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玉麟外傳

袁州逸民

        津門廛市，牌匾每見“玉麟”題款，雖狗不理、達仁堂不免。其字雄渾，其刻精審。

        玉麟何許人？津門一絕也。蔣姓，癸巳年生，出工藝世家。以根雕製匾、書法繪畫名世。所創紋理書法，獲專利；雕刻之功，有馮驥才贊語：“妙想皆神示，天工亦匠心。”故列名中國美術協會，職掌津門根雕協會。

        玉麟技高。嘗在英吉利，眾客聚餐，識者譽其手藝，人或不信。玉麟拱手，謂“諸公且食，吾爲獻藝”。眾惑，餐桌何以爲之？玉麟微頷，持西式刀叉，取芒菓、番茄之類，向隅操作。須臾，奉上所製“秋山僊猴”蔬菓盤，其精其美其真，一座皆驚，以爲珍稀，竟依依不肯下箸。而此不過牛刀小試。觀其木雕，乃更見鴻篇巨制。所作巨幅版刻《蘭亭集序》，高八尺、長三丈，字幅之大，刻鑿之精，瞻顧今昔，未見匹儔。又龍形根雕中堂，高寬皆七八尺，飛龍居中，左右有聯語：“海爲龍世界，雲是鶴家鄉。”渾然天成，其風骨粗獷，氣勢逼人，亦罕見精品。某機構好之，欲購以重金，玉麟婉拒。故當世要員名流，紛至拜訪，求字請匾，良有以也。

        談笑固有鴻儒，往來亦多白丁。玉麟不以技高自矜，貴賤待之如一。而又懷慈悲大願，常修善業。庠序獻匾，儒院題詞，樹戒煙雕塑於公園，送勵志紅牌於聾瞽。當此之時，玉麟恥談潤格，一意奉獻。非爲沽名，實唯仁心，以踐真善美旨趣。嘗爲駕校題詞，有句云：“平安是法，平安是道。”法者，方法也，法律也，駕車之技與交通之法兼具；道者，道路也，境界也，車行道途與行車意境並重。此共舉駕車爲人也，實與玉麟之工藝公益，異曲同工。

        品鑒藝人，必觀其道術。道乃天然至境，術則智力技巧。宋人《竹莊詩話》贊陶淵明詩，以爲無須繩墨，詩風天然，而“巧於斧斤者多疑其拙，窘於檢括者輒病其放”，皆不明道者也，正所謂“若以法眼觀，無俗不真；若以世眼觀，無真不俗”。故以玉麟之藝擬淵明之詩，盖一邱一壑之屬。遊藝於術而未臻於道，爲形而下者；若夫玉麟，自形而下洎乎形而上者也。

        子曰六十耳順。玉麟性沈潛，有雅量。轎車無端被無賴劃深痕一周，不慍，亦不修補，留其痕；又嘗遇不遜年少，以屑小事不協而掎其領，厲色跳踉，玉麟淡然而逡，猶韓信忍胯下辱。倘或出拳，肖小骨折亦未可知，以玉麟臂力非凡也。而終不與較，以爲退步海闊天空，何必與浪子爭一時高下！“處無爲之事，行不言之教”；“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此之謂也。

        余以仰玉麟技藝，敬玉麟爲人，欣然援筆，記其人其事如上。而意猶未盡，復書聯語云：

        弗尚大言，弗逐名利，乃交遊之信必守；

        不崇衣飾，不重飲食，唯工藝之精是求。

        橫批，讀此文者必有所思，盍各言己見哉！

        袁州陳益民乙未陽月下浣撰於一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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