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西部朝阳

   

 作者：张和平（网名西部朝阳）

六月的关中平原，太阳炙烤着大地，人的脚都恨不得放到肩膀上，毒辣辣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象剥着人的皮肉，走两步路都大汗淋漓。

        半年没有回家了，倒不是不想家，而是作为一名军人，是没有这个自由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报效祖国为己任。每年在这个农忙季节，想起在家年迈的父母，我每每都是在煎熬中度过。

        今天老家的同学打电话问我父亲是否病愈出院，我一头雾水，昨天还收到父亲的平安信，难道......？
        经向上级请假，星期六走，星期天下午四点归队。
        急急地赶到家，铁将军把着门，邻居家的婆婆说我父母天一亮就拿着馍馍上地去了。难道父亲没有住院？
         一望无际的麦浪里，人们挥汗如雨，在“龙口夺食”，收的、拉的、老的、少的，个个忙得热火朝天，此情此景，不亚于我们紧急集合的紧张气氛。
        我一溜小跑，来到我家地头。灼眼的阳光下，一个明显“肥胖”的老人，身体一起一蹲地捆着麦子，笨重的躯体，一晃一晃.......。老妇人躬着腰，在后面艰难地拉着一米多宽的拉麦耙，每前进一步都像要使出平生的力气。这就是我的父母亲，一对六十开外的老人。
        父母亲共养育了三个子女，我为长子，二弟在外地上学，小妹在县城上学，几年前，父母把我送到部队，家里只剩下一对老人，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画过画、做过苦工、当过采购、开过车；母亲在家总是缝缝补补，父亲不在家时，还得下地干体力活，好不容易把我们拉扯大，父母又把我们一个一个送出了家门。
        望着父母蹒跚踉跄的身影，部队训练再苦再累也不曾流泪的我，眼泪潮水般涌出了眼眶。
        我飞快地跑到地里，抓起镰刀奋力地割起麦子，麦子一片片在我身边倒下，此时此刻，我知道我多干一镰刀，父母就少受点累。模糊的泪水里，看到父母亲满脸污垢，汗水和着泥土顺着脸颊往下淌，一件我曾穿过的旧军装被汗水沾在父亲身上，母亲疑惑地看着我。
        “平儿，部队不能随便回家的，你怎么回来了？”母亲问我。
        “妈，我请假回来的，我想夏收忙，回来帮点忙。”
        “不对吧，你不是说过不能随便请假，你是不是犯了啥错，让公家开除了？”父亲搓着他那双“胖”了许多的手问。
        “今天星期六，我们最近不是很忙，我请了假，批准后才回来的。”
        “那就好，可不能胡来，在外边给公家干，就得好好干，来，收吧，你回来了，咱们就快多了。”父亲额头上的皱纹一下舒展开了。
 
        回到家，母亲忙着做饭，一会儿饭就端上了桌，我看是荷包蛋，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四个，抬起头，父母安详地看着我吃，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他们欣慰地笑了。当我的眼光移向他们的碗时，我怔住了，他们的碗中只是菜汤泡馍馍。我心里突然像针扎了似的难受，坚决把剩下的两个荷包蛋夹进父母亲的碗中。
吃完饭，我帮母亲收拾碗筷。
        “平儿，你回家呆几天？”母亲问我。
        “明天下午四点钟归队。”
        母亲没有再问，背过身洗着锅。我看见母亲好象抹眼泪。
        “妈，你咋啦？”
        “平儿，你爸他......一星期前还住在医院，可住了两天他就不住了，医生不让出院，他......拔了针头就跑回来了......”母亲抽泣着说。
        “我爸啥病？”
        “肾炎，身体浮肿，他不让给你说，怕影响你的工作。”母亲说到这已哭出了声。
        我的心象针刺一般，我蹲在地上不能自已。我知道，父亲从医院回来，一方面是因为地里活忙了，放心不下，另一方面是父亲不愿花钱！
         洗完锅碗，天已经黑了。
        父亲安排了明天的活计，然后和我聊了一会，精神状态让我感觉比在地里好了许多，但只字没提他的病，我心里明白，他的病不轻，心想明天无论如何不让他下地了。望着父亲，这半年，他明显地老了，鬓角已经全白，头顶中间也稀疏了很多，看他的背已经弯成了一棵老树。
        夜风把树叶刮得“哗哗”作响，我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天不亮我就爬起来，院子里静悄悄的，父母可能太累还没有起床，我准备自己早早到地里把昨天割倒的麦子拉回来。于是轻手轻脚到厨房想取个馒头，走进厨房，案板上放着一碟咸菜，一碗稀饭和两个馒头，还放了一塑料袋黄澄澄的杏子。
        “爸、妈”我赶紧喊，没人答应，到父母住的屋里一看，父母已不在屋里，桌上放了一张纸，有父亲的字。
平儿：
        我和你妈上地去了，起来后吃点饭就搭车去部队，一定得准时到部队，我的病没啥，吃点药就好了，昨晚在后院的树上给你摘了些杏子，带着路上吃。
                                                          父亲
        看完父亲的字条，我已不能自已，让儿说什么呢，让儿怎么做呀？既然父亲知道我的假在今天四点前，只得赶快回到部队，我知道父亲的脾性，只有我按时归队，他才会安心的。
       

        我只能在万般留恋中，踏上了归队的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