒是其中一首歌《理想》中的一句歌词"理想今年你几岁",不知为何戳中了我,也戳醒了那些尘封的往事。</b></h3><h3><b> 是什么时候开始谈起理想这个词的,我们已然记不得了。也许是刚入大学住进4区12栋111那些新奇而无法入睡的午夜,收音机里放着午夜悄悄话或是夜半鬼故事;也许是某个无聊的午后,阳光穿过挂满湿衣裤的狭窄窗台,墙角里有蜘蛛在寂寞的结网;或许是某一堂昏昏欲睡的毛邓思想课,我们坐在教室最后两排,写着奇形怪状的诗,聊着不着边际的话。有那么一恍惚,理想就会偶尔从我们口中蹦出,化作唾沫星子,飘散在科大校园独有的大风中。</b></h3><h3><b> 我床下2号铺的室友买了一把破木吉他,在每个我们逃课回来无所事事的日子里,留着遮眼长发的他总会煞有介事地学着弹唱,憧憬着成为流浪歌手引得女生一片尖叫的场景,虽然楼上总会有人不合时宜的扔下香蕉皮、烂苹果等诸多垃圾;对面上铺的3号室友每天对着穿衣镜展露白花花的胸脯肉,偶尔发出一声李小龙式的惊为天人的尖叫,把"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字句工整地刻在他为数不多的每本李敖著作的扉页上,幻想着单挑整个世界;对面下铺的4号室友最是忙碌,文学社、学生会、老乡会占据了他大把的校园时光,饭局颇多的他常常半夜才从外面翻围墙回来,第二天又免不了拿出针线装出女红的姿态,缝补昨晚因为翻墙而被挂烂的半截裤脚;在另一边,睡上铺的5号室友皮肤黝黑得名"黑鬼",篮球场上生猛过人,精力旺盛,只是他那浓烈的涟源口音让我们难以理解,多年以后有一部日本动画片叫《黑子的篮球》不知能否勾起他的回忆;下铺的6号室友以嗜睡而闻达于诸侯,就算老师要点名查到的课即将上演,他仍会像革命烈士邱少云一样,毅然决然纹丝不动地趴在被窝里,气若游丝地喊出一句口号"让我再睡一分钟";7号室友神出鬼没,尤其喜好在图书馆和地摊上收集奇书异闻,从民间野史《灯草和尚》到江湖传说《品花宝鉴》,从古典名著《青楼梦》到人物传记《坐月子的日子》等等,不一而足涉猎颇广,并以此为素材作为他和学姐学妹搭讪的谈资;8号室友则最为虔诚,虔诚到四年只看一本书——《科幻世界》,只要这本神奇的刊物在手,时间天地浑然忘我,真正做到了"躲进小床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而我呢,自然是1号床铺了,他们常称我为"邮筒诗人",因为我一言不合就瞎写诗,还恬不知耻的乱投稿,最终因为某首诗中的一句"我是路旁寂寞的邮筒"而得以声名远播,传唱多年而不衰。</b></h3> <h3><b> 那时的科大,被我们称为呼啸山庄,冬季的风绵绵不绝,一阵阵地吹,吹得一阵阵。我们故意敞开外套,肆无忌惮地行走其中。那里有光着身体裸露皮肤的黄泥巴操场,斑驳老旧的长满岁月皱纹的四区宿舍楼,每年四月盛放吸引无数胖胖的眼镜女生嘟嘴照相的樱花园,并不平坦的水泥路上青年男女卿卿我我招摇而过,而忙碌的我们总是匆忙地行走在通往网吧的路上,并在一片厮杀后选择店面设在别人家楼下的娄底餐馆,或是霸气侧漏一地的全球邵阳人餐馆,以此来解决最实际的生计问题。那里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快活岭。虽然我们并不觉得那掏空了我们口袋和钱包的地方有多么快活。</b></h3><h3><b> 风继续吹,也慢慢吹走了我们所剩无几、说不清道不明的所谓理想。2号室友的破吉他渐渐落满了灰,他曾经极度鄙视口诛笔伐的网恋,此刻正让他沉迷而不可自拔;3号的胸肌已成功由A罩转为B,但李敖的书却并没有让他遇到一个胡因梦一样的绝色女子;4号的酒量大增,可惜敏捷的翻围墙身手却没能拯救他体育课都挂掉的悲剧;5号还在球场上狂奔,只是即将到来的就业压力让他日渐消沉;6号的口号变成了"睡姿决定发型",常在寝室里深入研究睡姿与发型的关系;7号学会了黄瓜贴脸,8号的《科幻世界》即将停刊,而我收到的退稿信已足以装订出一本诗集……</b></h3><h3><b> 时间一个踉跄,直到毕业季我们才回过神来;生活的理想,是为了理想的生活,而我们曾为理想付出的种种努力,变成了或厚或薄的一纸求职简历,在人才市场的招聘单位前飘来荡去。聒噪的人潮喧嚣里,我们常常一起哼唱的那首校园民谣,也渐渐被淹没。</b></h3> <h3></h3><h3><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是谁第一个 打破了沉默</b></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是谁第一声 唱出老歌</b></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是谁又提起 从前的约定</b></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那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b></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b>——李晓东《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b></span></h3> <h3><b> 正如校园民谣逐渐远离校园这一滥觞一样,当我们再次谈论这一狭小的音乐流派时,只剩下了民谣(或者城市民谣),"校园"二字已被抛开,而我们也终于各奔东西,离开了那北风呼啸的校园;当年课堂作文里的理想,如同一件过时的旧衣裳,被压在箱底,不再提及。