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露天电影吗？

👦 文 华

        露天电影，多么富有诗意的字眼，现在的90后和00后或许根本无法了解，在那个精神文明匮乏的年代，露天电影，曾经带给了我们多少美好的回忆。

　    七八十年代，城乡文化生活单调匮乏。人们的生活还是停留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农经济时代。几部样板戏演了又演；一本一版再版的书；广播里只有一副嗓音；人们穿着无线条的宽大衣服。在这种呆板的生活节奏中，一个放映小分队的到来，打破了宁静的夜空，给老百姓注入一剂浪漫主义的强心针，犹如国外的狂欢节，意味深长。

        在我记忆深处的那个夜里，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两根竹竿子搭建，一块白色的幕布……

        那时，放映员在场院一角搭起挂幕的架子，摆上桌凳、架起机器，拉开一个貌似操办文化盛宴的架势。此景此情，让常年得不到文化熏陶的男女老少看到，顿觉无比诱人。

        暮色渐渐朦胧起来，炊烟袅袅，放学回家的孩子们来不及等待开饭，放下书包就迫不及待地拿上一块凉凉的窝头，抱起小凳子，跑到放映场地抢地方、占位子。提早吃过晚饭的大人们，也是急急呼呼地扛着家里的长条凳、木椅子，陆陆续续走进场地，挑选着最佳位置。

       当时，放映正片之前，通常都会放一些科普片或与政治有关的加映片。内心惬意且火急火燎等待观看正片的孩子们，尽管对一些东西看不懂，但谁也不敢乱动，生怕位置让人挤走。一旦开始放映类似《平原游击队》、《地道战》、《小兵张嘎》等战斗片，或是《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现代革命京剧片，全场立即掀起一阵欢呼声。片头过后，人们才渐渐进入佳境，陶醉在故事之中。

       老式放映机的沙沙声响成一片，硕大的光柱连着白白的银幕，讲述着一个个黑白世界的故事，仰着头，嗑着瓜子，拉着家常，时不时为影片中的紧张发出一片啧啧，而少不更事的我们便是猴子屁股坐不住，趁着大人顾自看电影照顾亲戚无暇顾及的时候，在人群中窜进窜出，也用小石块瓜子壳掷来扔去打仗，惹翻了一群嚣闹，招来了一片责怪。

        此时，最为兴奋的是换片的空隙。三五成群的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到银幕前后，利用放映机的亮光，在一片白色的银幕上用手做出各种稀奇古怪、形态不一的造型，阵阵笑声响彻在欢快的场院上空，把整个夜晚渲染得一派祥和，让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感到那样的舒心，那样的松弛。

       月儿悬挂在空中。银幕出现“完”或“再见”字幕时，便向放映员打听下一场在何处。到第二天晚上，与小伙伴结伴，跑三里五里、甚至十里八里，也不管乡间小路坑坑洼洼，不怕走夜路黑乎隆冬。

       路上，有时打着手电照着路，有时点着车外胎的胶皮照着路，有时看电影的人多了，手电光照不过来，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到了半夜才找到家的，那故事真多。有跑掉鞋的，还有掉到小泥水湾里的，常常惹得家长们很不满意，但小伙伴们看电影的兴致依然不减，真感受到了走夜路的苦，看电影的乐。

       还清楚记得，每每“露天电影院”结束后，回家的路上，有时会为影片中的人物是“好人”还是“坏人”，争得面红耳赤……

       我是看露天电影长大的，当年为了追逐那部风靡一时的《少林寺》，曾经约一个小伙伴徒步五公里去哪个更为偏僻的地方，脚走得起了泡，我依偎在草垛旁，饿着肚子看完了《少林寺》，年代久远，已经想不起这部电影的情节，只记住了那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经典台词。 还有那些和尚偷吃狗肉的样子，当时我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狗肉对我有同样的诱惑。 

       第二天，开始学习电影，弄—个袋子装上沙子，偷偷的练起来，练个不停……

       当时，我深刻地体会了为了一场电影所付出的代价！更为惨痛的是竟然忘记了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第二天无疑被惩罚“留校”补做、挨几教鞭，但放学后，似乎早已忘记了看电影带来的那些伤痛，来到小河边，和伙伴们谈论昨夜的电影，模仿里面的人物，拿电影里的人给生活中的伙伴起绰号，并相互打斗起来，我们分成两派，相约在山林和原野进行“战斗”，用泥巴和石头做子弹，也有到后山坡去挖地道的，还差点崩塌而闹出大事来！

