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门孔》</span></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br></span></h3><div> <span style="text-align: center;">作者:余秋雨</span></div><div><span style="text-align: center;"><br></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纪念人民艺术家、著名导演——谢晋) </div> <h3> 一<br></h3><h3><br></h3><div> 直到今天,谢晋的小儿子阿四,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 </div><div><br></div><div> 大家觉得,这次该让他知道了。但是,不管怎么解释,他诚实的眼神告诉你,他还是不知道。 </div><div><br></div><div> 十几年前,同样弱智的阿三走了,阿四不知道这位小哥到哪里去了,爸爸对大家说,别给阿四解释死亡; </div><div><br></div><div> 两个月前,阿四的大哥谢衍走了,阿四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爸爸对大家说,别给阿四解释死亡; </div><div><br></div><div> 现在,爸爸自己走了,阿四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家里只剩下了他和八十三岁的妈妈,阿四已经不想听解释。谁解释,就是谁把小哥、大哥、爸爸弄走了。他就一定跟着走,去找。 </div><div><br></div><div> </div><div> 二 </div><div><br></div><div> 阿三还在的时候,谢晋对我说:“你看他的眉毛,稀稀落落,是整天扒在门孔上磨的。只要我出门,他就离不开门了,分分秒秒等我回来。” </div><div><br></div><div> 谢晋说的门孔,俗称“猫眼”,谁都知道是大门中央张望外面的世界的一个小装置。平日听到敲门或电铃,先在这里看一眼,认出是谁,再决定开门还是不开门。但对阿三来说,这个闪着亮光的玻璃小孔,是一种永远的等待。他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因为爸爸每时每刻都可能会在那里出现,他不能漏掉第一时间。除了睡觉、吃饭,他都在那里看。双脚麻木了,脖子酸痛了,眼睛迷糊了,眉毛脱落了,他都没有撤退。 </div><div><br></div><div> 爸爸在外面做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div><div><br></div><div> 有一次,谢晋与我长谈,说起在封闭的时代要在电影中加入一点人性的光亮是多么不容易。我突然产生联想,说:“谢导,你就是阿三!” </div><div><br></div><div> “什么?”他奇怪地看着我。 </div><div><br></div><div> 我说:“你就像你家阿三,在关闭着的大门上找到一个孔,便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亮光,等亲情,除了睡觉、吃饭,你都没有放过。” </div><div><br></div><div> 他听了一震,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不说话。 </div><div><br></div><div> 我又说:“你的门孔,也成了全国观众的门孔。不管什么时节,一个玻璃亮眼,大家从那里看到了很多风景,很多人性。你的优点也与阿三一样,那就是无休无止地坚持。” </div><div><br></div><div> </div><div> 三 </div><div><br></div><div> 谢晋在六十岁的时候对我说:“现在,我总算和全国人民一起成熟了!”那时,*结束不久。 </div><div><br></div><div> “成熟”了的他,拍了《牧马人》、《天云山传奇》、《芙蓉镇》、《清凉寺的钟声》、《高山下的花环》、《最后的贵族》、《鸦片战争》…… </div><div><br></div><div> 那么,他的艺术历程也就大致可以分为两段,前一段为探寻期,后一段为成熟期。探寻期更多地依附于时代,成熟期更多地依附于人性。 </div><div><br></div><div> 那些年的谢晋,大作品一部接着一部,部部深入人心,真可谓手挥五弦,目送归鸿,云蒸霞蔚。 </div><div><br></div><div> 当代年轻的电影艺术家即便有再高的成就也不能轻忽“谢晋”这两个字,因为进入今天这个制高点的那条崎岖山路,是他跌跌绊绊走下来的。年轻艺术家的长辈和老师,都从他那里汲取过美,并构成遗传。在这个意义上,谢晋不朽。 </div><div><br></div><div> </div><div> 四 </div><div><br></div><div> 我一直有一个错误的想法,觉得拍电影是一个力气活,谢晋已经年迈,不必站在第一线上了。我提议他在拍完《芙蓉镇》后就可以收山,然后以自己的信誉、影响和经验,办一个电影公司,再建一个影视学院。简单说来,让他从一个电影导演变成一个“电影导师”。 </div><div><br></div><div> 有这个想法的,可能不止我一个人。 </div><div><br></div><div> 有一次,他跨着大步走在火车站的月台上,不知怎么突然踉跄了。他想摆脱踉跄,挣扎了一下,谁知更是朝前一冲,被人扶住,脸色发青。这让人们突然想起他的皮夹克、红围巾所包裹着的年龄。不久后一次吃饭,我又委婉地说起了老话题。 </div><div><br></div><div> 他知道月台上的踉跄被我们看到了,因此也知道我说这些话的原因。他朝我举起酒杯,我以为他要用干杯的方式来接受我的建议,没想到他对我说:“秋雨,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是真正善饮的吗?我告诉你,第一,端杯稳;第二,双眉平;第三,下口深。” </div><div><br></div><div> 说着,他又稳又平又深地一连喝了好几杯。 </div><div><br></div><div> 是在证明自己的酒量吗?不,我觉得其中似乎又包含着某种宣示。 </div><div><br></div><div> 即使毫无宣示的意思,那么,只要他拿起酒杯,便立即显得大气磅礴,说什么都难以反驳。 </div><div><br></div><div> </div><div> 五 </div><div><br></div><div> 他在中国创建了一个独立而庞大的艺术世界,但回到家,却是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天地。 </div><div><br></div><div> 他与夫人徐大雯女士生了四个小孩,脑子正常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谢衍。谢衍的两个弟弟就是前面所说的老三和老四,都严重弱智,而姐姐的情况也不好。 </div><div><br></div><div> 这四个孩子,出生在一九四六年至一九五六年这十年间。当时的社会,还很难找到辅导弱智儿童的专业学校,一切麻烦都堆在一门之内。家境极不宽裕,工作极其繁忙,这个门内天天在发生什么?只有天知道。 </div><div><br></div><div> 我们如果把这样一个家庭背景与谢晋的那么多电影联系在一起,真会产生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每天傍晚,他那高大而疲惫的身影一步步走回家门的图像,不能不让人一次次落泪。落泪,不是出于一种同情,而是为了一种伟大。 </div><div><br></div><div> 一个错乱的精神漩涡,能够伸发出伟大的精神力量吗?谢晋作出了回答,而全国的电影观众都在点头。我觉得,这种情景,在整个人类艺术史上都难于重见。 </div><div><br></div><div> 谢晋亲手把错乱的精神漩涡,筑成了人道主义的圣殿。我曾多次在他家里吃饭,他做得一手好菜,常常围着白围单、手握着锅铲招呼客人。客人可能是好莱坞明星、法国大导演、日本制作人,但最后谢晋总会搓搓手,通过翻译介绍自己两个儿子的特殊情况,然后隆重请出。这种毫不掩饰的坦荡,曾让我百脉俱开。在客人面前,弱智儿子的每一个笑容和动作,在谢晋看来就是人类最本原的可爱造型,因此满眼是欣赏的光彩。他把这种光彩,带给了整个门庭,也带给了所有的客人。 </div><div><br></div><div> 他有时也会带着儿子出行。我听谢晋电影公司总经理张惠芳女士说,那次去浙江衢州,坐了一辆面包车,路上要好几个小时,阿四同行。坐在前排的谢晋过一会儿就要回过头来问:“阿四累不累?”“阿四好吗?”“阿四要不要睡一会儿?”……每次回头,那神情,能把雪山消融。 </div><div><br></div><div> </div><div> 六 </div><div><br></div><div>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家后代唯一的正常人,那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典雅君子,他的大儿子谢衍,竟先他而去。 </div><div><br></div><div> 谢衍太知道父母亲的生活重压,一直瞒着自己的病情,不让老人家知道。他把一切事情都料理得一清二楚,然后穿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去了医院,再也没有出来。 </div><div><br></div><div> 他恳求周围的人,千万不要让爸爸、妈妈到医院来。他说,爸爸太出名,一来就会引动媒体,而自己现在的形象又会使爸爸、妈妈伤心。他一直念叨着:“不要来,千万不要来,不要让他们来……” </div><div><br></div><div> 直到他去世前一星期,周围的人说,现在一定要让你爸爸、妈妈来了。这次,他没有说话。 </div><div><br></div><div> 谢晋一直以为儿子是一般的病住院,完全不知道事情已经那么严重。眼前病床上,他唯一可以对话的儿子,已经不成样子。 </div><div><br></div><div> 他像一尊突然被风干了的雕像,站在病床前,很久,很久。 </div><div><br></div><div> 谢衍吃力地对他说:“爸爸,我给您添麻烦了!” </div><div><br></div><div> 他颤声地说:“我们治疗,孩子,不要紧,我们治疗……” </div><div><br></div><div> 从这天起,他天天都陪着夫人去医院。 </div><div><br></div><div> 独身的谢衍已经五十九岁,现在却每天在老人赶到前不断问:“爸爸怎么还不来?妈妈怎么还不来?爸爸怎么还不来?” </div><div><br></div><div> 那天,他实在太痛了,要求打吗啡,但医生有犹豫,幸好有慈济功德会的志工来唱佛曲,他平静了。 </div><div><br></div><div> 谢晋和夫人陪在儿子身边,那夜几乎陪了通宵。工作人员怕这两位八十多岁的老人撑不住,力劝他们暂时回家休息。但是,两位老人的车还没有到家,谢衍就去世了。 </div><div><br></div><div> 谢衍是二00八年九月二十三日下葬的。第二天,九月二十四日,杭州的朋友就邀请谢晋去散散心,住多久都可以。接待他的,是一位也刚刚丧子的杰出男子,叫叶明。 </div><div><br></div><div> 两人一见面就抱住了,嚎啕大哭。他们两人,前些天都为自己的儿子哭过无数次,但还要找一个机会,不刺激妻子,不为难下属,抱住一个人,一个经得起用力抱的人,痛快淋漓、回肠荡气地哭一哭。那天谢晋导演的哭声,像虎啸,像狼嚎,像龙吟,像狮吼,把他以前拍过的那么多电影里的哭,全都收纳了,又全都释放了。那天,秋风起于杭州,连西湖都在呜咽。 </div><div><br></div><div> 他并没有在杭州住长,很快又回到了上海。这几天他很少说话,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有时也翻书报,却是乱翻,没有一个字入眼。 </div><div><br></div><div> 突然电话铃响了,是家乡上虞的母校春晖中学打来的,说有一个纪念活动要让他出席,有车来接。他一生,每遇危难总会想念家乡。今天,故乡故宅又有召唤,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div><div><br></div><div> 春晖中学的纪念活动第二天才开,这天晚上他在旅馆吃了点冷餐,倒头便睡。这是真正的老家,他出走已久,今天只剩下他一个人回来。他是朝左侧睡的,再也没有醒来。 </div><div><br></div><div> 这天是二00八年十月十八日,离他八十五岁生日,还有一个月零三天。 </div><div><br></div><div> </div><div> 七 </div><div><br></div><div> 他老家的屋里,有我题写的四个字:“东山谢氏”。 </div><div><br></div><div> 那是几年前的一天,他突然来到我家,要我写这几个字。他说,已经请几位老一代书法大家写过,希望能增加我写的一份。东山谢氏?好生了得!我看着他,抱歉地想,认识了他那么多年,也知道他是绍兴上虞人,却没有把他的姓氏与那个遥远而辉煌的门庭联系起来。 </div><div><br></div><div> 他的远祖,是公元四世纪那位打了“淝水之战”的东晋宰相谢安。这仗,是和侄子谢玄一起打的。而谢玄的孙子,便是中国山水诗的鼻祖谢灵运。