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迁流（六）——户外人的酒和故事

苏鲁锭

19
他也曾独自一人带着记忆，经过冲古寺，面朝雪山站在这里，不同的是等他转过身时，看到的就是那个心中一直挂念期许的人，笑容安恬，衣裙漫飞，对于辗转多年的他来说，这就是终点的等候——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周生突然发现自己也像一个寻求皈依的朝圣者，佛教徒跋山涉水赶赴的是一个“众生的原点”，而自己奔向的是另一个“原点”。

周生喘着气停在洛绒牛场中间，这里还和以前一样安逸、优雅：牛羊静静地踱步，瀑布挂在岩壁，溪流划过青青草甸，远处彩林簇拥着雪峰；几年前，他也曾独自一人带着记忆，经过冲古寺，面朝雪山站在这里，不同的是等他转过身时，看到的就是那个心中一直挂念期许的人，笑容安恬，衣裙漫飞，对于辗转多年的他来说，这就是终点的等候——只要最后是你，就好。这个人终于成了他的妻子……
而多年后的今天，周生又来到这里，从山的另一边，花费了几天的时间，沿着洛克曾走过的这条“地之肚脐”的隐秘通道，如行僧一般回来了，整片草甸只有自己的身影，山川只是平添一份悲凉，他的泪水不禁湿润了双眼……
这时周生只想立刻做一件事，他取出手机，幸运地还有一格信号，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一个滴声还没结束对方就接起来了，还没等他说话，那边已传来妻子的声音，有些哽咽：“老公你去哪了，我梦见你昏倒在一个山坡上，摔得全身是伤，你没事吧，回来好吗，我冷静下来想明白了，你也挺不容易，我有很多不应该的地方……”
　　惊讶，感动，周生回道：“老婆，我好好的，我在洛绒牛场呢，亚丁，冲古寺，记得吗，是我不好，我不对，忘记了这雪山下的承诺，这就回来，我想妳了……”
　　……

20
谢谢这一路上遇到的人，愿我爱的人珍惜眼前

夜色正浓，岚月慢慢说起，
“我和我前男友分手后，曾有段如丧尸般的日子，都不知自己该怎么从这灰暗和消沉中走出，也不知自己还会不会相信这个世界，直到有一天，遇见一位特别的病人……”
“病人摆渡了她的医生？”
“妳这比喻还真妙啊，”岚月道，“是啊，那虽是一个很年轻却身患绝症的病人，可我觉得在她面前，我才是个病人，有时想想，命运再怎么多变，有比一个人正在憧憬来之不易的幸福时突然领受死神的判决来得更残忍的吗？”
蔓露默默道：“我曾听人说过，人生就是一个不断送死又不断重生的过程，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学会自我调控，尽力去缩短、看淡这个过程，从容地面对生活中各种际遇”
“开始只是出于对病人的同情和关爱，可是我们接触了几次后，觉得很投缘，工作忙完的时候，我就常陪她一起聊天，她很喜欢吃凤梨罐头，每次都会分我一罐，就在她所剩不多的日子了，我们还成了交心的朋友，”岚月道，“她在病房无聊时，就把回忆写成日记……”
蔓露静静地听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听了她的一些经历，再想想自己，六年多的时间，确实也很多东西都会改变的，只是自己没发觉，而生命的脆弱却让人感觉一件事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完，就像她一样，无法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和自己最爱的人在梅里雪山下携手许愿，和那个不得不说再见的人再次回到这云端花海的俄尔则俄……”
蔓露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岚月
“最后，这个病人在离开前把她的日记本送给了我，说希望她的一些想法能帮到我，她是个在病魔和命运前坦然乐观的女生，一个路过了全世界涤清了灵魂的户外行者，她的话和她记下的东西让我重新找回自己，这本日记中一段美丽的俄尔则俄水晶之恋指引我来到了这里，遇见了孤烟，遇见了你，遇见了……”岚月顿了下说道，“其实，妳大概也猜到我说的这位病人是谁了吧，这就是我说的‘命运的巧妙安排’。”
蔓露渐渐流下眼泪……
“这可不是编故事啊，有笔迹为证，”岚月道，“既然这样，现在我就把这本日记交给妳，它是属于孤烟的，今后妳可以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把它交给应该看到它的人……”
“幸好楚天把它捡了回来，”蔓露擦了擦眼角说道，他打开日扉页，赫然写着

　　“穿越悲喜的迷雾，坐看寂静的花海，谢谢这一路上遇到的人，愿我爱的人珍惜眼前……”

　　“是啊，是楚天把它捡了回来，”岚月想起刚过二垭口时看到的那个心形的海子，如果俄尔则俄星罗棋布的海子都是天使的眼泪，那么这滴眼泪一定是为了捡回曾经遗失的心灵，这个捡回心灵的人，会是楚天吗……

