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腿走遍全中国——纪念长征胜利50周年(作者马廷士)

飞马飞驴

忆红军长征——两条腿走遍全中国

五十年前（1934年-1936年）中国工农红军为了北上抗日，反对国民党反动派的卖国内战政策。红军主力从长江南北向西北大规模战略转移。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从红都瑞金出发，同年8月红六军团从井冈山地区出发，其他各革命根据地的红军也先后出发，开始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

今年是红军长征伟大胜利五十周年。五十年，多么漫长的五十年啊！五十年，在历史长河中又是多么短暂啊！五十年来，中国共产党领导着中国人民和它的军队，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经过千辛万苦，使革命从胜利走向胜利，不仅赶走了帝国主义，打倒了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推翻了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一个新中国在世界的东方诞生了，而且胜利地进行了"四化"建设，使贫穷落后的旧中国变成了一个强大的社会主义新中国。

作为一个当年的红军战士，想起党领导全国人民创造的丰功伟绩，怎么不为此激动啊！今天，在进行伟大的社会主义四化建设取得伟大胜利的时刻，又怎能忘记五十年前的长征啊！这正是由于1936年三大主力红军（一二四方面军）胜利会师西北，达到战略目标。真是没有红军长征的胜利，就没有抗日战争的胜利，就没有解放战争的胜利，就没有社会主义新中国的胜利。

当年，红军长征真是古今中外的奇迹，长征从江西、福建起，经过广东、湖南、广西、贵州、云南、西康、四川，最后到达甘肃、宁夏，先后经历了两年的时间，走了二万五千里，翻过终年积雪的高山，越过荒无人烟的草地，克服了各种天险和困难，打败了蒋介石上百万军队的围 追 堵 截，胜利到达西北，奠定了抗日基础。

红军长征，不是乘汽车行军，而是硬靠革命战士的两条腿一步一步走，革命的两条腿能爬山，能涉水，真正赛过飞毛腿，正象毛主席在<长征>诗中写的：“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中国人民子弟兵，不仅长征时靠两条腿，就是从土地革命到抗日战争，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南征北战，也是靠革命战士的两条腿。这两条腿为了革命的胜利，风里、雨里、 夜里地走呀走，攀了雪山过了草地，迈过风雪最寒的北大荒，踏过干枯空旷的沙漠地，翻过云贵川的山地，走过冀鲁豫大平原，不论是炎热的夏天，还是风雪弥漫的冬天，无论多高的山多宽的河，都是这两条坚强腿为革命而奔走。

在战争的环境中走路，绝不能与今天的走路相提并论。常常是前有阻敌，后有追兵，两面夹击。常常是头顶飞机轰炸，身边枪林弹雨中走路，常常在雨雪交加的黑夜里走路，而且那时的路是怎样的路啊。

那时候，敌人控制着交通线，我们只能走崎岖的山路，泥泞田野的羊肠小道，悬崖险径。有的时候，还要从荆棘中走出一条路来，英勇的工兵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遇上敌人，前锋战士还要杀出一条血路，后续的部队常常是踏着烈士的血迹前进的。

记得长征时，部队从逶迤四省的五岭走到“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的云贵川山区，连续几个月都是沐风栉雨，跋山涉水，走到贵州时，甩脱了蒋介石的中央军的尾随，而当地军阀王家烈也手忙脚乱，来不及派部队”送行“，这样，我们从大定到毕节走了一天公路，当我们踏上公路时，真是说不出的轻松愉快。长途行军的疲乏暂时消失了，大家说说笑笑，浩浩荡荡的前进，当时的兴奋情绪，真是犹如今日长安街散步一样的乐趣。尽管王家烈的几架破飞机不时来来侦察丢炸弹，扰乱大家的情绪，大家依然欢快的走着，谈论王家烈军队的丑闻。有的说：”王家烈军队装备好，是一长一短的双枪兵（指鸦片烟枪），长枪打人民，短枪打自己“。有的说：”双枪兵过烟瘾去了，只好派飞机来给我们‘送行’。“当时能走公路被看作是难得的好机会。