我们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忙着试探自己的能力、忙着适应多变的规则、忙着让自己看起来很忙,为那些所谓的前途,也为最切身的生计。</b></h3><h3><b> 是的,生计,这是理想最大的敌人。有时候理想是一件危险的事情,空谈理想则一定会饿死;填饱了肚子,我们才有更大的力量去担负更多的责任。我是幸运的,因为做一名新闻记者一直是我的理想。有幸进入电视台后,那无数个东奔西走、南来北往的日子,我都尝试着用手中的纸笔和肩上的摄像机,努力呈现那一桩桩或悲或喜、或平淡或激烈的新闻事件,丰富着自身的人生阅历。可是这时代变化太快,我们正行走在奔赴理想的路上,身边的风景却换了一波又一波。我们心怀家国、讴歌良善,却也不得不身居斗室、叹息房价;而更多的时候,我们无数个被侵占的休息日换回的成果,却始终敌不过这时代所需的急功近利。毕竟,在这个浮躁而功利的大环境中,成功的定义往往被限定在位的高低、钱的多寡,以及名的大小,而我们还是图样图森破。</b></h3><h3><b> 我们也试图挣扎,甚至还组建了影视制作公司,幻想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们学会了装模作样,明白有些事情无须抬杠,表面服从偷偷反抗。最终,那些信誓旦旦的计划总是破灭,习惯沉默的我们开始变得满腹牢骚。于是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在一起,像是梦想破碎的声音。我们半夜不归,吃着辛辣的宵夜,喝着廉价的珠江啤酒。带着酒味的我们又会奔赴雨湖公园旁的印象雨湖或是乌托邦,酒吧老板分别是见多识广、喜欢听别人唠叨的健哥和笑起来狰狞、内心朴实真挚大叔维。我们闷着头大口喝酒,又或者自说自话,牢骚太盛欲断肠,而话题总是虚无缥缈的理想、莫可名状的现实,当然还有女人——总会有人为得不到的感情、得到的感情、得到又想放弃的感情、放弃了又想再得到的感情而纠结纠缠纠心。酒吧前坪的电视机里转播着欧洲杯,雨湖公园里一片灭黑,我们对着看不见星星的天空,歃血为盟一般地义结金兰。因为结拜的是七个人,所以自取名号"江南七怪",幻想着在刀光剑影中留下些许声名与传说。只是江湖险恶,江山代有才人出,各大武林门派恩怨相争,华山论贱,尤其是擅长以杀人于无形的魔幻现实派,活生生将"江南七怪"们打得七零八落落花流水水深火热。</b></h3><h3><b> 江湖远去,传说早已落幕。印象雨湖似乎易了主,乌托邦也成为了大叔维第四家被喝垮的酒吧。而七怪中的其他六怪,早已各自逃离了电视媒体圈,如同出走的娜拉……多年以后,伴着日渐远去的旋律,那些民谣里的理想,谣啊摇啊,也终于慢慢摇走了。从15年前听老狼沈庆,到10年前听朴树许巍,听从鲍家街出走的汪峰,到如今的赵雷马頔周云蓬,伤感的调调已然不在,倒是激烈、冲撞、批判、甚至摇滚的味道越发浓烈——毕竟,现实总是一如既往的面目狰狞,直叫人又摇又滚。当年的大学室友,2号、4号、6号还混在体制内的,光鲜的外表下免不了要面临"权力的游戏"的暗涌争斗;5号坚守在某个校园的三尺讲台,已多年不曾联系;7号、8号进了大型企业,承受着市场风云变幻和职场朝令夕改的压力;我和3号则挤进了身处转型之道的地方媒体圈,无冕之王的光环最终也没能改变我们纷纷出逃的结局……</b></h3> <h3><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你曾拥有一些英雄的梦想</b></h3><h3><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好象黑夜里面温暖的灯光</b></h3><h3><b style="color: rgb(255, 138, 0);">怎能没有了希望的力量</b></h3><h3><b><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许巍《那一年》</span></b></h3> <h3><b> 岁月就像一勺滚油,身处其中的我们迟早都要被煎炸得外焦里嫩,端上桌子,成为宿命的美餐。可纵使没有了理想,我们却依然还保有寻找曾经追寻梦想的力量。许多年过去了,我们已经成为凡人,有的销声匿迹,有的俗事缠身,有的锐气已经消磨,有的激情渐已成空。但在我们以及诸多从那些年走过来的年青人的内心深处,镌刻着的依然是那些真切的感动,破碎的温柔,烟花璀璨的记忆,以及繁星满天的夜空。</b></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