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走就走，穿山越谷而去

咏旋

真是难以想像，我们已经在开往亚里桑那的路上了。而且天气还这么晴好。连一朵云都没有。对我来说，最想做却最没有可能做到的就是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程。首先，我家小儿子是个不可救药的宅男。带走他就如同要带走一头冬眠中的小熊。其次对小熊他爸来说钱永远都是问题。你跟这位一辈子什么小事都要按部就班的工科男讲什么兴之所致，信马由缰之类的情怀那基本上是准备接受火星人的待遇啊。从来都没被说服过。但好在我是有办法有毅力的人。屡败屡试，从未放弃。这回总算是成功了。中间过程省去数千字，结果就象开头说的。

小熊他哥寒假安排了打工和诸多计划已带不出去，正好留在家照顾猫和狗。虽然你可能不同意这也叫说走就走。但昨晚在小飞机上吝啬的空间里，他们父子二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把我挤得紧紧地一起座了4个多小时，而且还上不了网，只能和我一起玩游戏聊天或靠着打盹，真让我心里美得不轻。今天天气都没经过小熊他爸计划就这么好，老天爷岂不是对我有点偏心吗？

在路上！感觉真好！

虽然，一出了维加斯城，就是一片荒漠。风景之好充其量也只能用乏善可陈来形容。放眼望去，连一棵树都找不到，只有一丛一丛连不成片，长得不高不矮、不青不黄、不成气候的乱草。还有许多难看的电线杆和铁塔在荒地里插着。甚至还有一些看上去很没文化的铁丝网，让人不得不难堪地注意到远方还摆着几座生了绣一般的小工厂，如果不是烟囱里还冒着白烟，你一定以为那是早已被人抛弃了的。最令人称奇的是，这种看上去鸟不生蛋兔子不留遗之处，竟然有居民聚居区。那村落看上去灰黄干瘦，实在有些让人无法落目。难道有人真的愿意一生守着旷野莽原满目荒秃地过一辈子？

熊爸不禁发表评论说：

＂在这种地方买房子，就用不着要后院了吧？＂

＂为什么？＂

＂又不长草又不长菜的＂。

意识到其农民意识可能遭遇小资吐槽，又赶紧补上一句：

＂又不能种花＂。

＂可以种仙人掌。＂

小熊趁机向我质疑到：

＂这就是你非要带我来看的地方吗？＂

我没照他的套路出牌：

＂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错不了的。一会就有不一样的风景出现了。＂

心里一边想着，要是有点云，就更漂亮了！小熊好象根本没在意我的回答。

今天计划是从Vegas经大峡谷北崖到羚羊谷。可惜冬天北崖不开放，只能途经，或者从车窗里可以多少领略一下那峭壁断崖、赤岩红峰的壮丽？还记得上回到大峡谷时被GPS误导走迷了路，在荒山里兜兜转转，上上下下，百里无人烟之处，碰上对面开来的车子都不敢问路，车轮一滑差点搭上性命，有去无回。记得我们最后转个弯终于开上了山脊，视野一下子打开了，两侧都是峭壁陡坡，在落日最后一缕余辉中，得以一览群山，但见赤壁红峰，高崖深壑，起落跌荡，气势磅礴，如巨浪翻滚，并瞬间定格，凝固成一个千古传奇。当时那份震撼，令人虽在绝境中，愁肠百结，也不由得惊呼一声，忘了归路。一车人迷途而生的恐慌怨诿倾刻被这恢宏的大手笔给按了静音。

借用几天后所摄南漄公园的照片表现一下那晚的心情。

听完我绘声绘色的描述。小熊转了转眼珠，装酷道：

＂Who cares".  
该死的青春期！我咽下到嘴边的狠话，用比他更酷的声调淡然抛出：
＂Let's see."

云来了，天空的表现力瞬间提升了整个大地的层次感。

我有点坐不住了。开动相机在飞驰的汽车上工作起来。果然不久就有壮美的山岩出现，颜色非常别致，几乎是红色的，还有黄色。可惜我的位置不给力，出发前特意让小熊坐在前座，就是为了让深陷电玩练狱的他感受一下真实世界的瑰丽雄奇。这会儿只好依重他帮我抓拍路边景致。

这里象是一个个巨大的擂台

被沙子染成喑红的柏油路，造型别致的房子，还有空旷的马路边卖土著艺术品的摊子。枝条发白的奇特树林，在阳光下仿佛涂了一层银粉，闪闪发亮。车上看到的，一闪而逝的风景仿佛永远比停下来看的风景更好。

山上滚下的石头被借来做了屋顶。

荒凉无人处搭棚卖东西？不是我看错了吧？

这是否可称为西部蒙古包？

什么？欢迎来到尤它？原来这条路经过尤它！我怎么竟然忽略了这个细节？脑海里迅速闪过的是尤它大大小小的国家公园。锡安Zion，布莱斯Bryce, 大拱门Arches，摩押Moab，峡谷地Canyonland…应该有一个离得不远吧。