　　路，如果全是陆地那也好，有山就有水，水隔断了路，也妨碍了我们行军。 敌人以重兵把守桥梁和渡口，我们每过一道河流，都是一场艰巨的战斗。长征路上，横阻着多少惊涛骇浪的江河啊：湘江 大渡河 金沙江 乌江 渭水......每一道河流都留下来红军传奇般的战斗故事。南方的江河水深浪急，过河要靠桥，木船；北方的河流水浅，但在严寒的冬天，常常被冰封着，记得1944年冬，三五九旅从延安出发远征江南，在敌情严重的情况下，在豫西过了黄河和其他许多河流，那时正是大雪纷飞，天冻地裂，河水结冰，大家脱下衣服顶在头上，手牵战马迎着冰块走过去，政治委员王首道同志说：“我们是用热肚皮和冰块作斗争”。在战争的环境里碰到河，会水的要过去，不会水的也要过去，过得了的要过，过不了的也要设法过。大家团结互助，几个体强的带一个体弱的，几个会水的帮一个不会水的，手拉手过去。

过水难，过山也难。遇到陡峭的山路，常常要上面拉下面搡才上得了。一般的山再高再险也可过，长征时在川康边境碰到五座雪山，特别是夹金山，就难过了。那时，正值炎热的夏天，在山下，大家只穿单衣，而山上则冰天雪地，犹如数九寒天，天寒衣单，战士们没有办法，想喝点酒压压寒，然而哪来的酒啊！有的只好吃辣椒，生姜，辣的身上发热，精神抖擞地过了山。大家开玩笑的说：“红军战士吃辣椒 爬雪山 干劲高”，吃点辣椒可以御寒，但是高山上空气十分稀薄，大家呼吸困难，在又冷、又疲乏、又窒息的情况下，只要意志一松懈，坐下去就会牺牲。当时大家发扬了高度的阶级友爱精神，以团结互助战胜了雪山，以无比毅力战胜了高原缺氧，以火一般的革命热情战胜了奇冷，终于翻越了一座座雪山。为了克敌制胜，用部分兵力向东出击，突然转头向西急进，集中优势兵力，全歼一路之敌，部队必须连续日夜急行军。

急行军，强行军是战斗的需要，战士们背着武器，弹药，粮食和生活用品，挑着炉具，文件，常常日夜不停的急行军强行军。长征路上，飞夺泸定桥的勇士们就和敌人展开了一场大跑比赛。

敌人在河对岸打着火把拼命奔向泸定桥去增援守敌，红军勇士们要去夺桥，谁先走到谁就是胜利，可是红军还要和沿路阻拦的敌人打仗，这一天一直在滂沱的大雨中急行军，十八个钟头走了240里崎岖的山路，经过激战终于夺取了泸定桥。这样艰巨的任务，要没有坚强的意志，英勇的牺牲精神，是不能完成的。三五九旅南征时，通过同蒲铁路和封锁线，一个晚上走了180里，第二天早上在山里休息时，许多同志坐下去，没有别的同志拉他一把就站不起来。即使在这样艰苦奋斗的情况下，有着高度阶级觉悟的革命战士，仍很乐观，我们编了一首歌唱道：“同蒲路旁碉堡多，层层封锁难通过，一夜行军一百八，粉碎敌人乌龟壳······”。在另一次征战中，曾一天走过三个省（从江西修水县的全丰出发，经过湖北通城的麦市，进入湖南省平江的汪崎宿营，三天走过一座大山，山西的吕梁山）。所有这些奇迹都是靠革命战士的两条腿。

革命战士的两条腿，有时还要和敌人的汽车赛跑。奇迹就在这里，我们的两条腿赛过敌人的现代化交通工具，出乎敌人意料之外，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犹如天兵神将，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解放战争的淮海战役中，中原野战军从豫西追赶黄维兵团，也进行了几天几夜的紧张赛跑，黄维兵团是蒋介石的主力部队，他们的快速纵队奉命解徐州之围，我军便不分昼夜的甩开两条腿紧追，追到安徽濮阳地区终于追上，并配合华东野战军在双堆集包围并歼灭了这12万人马的兵团，还有邱清泉兵团的两个主力团20万人，当敌人的快速纵队被我们用两条腿追上消灭时，我们高兴的欢呼：“快速纵队被我们快速消灭”！三五九旅南征时，数十倍于我们的敌人企图包围消灭我们于湘、粤、赣边的八面山和井冈山地区，那时我们不分昼夜，连续48天急行军靠两条腿甩脱蜂拥而来的敌人。王震司令员说：“我们不仅靠英勇善战打胜敌人，也靠两条腿走胜敌人。”