谢安本来是隐居会稽东山的,经常与大书法家王羲之一起喝酒吟诗,他的侄女谢道蕴也嫁给了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而才学又远超丈夫。谢安后来因形势所迫再度做官,这使中国有了一个“东山再起”的成语。 </div><div><br></div><div> 正因为这一切,我写“东山谢氏”这四个字时非常恭敬,一连写了好多幅,最后挑出一张,送去。 </div><div><br></div><div> 谢家,竟然自东晋、南朝至今,就一直定居在东山脚下?别的不说,光那股积累了一千六百年的气,已经非比寻常。谢晋对此极为在意,却又不对外说。他在意的,是这山、这村、这屋、这姓、这气。但这一切都是秘密的,只是为了要我写字才说,说过一次再也不说。 </div><div><br></div><div> 我想,就凭着这种无以言表的深层皈依,他会一个人回去,在一大批庄严的远祖面前,划上人生的句号。 </div><div><br></div><div> </div><div> 八 </div><div><br></div><div> 此刻,他上海的家,只剩下了阿四。他的夫人因心脏问题,住进了医院。 </div><div><br></div><div> 阿四不像阿三那样成天在门孔里观看。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任务是为爸爸拿包、拿鞋。每天早晨爸爸出门了,他把包递给爸爸,并把爸爸换下的拖鞋放好。晚上爸爸回来,他接过包,再递上拖鞋。 </div><div><br></div><div> 好几天,爸爸的包和鞋都在,人到哪里去了?他有点奇怪,却在耐心等待。突然来了很多人,在家里摆了一排排白色的花。 </div><div><br></div><div> 白色的花越来越多,家里放满了。他从门孔里往外一看,还有人送来。阿四穿行在白花间,突然发现,白花把爸爸的拖鞋遮住了。他弯下腰去,拿出爸爸的拖鞋,小心放在门边。</div><div> </div><div> 这个白花的世界,今天就是他一个人,还有一双鞋。</div><div><br></div><div><br></div><div> 能深知人性和深知生命的人,不会为一种成功、为一时的辉煌而感动,也不会为一种挫败或者名望而感动。最难得的生命的初始的感动,是一种为生命自然形态中所能承载的那些曲折、那些记忆、那些生命的每个日子中坚强面对的点点滴滴而付出的心血和汗水的感动!为这样一种胸怀、宽容、智慧、粗旷、豁达,乃至不死不屈,不折不挠的精神的感动。</div> <h3>谢晋、谢衍父子俩</h3> <h3>谢晋、谢衍父子俩</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谢晋之子谢衍</h1><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来源:百度搜索)</h3> <h3>谢晋长子谢衍(1949年-2008年8月23日),浙江上虞人,中国电影大导演谢晋之子。谢衍年轻时曾在安徽农村插队落户,因显示出文艺天赋被调至县文工团,再后来到杭州市话剧团、浙江电影制片厂。1983年,赴美国学习电影,就读于纽约大学电影系。学成归来后,先后拍摄了根据白先勇短篇小说改编的影片《花桥荣记》,周迅初登银幕之作《女儿红》以及励志电影《牵手人生》。谢衍于2008年8月23日下午,因肺癌晚期在上海逝世。</h3><h3><br></h3><h3>谢衍毕业于纽约大学电影系,与李安、奥利弗·斯通等国际著名导演是校友。他为人一向低调沉稳,待人谦逊,从不对外炫耀父亲的名导头衔。平时他决不愿分享父亲的荣誉,也很少与父亲一道出现在公众视线里。但是,父亲依然无处不在,他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无时无刻不辐射着谢衍的事业和人生。</h3><h3><br></h3><h3>谢衍从年轻时就一直追随父亲的脚步。上世纪80年代,他赴美国攻读纽约大学电影系,归国后独立做导演,曾执导过《女儿红》、《花桥荣记》、《牵手人生》等片,他在《女儿红》和《花桥荣记》两部影片中充分显现了自己的导演才华。周迅当年便是因谢衍慧眼识才,17岁便主演了《女儿红》而走上影坛的。而同样由周迅和郑裕玲主演的《花桥荣记》一片则由谢衍本人改编自白先勇的小说《花桥荣记》,他因此片入围第35届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才华备受肯定。</h3><div><br></div><div>后谢衍因照顾年迈的双亲和患病的弟妹而淡出了自己的创作舞台,但在谢晋导演的一些重要作品中,都有他默默耕耘的身影。谢晋执导、刘晓庆主演的舞台剧《金大班的最后一夜》在中国热演,谢衍在该剧创排过程中成了父亲的得力助手。