看来有计划有背景调查还是更好些。让人对所到之外有更深的了解，也因此有更深的期待。或者学问更大一些，比如象人家大伟，随便到一处总能说出点名堂，某位诗人，哲人，艺术家或文毫什么的曾经在这里盘桓，发生了什么什么令人难忘的故事或书写过怎样怎样令人高山仰止的篇章。然后双引号给出原文片段作漂亮的结尾。或者象人家剑明，所到之外上说天文下说地理，横向道风情纵向讲历史，临了还能恰到好处地引用一段古诗做结束。我这里有点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据说没有知识就算行万里路也不过是个邮差。所幸这位邮差心里还残存着几许浪漫的情怀。脑子里还深印着几幅锡安公园雄奇壮美的画卷。无比的向往驱策着人有些坐不住地开始找地图。猛然间就见路边打出了去锡安公园的大型路标。真的不远了耶！时间上赶赶应该来得及。只要肯开夜路。让我来跟司机商量一下。临时改计划对熊爸来说是件很痛苦的事。但看看这回能否让我拨片鳞下来。

一到Zion，刚刚开进游客中心停车场，我就开始后悔了。这是我所见最美的游客中心，坐落在幽静的山谷之中，有巨大的岩壁做背景，是眼睛能看到的最美的褐红色山峰，太阳照上去象画屏一样。又有许多大树入景，这在西部旷野地带是罕见的。香槟色的砖木建筑修得象室外画廊一样，廊中展示着该景区内拍摄的一幅幅令人叹为观止的巨型摄影作品。仿佛在向人们宣告说，来对了，这里，就是你要找的盘石之地，生命之所，避难之处。

难道他们不知道我先生只答应我在这里转上二个小时吗？单单欣赏这个游客中心都不够用啊。

没啥好说的，问好几个必游景点，赶紧上路吧。我最恨急怱怱到此一游拍两张照片就走的旅行方式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今天这就是唯一的方式。做为普罗大众中的一员，让门票消费价值最大化就是王道啊！赶紧的，上路跑起，要快！要快！结果，你已经猜到了，是不可救药地走上了一条岔路。

我们一家三口兴致勃勃地在盘山公路上一路上行一路赏景。不知道的时候，其实也没有什么路是错的。每条路都有自己的风景。每道风景都有自己的传奇。每个传奇都能超出行人的预期。在这里意外拍到几张熊爸爸的笑脸，非常满意！非常难得！这可是在没有计划的计划还中途改道的情况下啊。看着他俊朗的身姿我不禁想，到底男人是为山而生还是山为男人而生？反正带上他就对了，又有了司机又有了模特。就是服务态度差了一点，好在是免费的。只可惜小熊死活不肯出镜，也只好先留个悬念了。

怎么盘来盘去就这一个景？

直到走进一条长长的遂道，才意识到是走错了路。但是小熊这时却发现了一个怪现象，这个黑黑的遂道中怎么竟然还有几个大窗户？阳光穿透进来，可以看到遂道外的景致。如惊鸿一瞥。
＂奇了，遂道外写着禁止行人入内，这窗户是开给谁的呢？＂
＂给汽车喘气的吧?＂

我一边调侃一边暗自窃喜，原来小熊看得还够仔细的，总算没白带出来。

遂道就从下面这座山的中央穿过。细看岩壁中央有个半圆的小孔，长得很象是遂道的窗户。从外面看很小，从里面看却是全景式奢华落地窗。但后来有人打出近景照片更正我，那不过是个堵死的人工洞口，这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难道有人不小心从这里开出来过？所以不得不堵上？那只需堵一半也够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有留给你去挖掘了。我只是情不自禁地要想象一下飞车从岩壁中央开出来是个什么感觉。然后象蝙蝠侠一样一踩机关汽车就立时弹出两个翅膀，变为惊险的飞车落地，而且是准确地落在盘山公路上…等我有钱了以后一定要在这里投资搞个飞车穿岩的运动项目。为天下飞车英雄提供一展雄风的机会，免得他们老在马路上试身手还要被警察开罚单。

可惜转回正途时太阳已经落到山后面去了。山谷中有点阴阴的，相机在车速下已经不给力了。要拍就要停下来。不适合速游原则。而且眼看着光线越来越暗。影影绰绰中，发现远方有灯光出现。原来山谷中竟然还藏着一个小村落。

车子停在几幢木屋前，车灯打在长长的茅草上。

令我想起不久前写过的一首悟桐瑶。

寒
远望茅屋溢饮烟，
策扬鞭，小窗燃灯暖。

路灯下有几只鹿前来吃草。它们仿佛是如约而至的小演员一样，在如梦如幻的山村画境中悠闲地踱着方步。任我从各个角度取景，前前后后抓拍。一直忙到天全黑。原来急忙赶了几千里地，又改计划又走错路的，就是为了能在这村里遇见它们啊。

天完全黑了。锡安山的夜竟是如此沉寂安详。给奔走中的游人一个完美的句号。可惜我还不能停下来。只能在心中默默道别说：＂下次来，一定先在这里住上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