是的，走路就是战斗，打得赢就打，打不嬴就走，走路也是革命。我们军队不仅善于打仗，也善于走路，打仗不怕流血，走路不怕流汗，打仗不怕死，走路不怕苦。敌人的汽车摩托车是钢铁做的，我们的意志比钢铁还坚强。敌人的汽车靠汽油发动才能跑，我们战士两条腿靠什么跑的那么快呢？靠伟大的毛泽东思想指导，靠阶级觉悟，靠战士们对革命事业的无限忠诚和坚强的革命意志。和现代体育运动长跑项目比，中国革命军队的英雄们，不仅是我国长跑运动大军，也是世界长跑运动大军，应该得世界冠军，拿金牌，请问世界哪里有这样的长跑大军？没有。

革命战士的两条腿，不仅白天能走，夜间也能行。夜行军是家常便饭，敌人有车白天行军，我们靠两条腿晚上行军，夜行军对我们有好处（便于防空），但也增加了行军困难，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行军，没有月亮，没有夜光，不能用火把（敌情严重时不能点火），伸手不见五指，一不小心就要摔跤，但那时摔跤不算什么，摔倒了又爬起来。

夜行军少不了互相联络的口令，口令是每一个人都要牢记的。记得南征过同蒲路时，司令部规定当晚的口令是“不忘毛主席”，这是从未使用过的最有意义的一次口令，那天晚上，大家心里牢记着“不忘毛主席”这句话，克服了极度的疲乏，创造了一夜行军180里的奇迹。

夜行军还要由前向后或由后向前传话，一个传一个，有时就传成了笑话。在河南鲁山紧急备战夜行军时，发现敌人从鲁山城出来的坦克灯光，部队准备战斗，前面传来“把枪衣脱下”，这是要大家做好战斗准备，谁知传到后面，传成了“把衬衣脱下”。那时正值三九寒冬天，战士们以为要过河，大家说：“好！既要同陆地敌人战斗又要同河水冰块斗争，我们对敌人对自然左右开弓了”。

夜行军常要和疲倦作斗争。连续几天行军后，瞌睡扰人，只要一站住就会睡着。记得在冀鲁豫平原行军时，一同志骑着一头大马，因为到宿营地要工作不能休息，所以行军时常打瞌睡，，常从马上摔下来。杨勇司令就笑：又下马儿子。马高摔得痛，便换了头小马，摔下来再爬上去。有一次发生过这样的笑话：一个战士走在一匹马后面，边走边打瞌睡，到后来忘记了前面是马，队伍停住走不动他便推着马说：“走啊，快走啊！”马踢他一脚，他起了火说“同志，你怎么打人呀，军阀残余。”当年红军反对军阀残余是很流行的口号，也是实际行动。

夜行军碰上下雨天，那就更困难了。道路上经过大队人马一走，变成泥浆，溜滑难行，加上天黑，看不清路很易摔跤一摔就是满身泥。第二天早上，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变成了泥人。冒雨行军，衣服淋湿，没有时间没有火烘，没有太阳晒，只有靠体温把衣服捂干。

在敌占区行军，给养也是很大困难。敌人的汽车没有汽油就开不动了，又着高度阶级觉悟的人民战士，饿着肚子也能够开动两条腿行军。南征时，我们几千人的队伍，被十五万敌人围困在八面大山中，连续不断地行军和战斗了三十二天，断了粮，五天五夜没有吃一粒米，但仍然是坚持了行军，最后，终于突破了敌人的重包围。

　　长期的征战，同志们体力消耗是很大的。在劳累过度，衣食极缺的情况下，身体一天天拖弱了，有的同志染上了病牺牲了；有的同志磨烂了脚。不论是伤是病还是体弱，都同样要行军。这些同志要紧牙关走，能走要走，不能走也要走。只要有口气，就要前进一步，把走路当作战斗，当作革命的考验。他们知道，能坚持就是胜利。南征在江南时，有些同志打摆子，为了不掉队，他们每天提前和先头部队出发行军，摆子一来发冷发热，就在路旁稍休息，在极困难面前，没有一个动摇的，休息一下又随后卫部队继续前进。

人民的军队犹如革命大家庭，大家对身体差的同志处处照顾，行军时争着为病号背枪挽着病号行军，并讲些笑话故事减少病号的疲劳和痛苦。有的食品留给病号吃，宿营时把房子让给病号睡，走不动的病号大家轮流抬着走，连王震将军在长征时都抬过病号，病号同志也从革命友爱得到鼓舞，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坚持下来没有掉队。