</div><div><br></div><div>谢晋育有三子一女,两个小儿子天生智障。长子谢衍年幼时便挑起了家庭重担,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他一边要操心被关在“牛棚”里的父母,一边照顾家里的老人,保护还不懂事的弟妹。走上导演这条路以后,他非但一直不愿借父亲的光,而且始终以父亲的事业为重,将更多的精力用来照顾父母和智障的弟弟。</div><div><br></div><div>得病后,谢衍还在排演话剧《金大班的最后一夜》,默默地帮助父亲完成了一个大心愿。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始终不说自己的病情,在安排好家里的一切后,自己去了医院,这一去,再也没能回家。</div><div><br></div><div>上世纪80年代初,谢衍打算自费到美国留学。可是高昂的学费又让每月只有39.5元工资的他感到步履艰难。他不得不向父亲求助。父子俩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攒足了去美国的路费。临行前,谢晋郑重其事地送给谢衍一份礼物,那是祖父传下来的一块金表。谢晋恋恋不舍地把它交到谢衍手中,叮嘱他钱不够时,可以把它卖掉应急。怀揣着这份厚重的父爱,谢衍踏上了赴美留学的漫长旅途。但不管生活上有多大的困难,谢衍也从未想过卖掉这件无价的传家之宝。初到纽约,谢衍经济状况十分拮据,但他依靠一双勤劳的双手,不仅养活了自己,还奇迹般支付了每年高达四五万美元的学费。</div><div><br></div><div>谢衍的坚韧和乐观同样来自父亲。清苦的生活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只要想想一家人在“文革”中的遭遇,纽约的生活也就立刻变成了天堂。当年,父亲住“牛棚”的时候,每月只有五角钱的津贴,根本无力支撑一家三代六七口人的生活支出。为了给身边两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增加营养,母亲徐大雯不得不顶着路人鄙夷的目光到小菜场里去拣菜皮。谢衍清楚地记得,即使到了这个地步,父亲乐观从容的天性也丝毫没有改变。他在被允许回家的时候,往往会像中学生做化学实验那样,把母亲拣来的菜皮与猪血一起熬汤,一旦得到家人的称赞,便会洋洋得意地到处炫耀自己的发明。</div> <h3>爷俩脾性迥异 小有分歧</h3><div>谢衍的面孔像母亲徐大雯,长得慈眉善目,气定神闲。可身板却像父亲谢晋,长得高大健壮,威风凛凛。但除此之外,父子两人在性情上却几乎毫无相同之处。谢晋个性张扬,说话声如洪钟,做事雷厉风行,喜欢抽烟喝酒,穿衣吃饭一向大大咧咧,随意而率性。一生未婚的谢衍恰恰相反,他性格温和内敛,说话轻声细语,做事谨慎细致,且烟酒不沾,从无不良嗜好,善于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得知自己患不治之症后,他变卖了在美国的所有财产,且不露声色,连父母都不知道。最后自己成为佛教居士。因为性格上的这些差异,爷儿俩难免在一些问题上小有分歧。谢衍《花桥荣记》说话不多,也不和父亲争执,心里却满是“对付”父亲的招数。有一次谢晋到老家上虞过年,回上海时带来很多当地土产。谢衍抱怨说,这么多东西,吃不完也用不完,放在家里还不如分给公司同事。便不声不响把东西统统“偷”了出来,拿到公司分给大家了事。</div> <h3>父子情不言爱 浓烈醇厚。</h3><h3><br></h3><div>谢晋、谢衍两父子都是感情深沉的人,他们很少把对彼此的关爱挂在嘴边,以至于我们平时几乎听不到他们谈论对方的声音。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流逝,这份父子之情却变得愈发浓烈,愈发醇厚。近些年谢衍更是把自己的电影创作放到一边,而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对父亲艺术创作史料的搜集、整理和出版方面。2007年夏,谢衍和我们合作编辑出版了六卷本《谢晋电影剧作文集》,我们合作拍摄的20集电视文献片《大师谢晋》,后期制作也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当中。我们还约定,到秋季的某一天,大家要凑在一起商讨下一步共同组建“谢晋电影博物馆”的方案……我们就像是一群一起埋头攀岩的伙伴,就在巅峰在望的那一刻,环视左右,却猛然发现少了向导的身影。</div> <h3>独自承受病痛 隐瞒病情</h3><h3><br></h3><div>2007年初,忽然传来消息,说是远在美国的谢衍身体不适,需要一段时间来休养。