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冬日午后

秋

冬日午后的艳阳高照，明亮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户照进客厅洁白的茶几上，照在花盆架子上，各种绿植在暖暖的阳光里静静生长着。从十二楼的窗口望去，小区院内一片阳光，一帮老头老太太在冬日的凉庭下聊天，听不见在聊什么，但能看出他们惬意的面容。

        我因身体原因，请了长假在家休息。上高一的儿子今天放假，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难得的好天气，实在不想辜负这样好的时光，于是和儿子商议，开车去转转，儿子有点不情愿地答应了。

      厌倦了城市的喧嚣，我们打算开车去乡下山里转一圈，从巴藏沟乡进去，中间途经清泉水库，沙沟大坡，从石沟沿返回。

 车外是两山夹一沟，一沟带一河，一河傍一路的景象。冬日的阳光低垂但耀眼，车外有风吹过。荒秃秃的山岭措落不齐，路两旁的榆树杨树柳树早已落光了叶子，有几个硕大的鹊窝高高地挂在枯枝之中。路边夏日里茂盛的各色野草，如今只剩枯黄，一片片一团团，或零星地散布在山脚沟边树下，在冬日的微风中孑孓摇曳。不断经过的村庄在冬日里也处处是悠闲的场面，老人们晒着太阳，孩子们还在嬉戏，媳妇姑娘们闲坐聊天，时不时还有人赶着牛羊经过，村庄上空有徐徐的青烟吹送。

刚过十五岁生日的儿子对窗外的景象毫无兴趣，只将没有网络信号的手机翻来翻去，或是不断变换车里音响，找他喜欢的歌曲音乐，但很显然，我喜欢的这些碟片，没有他喜欢的类型。他一脸的落寞和不情愿，要是在家里，他肯定又是和同学们在网上游戏。

几年来一直奔波在医院和求医访药的路上。动了几次手术，住了很多次院。一直没有把我癌症的实情告诉当时还在上小学的儿子，怕影响他的学习，也怕他年幼的心灵无法接受这事实，不让他在我病痛难受的时候来医院看我。每次问起，我总是言顾左右，对病情轻描淡写，让他相信，我只是小病，小手术，很快就会好起来。

儿子六岁时我们离婚了。三年后的一天，因为儿子的事情和她坐在了一起，九岁的儿子看着并肩坐在沙发上的我们，忽然分别拉起我和她的一只手，开心地笑着说：爸爸，妈妈，你们俩坐在一起，我很喜欢，我好高兴！我当然知道儿子幼小的心里的想法和希望，但我们的情形已无力回天。这些年儿子在前妻和我这儿两边跑，大部分时间和她一起过，总觉得欠儿子很多很多，也想补偿他很多很多。儿子在一天天长大，我在尽自己所能让他感觉到他并不孤单，作为父亲，我一直都在。可是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无法弥补，有些东西永远无法给予。

 初二时，他从别人聊天的点点滴滴中知道了我的病情。前妻有次打电话来，说发现好几次了，儿子写着写着作业，眼泪就掉下来了，作业一片模糊。听完后，我也是泪眼模糊。儿子成绩一直不错，从那时起开始下滑了，对此，我没有怨言，总觉得是我的错！以前没有很好地尽到责任，而以后，生命的仓促，更无法尽到应尽的责任，在他以后的人生道路上，作为父亲，却要缺席了。

我请求前妻同意让儿子在我生命的最后时间里，能更多地和我呆在一起。儿子已步入青春期，步入了青春发育阶段最无法理喻的叛逆期，逆反心理严重。而对我，态度也还乖巧，有时也会顶嘴，但能看出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表明他的的忍让和尊重。我尽量多花时间陪着他。他写作业时我躺在床上看书，他玩游戏时我拉个椅子坐在旁边看他玩，我们勾肩搭背一起去外面散步，更多的时候，望着他发呆。其实就是想多跟他在一起，让他在我的视线之内。我不知道生命还能延续多久，我就是那样固执地想和他在一起。对他提出的种种要求，我几乎是无条件地满足，甚至是溺爱。父母颇有微词，表示过不满，可是我还能怎么做呢，原谅我吧，一想到儿子以后的没有父亲的日子，心如刀绞，心碎成渣。

我没有什么可留给自己的儿子，只能祈求上苍赐于他健康的身体，让他有坚韧的性格，让他以后的生活平安顺利快乐。

  前几天他15岁生日，我在微信中给他写道: 十五年前，你呱呱落地。在这十五年中陪伴我们走过每一天，让我们的生活充满希望和生机，谢谢你，儿子。你十五岁了，现在的你，应该懂得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义务；什么叫父爱如山，什么叫母爱如歌，什么叫手足情深。人生的道路上充满着荆棘和坎坷，儿子，希望你在汲取以往经验的基础上，加强学习、总结经验；“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哲人的话是值得借鉴的。你马上要升入高二，高二是人生的关键时刻，期望父母对你恒久不变的浓浓的爱，能化作你发奋求知的动力，助你达到理想的彼岸。真正成为一个有内涵、有修养、有思想、有成就的人，这是我们最大的心愿。希望你在成人的道路上，不要偏离人生的航线。路只有靠自己走出来才辉煌，平坦。十五年间我们观注你的每一步,以后的你要学着走好你的每一步。祝福你十五岁生日快乐，健康成长！青春、阳光、欢笑......为这属于你的日子，舞出欢乐的节拍！如今，你已长成一个沉稳、干练的棒小伙子，爸妈以你为荣！虽然这学期在学习上有所下滑，但我们相信你能迎头赶上的！一生很长，但我们的陪伴是有限的。你以后的人生的重要节点，作为父亲，可能会缺席，但对你的爱，永远不会缺席！年年今日，父亲一直与你同在！

车外冬日的景色依然。儿子坐在副驾上睡着了。细细碎碎的往事历历在目，过往的岁月如同电影胶片般一帧帧翻过，儿子的身影，在胶片的不断闪过间一天天长大，我感到欣慰，也感到悲伤，双眼也一阵阵模糊。车在蜿蜒曲折的山路间慢慢前行，我在自己的悲欢中沉浸。

 作为一个父亲，我深深懂得，留给他一些精神上的财富远远好于物质上的富有。很多时候，我们促膝长谈，成人般交流，只希望他快点长大，快点成熟起来。

 我把本应有的长长的后半生压缩成余生，珍惜并享受着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我还知道，他还有着长长的一生，他要一个人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