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观鹰

东瓯

　　一

今，人类的捕鱼手段越发叫人"叹绝"。在大海，各式现代渔船，配备雷达声纳诱具网具，水生种群频遭绝迹。内河捕鱼同样如是，网、笼、炸、电，甚至投毒，捕尽捞绝而后快。我突发奇思，要是人类都回归到钓竿作业，既能满足钓客的口福与雅兴，又不致掐断野生鱼群繁延的活脉，岂不两全！那年去云南大理，见识了除钓竿外，还有一种"环保"的传统捕鱼法，就是"鱼鹰法"！

那天刚到达大理，向导就要带我到洱海，坐船去看鱼鹰捕鱼。一听到"鹰"字，让人油然想到那高空展翅、坚嘴利爪的猛禽。听了向导的简略介绍，才知道这鱼鹰虽不会盘旋蓝天，但水中本领了得，能在水面翻腾、飞驰，更能在水下俯冲、捕猎。

二

同行的十多人坐上一条木舟离岸，马上置身于一个纯净浩瀚的洱海。清澈通透的湖水，被浅底摇摆着的草草苔苔映衬得五彩斑斓。湖岸的排排林木，甚至干脆植在水中，宛若蓝天碧水间的精灵。苍山的道道岭脉，俨然一幅壮美的背景。我手中的相机镜头艳福大饱，四处扫射，快门咔嚓不止。

船至湖中央，迎面划来一条与我们的坐船一般大小的木舟。船中立着一位皮肤黝黑、身板硬朗的老汉，船尾坐着的是民族打扮的壮实船妇。只见从船首往后，两列禽鹰依着船舷齐刷刷地立于老汉的两侧，个个乌羽勾喙，目透蓝光，昂首向天，气宇轩昂鱼鹰来了！

这架式似曾相识。我在脑海里一阵搜索，找出来了：这不是鸬鹚吗？小时候在温州常有所见。如今永嘉的楠溪江，或在渔舟旁、或在竹筏上，偶然还能发现它们的踪迹。但是，道窄水浅的江南的水系，如何能与一望蔚蓝、浩如大海的洱海并论？江南的鸬鹚与这里的同类相比，昂得不高的头左右顾盼，眼神杂了些斯文和散漫，爪子更是少一分蓄劲，缺乏一种豪气和霸气。更紧要的异样是，江南的鸬鹚，脖子上要套一根麻织细绳，以防它们私吞猎到的鱼儿。这里的鱼鹰身上没有任何碍手脚的束缚，只有一腔忠于主人的赤诚和一展技能的冲动！

　　听见老汉一声令下，鱼鹰群犹如虎狼之群，哗啦啦从船沿扑向湖水。身子一贴着水，它们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群精怪，忽地冲过来，忽地闹过去，顿时把水面搅成一片眼花缭乱的水花。须臾间，在这杂乱的水花中，现出一条大鱼的身影，无论它如何挣脱，丝毫挣不开被死死地扣住的利喙。老汉用一长竹杆把这只首猎成功的鱼鹰高高挑起，连同它嘴中那条使劲扭甩着尾巴的肥硕青鱼。水中的鱼鹰们个个仰视着空中的同伴，吱叫声响成一片。

我手中的相机忙得一塌糊涂，构图、聚焦、抓拍，不期而至的题材，让手艺生疏的我手脚忙乱。

鱼鹰们旺盛斗志顿时被大大激发，刹那间，水面浪花溅得更欢了。没几分钟，又有两条壮硕的大青鱼被鱼鹰们生生地活擒。我注意到，鱼鹰的喙尖每次叼住大鱼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眼珠上！我敢肯定，这不是巧合，而是出众的技能！

老汉一声招呼，群鹰呼啦一下游到船边，被他一一用竹杆捞到左右船舷，威武列队。

鱼鹰捕鱼精彩谢幕。

 三

同伴向老汉问价，买下了刚刚被鱼鹰捉到这三条嘴巴还在一张一张的肥鱼。我趁机近距离端详船沿上的鱼鹰。它们仍然抬首挺胸，眼神威严，不带一毫疲态倦容。

后来，我专门打听了当地人介绍鱼鹰捉鱼的门道，才知道训练一支能征善战的鱼鹰群，里面是大有学问、颇费周折的。

原来，每个鹰群要有一只得力的头鹰。一只优秀的头鹰，能够带领鹰队在远离母船的大范围内捕鱼，并且能在更深的深水区作业，更能一马当先首开纪录，为同伴作示范、激斗志。一只得力的头鹰，能为鹰群提高数倍的战斗力。而养育一只出众的头鹰，必须从选种开始，到孵化、扶养。再挑选、训练、实践，再反复地训练、再实践，最终才能训得意志和技能出众的头鹰。

      一只超卓的头鹰能潜游到一般鱼鹰难以企及的深度，会捉到更多在深水活动的大鱼。最令人称道的，卓著的头鹰一次潜水，并不仅仅冲着一条鱼，而是利落地用尖喙钩啄瞎好几条鱼的眼睛后，才率领鹰群一一收获这些无处可逃的猎物。

        鱼鹰是一种很有激情的动物。渔民总是让头鹰立于船首的最前位置，就是要在鹰群中营造一种能者位高的氛围。

        我问：鱼鹰一抓到鱼儿，就会被老汉用竹竿高高挑起，这不是让我方便地拍照？对方笑答：非也！这是对成功者的一种特别的褒奖，目的是让它接受其他鱼鹰的膜拜，以激发整个鹰群的意志。

……

                                      四

        鱼鹰捕鱼，没有现代渔业的滥捕、耗能、污染，对于生态的保护、鱼群的繁衍有泽世之百利。在资源耗得过快、生活走得太急的今日，这鱼鹰捕鱼法分明在提醒人们：过日子，得悠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