2007年春末夏初,大病初愈的谢衍回到上海,他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人比以往瘦了一圈,头发也花白了不少。他已经知道自己罹患不治之症,为了不想给年迈的父母增添精神负担,也不想麻烦身边的亲朋好友,他隐瞒病情,始终一声不响,守口如瓶。谢衍就是这么一个人,只有好事才会拿来与人分享,而习惯独自承受所有的病痛和苦难。</div><div><br></div> <h3>2008年8月23日谢衍去世,电影界哀痛不已。</h3> <h3>噩耗传开,电影界的朋友们都震惊不已。姜文连连惊呼:“不可能!谢衍那么乐呵坚强的一个好人,怎么会?”刘晓庆难过得哽咽,回想起《金大班的最后一夜》,排练场上的谢衍一边照顾父亲一边排戏,当时大家都说“谢衍你怎么这么瘦”,他只是笑笑说刚病了一场。回头想想,这么几十年,大家都习惯了谢衍作为谢晋的儿子照顾父亲,却忘了他也是位优秀的导演,其实他也有他自己的事业。潘虹说起谢衍也是万分不忍:“谢衍的一生,真的就是无私付出的一生,他是个伟大的儿子,伟大的哥哥。”伤心之余,大家也特别关心谢晋导演的身体,愿意帮助谢晋导演分担痛苦。<br></h3><div><br></div><div>痛失爱子,85岁的谢晋伤心得难以言表。这几天,他闭门不出,吃不下睡不着,也不说话。儿子从入院到病逝、火化,坚强的他和老伴一直独力支撑,没有麻烦组织,也没有告诉朋友。他说,他一定会努力,一定会扛住。但是,儿子逝去不到一个月,谢晋在二00八年十月十八日这天也永远地离开了人世。</div> <h3>谢衍</h3> <h3>谢衍执导的影片</h3> <h3>谢晋夫人徐大雯</h3> <h3>谢晋夫人徐大雯</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谢晋夫人徐大雯</h1><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来源:百度搜索)</h3> <h3>谢晋一生中只结过一次婚,他的妻子徐大雯是他在四川江安认识的,算到今年,已经结婚67年了。徐大雯土生土长在四川江安城一个破落工商地主家,父亲是读书人。在她12岁时,父亲因病早逝。所以,至今她对父亲了解甚少。1941至1943年,谢晋在江安国立剧专话剧科学习时,徐大雯在江安女中初中部求学。当时,两个学校只有一墙之隔。<br></h3><div><br></div><div>徐大雯回忆:“我认识他时他还不到20岁。我更小,他年轻时就长得魁梧高大,喜爱运动,更爱打架。他的打架是出了名的!当时国立剧专的情况非常复杂,有不少进步师生,也有国民党的特务。谢晋血气方刚,爱出头,爱打抱不平;看到有人欺侮女同学,不管对方有着特务身份,就冲上去打架!他打架打得可凶呢!谁也劝不住!别人不敢出头的事他敢!其实,他也不大懂事……我之所以对他产生好感,其中一个原因也正因为他有正义感,并且直肚肠,说真话!</div><div><br></div><div>江安距离重庆有几百里地,是一个封闭的小县城。徐大雯那时爱演进步话剧,又常与谢晋这些爱国学生在一起抛头露面,被当时的反动势力所注意,她在江安再也无容身之地了!徐大雯回忆:“谢晋20岁生日那天,他邀了几位好朋友吃饭,我也去了。我们堂而皇之地一起在茶楼上吃饭,这还了得!于是一阵风地传开了。次日我就被学校开除。从此,我在家乡人的心目中,成了一个坏女人。母亲哭着让我去重庆找舅舅。于是,我不得不只身一人去重庆投奔我的舅舅。”</div><div><br></div><div>经过了江安的那场周折,两人的感情更进了一层。抗战胜利后,谢晋回到上海,开始时颇有一番雄心壮志,自己筹款组织了剧社,由于没有后台靠山,也没有声望经验,不久就破产。1946年夏天,徐大雯如期在重庆文德女中高中部毕业,谢晋特地从上海赶来重庆,把徐大雯接到上海。说到这里,徐大雯有点感动:“到了上海后,我见谢晋确实真心实意地只爱我一个,早就作好了明媒正娶的准备,我也总算没有白爱他一场,感到感情有了寄托。当时的婚礼十分隆重,新、老式结合。而且由德高望重的洪深老师当我们的证婚人!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div><div><br></div><div>2016年2月16日凌晨,谢晋夫人徐大雯在上海普陀区中心医院逝世,享年90岁。</div> <h3>谢晋夫人(左二)、谢晋儿子阿四(左四)</h3> <h3>谢晋一家</h3> <h3>谢晋与儿子阿四</h3> <h3>谢晋</h3> <h3>谢晋执导的影片</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