有的同志会问：长征只靠两条腿走了两万五千里，是不是有什么窍门？窍门很少，除了党的领导和坚强意志外，还有二宝：一是草鞋，二是棍子。没有草鞋是无法走路的，草鞋全是自己打的，夜里常常没有油点灯，摸黑也要打草鞋。在泥泞路上行军，一天要走烂一双草鞋。草鞋是保障走路的生命线，每人都准备了几双备用。棍子则是行军的好帮手，它有三大好处：一是夜行军用来探路，二是辅助体力的不足，三是防止摔跤。有了这三大好处，有些同志常常是人手一根。当然到了城市为了军容，大家不得不把它丢了。

　　经过长途急行军，在人人极度疲乏的时候，前面等着的，常常是”以逸待劳“的敌军。战士们不管在路上如何疲倦打瞌睡，一听到有敌人要战斗，精神就来了，一个个象出山的猛虎似的冲上去。当然，不是每次都有敌人在前面等着，在没有敌情的情况下，大家可以宿营休息，不过在长途中走的大多是山区，房子很少很少，常常是没有房子，那时在露天草地上睡一觉，那可比现在睡在软绵绵的钢丝床上香甜的多。

战士们休息的时候，也正是干部们开始工作的时候。这时候他们要深入连队了解情况，要汇报请示工作，要做好行军和战斗准备等等。忙碌的很。就是在行军时，他们也进行调查研究工作，考虑行军作战问题，体力与脑力劳动同时进行。

长征时，许多女同志表现非常出色 她们大多担当宣传员，卫生员，报务员等后勤工作，别人行军时，她们也要行军，别人宿营休息时，她们工作才开始。宣传鼓动啦，替伤病员看病换药啦，收发电报啦，十分繁忙活跃。

　　人民军队不仅是战斗队，而且是工作队。有敌人就战斗，没有敌人，就做群众工作，人民军队不管是执行战斗任务还是工作任务，不论是山区还是城市，都是积极去完成，每到一地都撒下革命种子，为了北上抗日走了二万五千里，为了中国革命南征北战，用两条腿走遍全中国。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解放全中国每一块土地都有我们的足迹。无论是战争解放，还是和平解放，都得有军队去。是的，现代旅行坐飞机周游全世界不是难事，过去的革命英雄们两条腿走遍全中国却是万分艰难。毛主席在1935年做过这样生动的叙述：“讲到长征，请问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认为长征是历史记录上的第一次，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历史上曾经有过我们这样的长征么？十二个月光阴间（指中央红军完成长征而言）天上每日几十架飞机侦察轰炸，地下几十万敌军围追堵截，路上遇着说不尽艰难险阻，我们都开动每人两只脚，长驱两万余里，纵横十一个省。请问历史上曾有过我们这样的长征么？没有，从来没有。”（注)

几十年来，人民军队走过多少艰险的道路啊！人民的江山是党中央，毛主席领导人民和人民军队打下来的，胜利的道路是按毛主席指引的方向，用两条腿走出来的。从瑞金走到延安，从延安走到北京，从胜利走向胜利。过去的事情虽然已成为历史，但是两条腿走遍全中国的革命精神，我们必须继承和发扬，必须把革命精神贯彻到建设社会主义伟大事业——“四化”中去。今天，在我们面前，是充满阳光的社会主义改革康庄大道，但是在这条大道上，我们也会遇到大大小小的困难，也有着各种企图阻止我们前进的敌人，斗争是永远不会停止的，让我们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指引下，迈开两条腿大踏步地前进吧！

（注）引自“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毛泽东选集》第一卷14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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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廷士（1912-1996）江西永新人。

历任中共赣南区党委书记、 庐山党委书记、九江地委副书记等职。是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

人物生平

马廷士1912年6月生。1928年加入共青团，1930年5月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历任安福县红军独立营宣传员、文书，同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32年任安福县保卫大队排长。1934年调湘赣红六军团保卫团，随军转战湘鄂川黔，至湘鄂川黔苏区后，任湘鄂川黔省肃反委员会科员、科长、代理侦察部长等职。1935年后，相继任红二方面军、红四方面军延安西北保卫局科长。1939年任陕甘宁边区保安司令部科长。1942年后，历任中央党校后勤部、中原军区后勤部、第七纵队政治部、平原省军区政治部保卫部长。1949年随军南下，1950年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江西军区保卫部长。1952年转地方工作，任江西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1958年调任井冈山垦殖场场长，1959年任江西驻上海办事处主任。1960年后历任中共赣南区党委书记、庐山党委书记、九江地委副书记等职。1972年12月任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1979年12月任江西省人代会常务委员会委员。1980年4月任九江地区行署顾问。是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1996年8月16日在北京逝世，享年8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