        露天电影，填补了大人小孩精神食粮匮乏的空白，一度成为城乡文化生活中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因为迷电影，我曾跑过不少冤枉路。因为看电影的心太急切，有时不知听谁说一声某地有电影，根本不考虑消息的真假，天快黑时，赶忙邀上伙伴撒腿就跑。一次，天已经快黑了，我们几个听到放电影的声音，很诱人。便在兴运的带领下（“兴运”，人名），顶着淡淡的月光寻着声音找，一路向西，在离我们家有将近十里处，终于找到，看的还是反面，看了不一会，电影就结束了。

        那晚，风和水一般的清凉，田野如梦幻一般的迷蒙。回来时，“兴运”犯了迷，带我们走迷了路，摸到了半山腰，巧遇一桃树林。我们如孙猴子进桃园，偷吃了很多桃子，口袋里还装的满满的。可走着，走着，就不舒服了，那桃上的小毛毛，都沾满了肚皮，又痒又疼又刺挠，很难受。回家时，全身都是红点点，难受了多日，但心里微微的竟有些欢欣。

        那时，人们的兴趣点永远在幕布上，为了一场看过多次的电影，会不顾露天场地上的春天雨，夏天蚊，秋天霜，冬天寒的……

       五年级时，乡里几个年轻人把露天戏场堵起来，开始卖票放电影。为了看不掏钱的电影，我们花费了不少心思，想了很多点子。

        强攻。在检票的时候，趁门前人流熙攘，瞅准机会，从大门边的泄缝里，或是从大人的腿缝里老鼠似的倏地钻进去。这是我们最常用的办法。其动作要领是眼灵活、出手快，否则就会被把门的大手牢牢揪住，然后使劲儿一甩，我们会洌趔趄趄地滚出好远。

　　暗度。如果从大门进不去，我们会踩在别人肩上当梯子，弩着嘴爬到高高的墙头上，然后回转身贴着墙小心翼翼地往下滑，墙很高，脚根本着不了地，身体大多会扑通一声掉在院子里。电影总算是看上了，可是腿往往要疼上好几天。

       巧闯。遇到成群结队买票进场的 ，我们会低着头尾随在前面的人的身后，轻轻的扯着他(她)的后衣襟儿。检票的有时会误以为我们是一家的。这样我们就会随着入场的人流混进场里。

　　智取。我把自己作业本的彩色封皮撕下来，接着用小刀裁成和电影票一样的尺寸，再用笔在上面临摹上电影票里的内容。由于本人文字功夫了得，造出来的电影票和真的相比，绝对形神兼备。当晚，一伙伴拿上我的电影票，虽胆战心惊，却从大门进了场。我一下子成了大“救星”，他们纷纷向我大献殷勤，求我给他们“加工定做”，据他们说此法屡试不爽。后来听人说电影院的正在追查始作俑者，吓得我坐在教室里，好几天心里都像装着个兔子。

　　在强攻不成，智取又不可时，我们这帮小孩子也不回家，一个个猴子似的在院子外徘徊。影院里马蹄哒哒、战鼓咚咚的声音充斥着我们的耳朵，虽然看不到刀光剑影，但听电影也有一种别样的滋味。等到电影开演过半，把门的往往大呼一声：“解放了！”我们争先恐后地钻进电影院里，美美地看一场有尾没头的电影。

        如今，现代化的电影城甚是繁华，影片也是井喷一般出产，投资巨大、阵容庞大、宣传力度之大，都是过去所无法比拟的，当年的那帮熊孩子们大都已成家立业，但我想童年这段独特的看电影经历大家都不会忘却的。因为，露天电影作为一个时代的印记，陪伴着几代人走过物质清贫的旧日时光，曾经的快乐难以磨灭。

        今天，露天电影的脚步已经越走越远，就快要淡出我们的生活。那份单纯的快乐怕只能在记忆中一遍遍触摸、重温……

　　田文华，毕业于南京政治学院，现供职于甘肃省某委员会。业余时间撰写百余篇小说、散文等在《人民文学》《十月》等报刊发表。作品被收编入《读者》《神州魂》等书籍，先后发表新闻作品1000余篇，出版书籍2部，多次获军地各类新闻、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