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味道

尹建国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尹建国</b></h1> <h3>前些时日,在邯郸打工的二哥打电话问我:今年冬天还回家吗?二哥浓重的乡音,让我一阵酸楚。二哥所说的家,指的是我的老家。回还是不回,我没有明确。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去,自母亲、父亲陆续离世后,我总是觉得老家已经不可再以家称之了,虽然老家院子里的三间瓦屋还在,虽然父亲亲手栽下去的那棵梧桐还在。于我,家,已去远;老家,于我,故乡也!</h3> <h3>我的故乡地处苏北的一隅。苏北也就是江苏的北面,地图上看,故乡与山东、河南的边界接壤,有人形象地把地图上的故乡比喻成人体上一个没有进化掉的盲肠,这是我识文断字后,故乡刻在我脑子里的印象。自离开故乡后,时常一个人对着地图上的故乡发呆,情不自禁地用手摸着肚子右下方盲肠的位置,感觉沉甸甸的。我忽然发觉,这么多年了,故乡并没有走远,且一直被我带在了身上。</h3> <h3>记得十八岁那年,我第一次离开故乡,拜辞父母是在一个冬天的傍晚。老家堂屋里的空地上生了一堆柴火,一家人围着火堆,摊开双手,在火焰上翻来覆去,像烤苞米饼子似得,尽量让手掌受热均匀。火光映在所有人的脸上,映在黑黢黢的房梁上,简陋的寒舍里,暖意洋洋,温情四溢。父亲时不时地拿起一只柴火棍在火堆里扒拉着,用棍子上的余烬点上一支旱烟来。父亲说,东北那地方,甭看外面冰天雪地,但是屋里暖和的很,不像咱家这里,屋里外面一个样。父亲说的这些,我是到了东北后才知道的,东北的人家屋里有火炕,一进屋,主人大都会热情地招呼着:炕头上坐。东北俗话说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现在想来,既温馨、又有趣。</h3> <h3>故乡的房屋里是没有火炕的。我至今都没有弄明白,为啥故乡的房屋不镗个火炕来越冬,没有人能说的明白。这也许是地处黄河故道上的先人们那种毫无畏惧的天性使然吧,我总是这样认为。在我印象里,故乡的冬天是阴冷的,那年月,家里没有电视,更没有电话,唯一的电器设备就是一个手电筒。更不知道天气预报为何物了,大人们判断寒冷的程度,就靠院子里的那口大水缸来预报。大水缸是全家最重要一件家什,与家里的大铁锅一样重要。每天父亲都要担着水桶,去村头那口长满绿苔的井上走上几个来回,直到把水缸灌满。水缸要是结了冰碴,母亲会说:上冻了。有时,我看见母亲往水缸里放一把麦秸秆,我问其故,母亲说:防止把水缸冻坏了。这个原理,是我的中学物理老师告诉我的,不曾想,母亲竟然也懂的。</h3> <h3>上冻的日子,故乡便进入了生息状态。慵懒的阳光下,几乎家家户户的房门大敞四开,以至于大白天,屋里极少有闲坐床头的,除非是下不了床的病人或者老人。乡人们大都找个向阳的墙头、亦或柴垛,或独自,或成群,或蹲、或靠、或躺,眯着眼睛,晒着太阳,各自想着心事。就这样一崴就是半晌,直到被饥饿的肚皮咕咕地叫醒,才极不情愿地伸个懒腰,使劲拍打一下屁股上粘着的泥土和草叶,踩着碎步朝家里走去。</h3><div><br></div> <h3>故乡的柴垛,不仅是大人们喜欢在冬天晒太阳所选择的最佳去处,也是小孩子们平时藏猫猫的玩耍之地,其实更是各家各户在整个冬季里所要赖以生存的最大的依靠。小时候,每家院子里都有一个或者几个高大的柴垛。柴垛,分好几种,有的是干枯的树枝堆起,有的是用苞米杆、棉柴、麦秸、豆秸、树叶等堆起。柴垛的大小,昭示着主人的勤劳和家境的优劣。母亲常说,有了柴火,冬天就不愁了。每当庄稼成熟之后,不仅粮食颗粒归仓,就连散落在田里的枝叶,都被母亲用耙子镂的干干净净,再用平板车运回家里。以至于等到秋后,我们家的院子里就会出现好几个柴垛。如今,故乡的田野里,很少见到有人回收秸秆之类的柴火了,大都就地焚烧,故乡已经今非昔比,柴火早在几年前就被煤气、电器所取代。去年的冬天我回到故乡的时候,在村庄里走走,那成堆的柴垛,已难觅踪影了。</h3> <h3>故乡的冬天是闲散的,这与东北农村的“猫冬”倒有些相似之处。在我的记忆里,闲散的冬天大都与这柴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故乡的人有串门子的习惯,大冷天的,走东家,串西家。要是赶上主人在灶房里烧火做饭的时间点上,就直接蹲在灶房里,边帮着主人往灶坑里续柴,边烤火、边唠嗑。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一唠就没完没了。等到家人找上门来,才恍然大悟,“哎呀,该回家做饭了!”嘴里嘟囔着,但是脚步依然是迟缓的。母亲在世的时候,房前屋后的李婶和徐婶经常来我家串门,母亲便在堂屋里生起一堆火来,边烤火,边说话,直到火焰化为白色的灰烬。</h3> <h3>烤火,是贯穿故乡整个冬天的一幕场景。无论走亲访友,还是串门子闲聊,主人的待客之道,首先就是烤火。大家围坐在一起,搓着手掌,看着熊熊的火焰腾腾地上窜,身上不仅暖洋洋的,而且心里更是热乎乎的。</h3><div><br></div> <h3>烤火也是我最喜欢的。小时候,我最怕的是早上起床,每当抓起搭在被子上的棉袄、棉裤的时候,就像抓了一把水缸里的冰碴一样,伐骨的冷,以至于赖在被窝里不敢动弹,直等到日上三竿,母亲把早饭做好来喊为止:“起床了,太阳晒糊腚了。”母亲喊我的时候,都是抱着我的棉袄、棉裤站在床头:“快趁热乎穿上,刚烤过。”我知道母亲在生火做饭的时候,用柴火把我们兄弟几个的衣服都挨个烤了一遍。<br></h3><div><br></div> <h3>如今,生活好了,取暖设施完善,虽然不再烤棉衣棉裤了,可每每忆起往事来,我就想起故乡的冬天里,那弥漫在天空中的柴火的气息以及烟火的味道。当然,更忘不了,当年第一次离开故乡时,父母亲特意在堂屋里为我点燃的那一堆柴火。</h3> <h3>有时候,我总在想,故乡,之所以称之为故乡,难道就是飘散在空气中,让你难以忘却的那股熟悉的烟火的味?是的,就是那个味。那是父亲的味道,那是母亲的味道,那是故乡的味道,那是冬天的故乡的味道。虽然现在的故乡在城镇一体化的进程中,曾经弥漫在故乡上空的那股烟火的味道已经完全闻不到了。</h3><div><br></div> <h3>作者:尹建国。籍贯:江苏丰县华山镇。现就职于辽河油田沈阳采油厂工程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石油作家协会会员,辽宁散文学会会员,辽河油田作家协会会员。散文作品百余篇散见全国报刊杂志并多次获奖。</h3><div>微信号:13940235319</div><div>邮箱:527607425@qq.com</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