　　夜色中，随着最后一个点亮的帐篷消失在背景的黑暗中，一切归于平静，只有残留的篝火懒洋洋地燃尽……等待新的一轮日出和那无尽的岁月轮回……

尾声

这两年，我去了很多地方，虽然没找到消失的地平线，也没有注定彼此一生的邂逅，却是这个婆娑世界一只好奇过、感动过、追问过、快乐过的路过蜻蜓，其实，只是在等待永久停留的那一天……

　　这就是楚天走过的路和遇见的人，对户外行者来说也许只算一个很普通的故事，但我曾听一位哲人说过，一次偶然经历中小小的改变，也许有一天就会变成你人生中重大的转折。

很快就走过两个年头了
……

又是跨年的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
在这快两年的时间里，
鲁有脚在家族企业的基础上和学设计出身的静雯共同创立了自己的珠宝品牌，取名“天使之泪”，专营高端水晶饰品，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他们没有忘记九海连天和俄尔则俄的水晶。

厨师沙拉后来发扬自己的特长找到一个迅速蹿红的商机，他在网络直播平台上直播户外野营烹饪和野外求生美食专栏，虽颜值不争气，却也成了名噪一时的网红，但听说过程还是挺艰辛的，曾被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极端分子暴打，专栏访问量低迷时还吃过……屎。

663终于如愿以偿在4000多米海拔的高处成功的泡上一位女驴友——白玲。
他们的结合让我想起丽江樱花屋金酒吧流传的一句话：色狼不要以为自己是狼就得意忘形，记住女人是老虎，老虎比狼厉害。
现代婚恋关系一定程度上讲究“势均力敌”，能和663这位套路大师势均力敌的当然也必须是个老司机。
663好不容易有了个独自参加户外活动的机会，
白玲一边帮他整理行装，一边说：“小6，这次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啊。”
“玲儿真乖，是啊，没你陪着我都不嗨森！”（其实心里：你终于不在了）
“那我有办法，”白玲想了想就贴着663脖子行动起来…… ……663还没来得及反应……“这颗‘草莓’，就代我陪着你，贴心吧！”
“灰常……贴心”（ 心里：幸好还有围巾，但这是夏天啊）
“这个是我特地给你准备的，周到吧” 白玲递给663一捆有点沉的东西。
“天啦，要那么多帐篷杆套筒干嘛啊？增加背负”663惊到。
“你的帐篷杆爱断嘛，对吧，当年是怎样钻到人家帐篷里来的？”白玲说，“现在不用担心了，我准备了两个外帐和能覆盖你整个帐篷杆长度的套筒，哈哈。”
“我亲爱的玲，妳这是关心我还是警告我啊？”
“当然是关心啦，你用得着警告吗，你说过这辈子只混我一个人的帐，我曾感动得一塌糊涂，这不是我逼你发的誓吧。”
“当然……不是”（心里：还是那匹草泥马）

阿May加入了孤烟和周生的创业团队，全面负责最新策划的“古道驿站”体验式民宿客栈旅游项目，同时在公益领域大展拳脚，成为小相邻景区管理部门的合作方，在当地政府支持下成立小相邻生态保护协会，拍摄记录片，建立更有效的景区垃圾处理方案。


“感谢户外活动帮我们找到那么棒一位合伙人。”孤烟盛赞阿May
“对，多有些这样的能人加入，我可以放心地当翘脚老板了，哈哈。”周生说，
“你又想躲清闲了？家庭和事业就那么难兼顾吗？”孤烟问，
“我以前没少忙公司的事吧，现在只是想多抽点时间陪陪媳妇，”周生说，“再说了，我很多同学都二胎了，我们也该要个小宝宝了。”
“真想不到两年前那次木里到亚丁之行竟让你们两口子像濒临倒闭的企业一样起死回生，还不断发展壮大。”
“给你说了，你不懂，这叫‘经历一段艰苦难忘的行程，重又回到相爱的原点’”周生说，“要小孩之前，我和媳妇准备再出去走走，也许会去那个地方跨年，其实我家亲爱的也很好奇，哈哈。公司的事就要你多费心了。”
“是要阿May要多费心了”
“没错，她也挺不容易的，独立自强的单亲妈妈……对了，你上次从小相邻收获的不止是一个好合伙人吧。”周生笑笑说。
孤烟想了想说：“人都爱这样，把失去的东西放在心里，直到放不下，困死自己……放心吧小子，我会考虑另一种生活方式。”
　　“这就对了，缘为冰，冰化后还是需要一杯热茶，”周生说，“我看得出来人家心心念念都是你。”
　　孤烟手机传来一条信息：今天没加班吧，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路上小心一点……

孤烟走进一家名叫“花海”的酒吧，这家店每张桌上都插有一束杜鹃，环境比较安静。坐在吧台边的蔓露微笑中多了几分默契。
孤烟走到吧台边：“不好意思，让妳久等了”
蔓露对酒保说：“阿杰，让这个客人露一手吧，”
“很久没调了，”孤烟说“见笑了”
　　“没事，你就把把这里当洱海边。”蔓露道。
孤烟取出伏特加、龙舌兰、波士蓝橙青柠、雪碧和一小瓶自备的酒，拿起盎司杯和SHAKE壶操作起来……不一会儿，一杯透着神秘湖蓝色的洱海之泪就摆在了蔓露面前，蔓露端详了一小阵，轻轻喝了一口。
很快孤烟又调出另一杯“苍山雪”，洁白而高雅，他自品了一下，“还好，那个味道没变，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为谁调这款酒了，露露，谢谢妳。”
“谢谢……我……这个摆渡人啊”蔓露慢慢说，“再说了，那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嘛”
孤烟说：“露露，其实，我想说的是，这款酒虽然难忘，却已成为过去，我现在最爱喝的还是妳经常给我泡的那杯热茶。”
蔓露低下头，嘴角的微笑是那么温暖……

两个月后，孤烟收到一张从云南迪庆寄来的明信片，正面是梅里雪山下一个安静的小村，“世上最美的雪山”果然名不虚传，背面赫然写着两行字，那字迹孤烟再熟悉不过：

　　当你看到这张明信片时，也许已明白了一些东西，我只想说，我如约到了梅里雪山脚下，已在那里安葬了最后的灵魂，珍重！勿念……

“寄给未来的明信片？”
“又叫储存记忆的明信片”孤烟说，“露露，我还要完成最后一件事，去一趟梅里雪山。”
“我陪你，你到哪，我都跟着你……”

　　世间太多变幻，没人能预见未来，不过你也可以选择坚定一种信念，对自己有一个交代，那么，未来也会在你手中。

　　后来，我养成一个习惯，到了一个地方，就喜欢去寻找那“储存记忆的明信片”，寄给未来的自己，寄给未来的某某某，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储存记忆”还是“找回记忆”，因为我们的世界中并没有2046这一站。

　　同样，世间也有太多的遗憾和感动，佛曰，婆娑即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的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携手天涯是幸福，朋友的酒和故事是快乐，我始终离不开我的户外背包，离不开雪岳山川的招唤，这两年，我也去了很多地方，虽然没找到消失的地平线，也没有注定彼此一生的邂逅，却是这个婆娑世界一只好奇过、感动过、追问过、快乐过的路过蜻蜓，其实，只是在等待永久停留的那一天……

我会将独一无二的风景收入相机、描上画布……

　　我也会将那些属于户外行者的故事或尘封心底，或赠予有缘人

　　直到一天，我突然有了个想法，户外人的故事加在一起，已经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了好多
遍，而这，就是时空的轮回……

于是，我决定将这些故事收集起来。

我一边行走，一边构思……

　　这一天，我又到了香格里拉，走过回忆中的月光城，来到远离喧嚣的普达措，这里有家很有特色的“树海旅馆”，是个能让人静下心的地方，不料在这里巧遇楚天和岚月。

　　“可以啊小子，是说你最近音信渺无，神神秘秘，原来……”看到他和岚月牵手甜蜜的样子，我知道这段时间没有骚扰他是对的，哈哈。
“你不会跟踪我吧”楚天开玩笑道。

　　听说他们在这家树海旅馆已住了快一周，早上在山间晨练，午后喝茶读书，傍晚“追落日” ，晚间和大家品酒、烧烤聊天，这里寄托了楚天的客栈情节，也满足了岚月的电影追忆。

　　相遇这天晚上，玄月高挂，我对楚天说了写户外故事集的计划，却勾起楚天和岚月一段难忘的回忆……
“你这个故事集准备叫什么名字？”楚天问我
“这还没想过……”最后，为了向编剧出身的天才电影人王家卫致敬，我决定用他惯用的四个字名字，几天前读到佛经中的“行苦”，给了我很多启发，就叫“行者迁流”吧。
　　再看看眼前这两人，之前一个不愿付出，一个不敢相信，最后却走到了一起，好吧，故事就从他们开始……

其实是未完待续……

谨以此文
献给雪际线户外两周年跨年庆
并在电影《摆渡人》上映之际，向全世界都倾听的张嘉佳和天才电影人王家卫致敬

感谢所有从我生命中路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