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摆渡人的歌

戴钟伟

<h3>目送:摆渡人的歌</h3><h3><br /></h3><h3>【记于2010年4月4日】</h3><h3>&nbsp;&nbsp;</h3><h3>昨夜的赈灾晚会,因主办方的客气,我被安排在了贵宾席,在台下观摩。而按照惯例,我应该是佩戴着工作证在上场口,或者是转播车上,提心吊胆,如临深渊。</h3><h3>&nbsp;</h3><h3>很少纯粹作为观众坐在台下三个小时,观看晚会直播全程。视角不同,感受也很新鲜很复杂。这台晚会还是颇多亮点的,虽然作为职业导演,我的观看感觉很矛盾的,当感性占上风时,我也眼眶湿润,当理性占上风时,我会觉得演员的眼泪太职业,许多煽情太刻意。</h3><h3>&nbsp;</h3><h3>除此之外,观看节目中还有不少已知和未知的观赏兴奋点:MIC是我极力向赈灾晚会导演组推荐的今年东方卫视《咪咕明星学院》的冠军组合,这个有史以来最坎坷跌宕的歌唱节目最终结晶,好在是个很上得了台面的男团。等他们上台时,我才发现那个节目是此类活动中不出所料的"群口演唱",意料之外的是,与他们一起铺满了整个舞台的年轻歌手之中,竟然还有薛之谦和王啸坤。</h3><h3>&nbsp;</h3><h3>因为最近的博客事件,我特别留心了薛。满场的所谓8090歌手中,薛王子的神情是最落寞的,全程郁郁寡欢,从独唱一句到最后大谢幕挤在众人之中。王十三倒显得很阳光开朗,摇滚小子毕竟还是洒脱不羁混不吝。前不久,一路伴随着型秀兴衰的主持人虾米在博客中感叹薛是个有故事的人,那个感叹发出不久,薛就在博客里爆发了。作为间接知情人的我们,看了以后,都不知道怎么安慰薛。选秀比赛时的高光往往难以延续很久,而电视节目落幕之后,我们把视若珍宝的选手依依不舍地送出门去。门外,是滚滚红尘,山重水复。我们即使敢于斗胆谈论造星,却没人敢轻言掌控造化。而造化弄人,却往往是高概率事件。</h3><h3>&nbsp;</h3><h3>坐在第二排的贵宾席,咫尺之遥地看着闷闷不乐,若有所思的薛,我觉得很不忍。也许,上海真的不是一个适合艺人发展的所在吧。当年我们曾经欣慰薛的成绩,他打破了多年的一个魔咒:流行歌手驻守在上海,是基本红不到全国的。前两年,薛居然以原汁原味的上海制造,博得京城电台DJ们的青睐,给了他不少奖项的鼓励——现在想想薛的爆发也是有来历的,薛在北京和其他地方都获得过有分量的音乐奖项,唯独在上海,他却一直被当成一个选秀出身的艺人,这里那里随便摆放,连同他所在的型秀家族们一起,被贴上了收视率黑洞的标签。同期的另一个选秀家族境遇也并未好到哪里去,但相比之下,冷暖自知。作为看着他们和她们一路走来的制作人,我常常无稽地以薛的语法想着一个奇怪的问题,墙内开花墙外香,受伤的,难道只是墙吗?</h3><h3>&nbsp;</h3><h3>2006年我型我秀总决赛在万体馆举行,那一年是型秀的大年,从20强起就开始蹿红,到了总决赛,型秀八骏个个已是人气鼎盛,星光熠熠的城中红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谁的人气最终能否压倒话题王师洋,以及南远北啸CP组合相爱相杀的大结局等热辣时鲜话题。第一届型秀冠军只捞到和其他型秀家族艺人联唱的机会,连独唱也未有时间安排,收视率黑洞的阴影让我们所有人的思维和行动都有些变形了。事后我一直暗地里反省,觉得那是一个特别欠妥当的疏忽,也许会伤害一颗敏感的心。不详的预感总是会应验,2007年,冠军一路反出朝歌,投奔西岐了。看着台上若有所思的薛,我忽然想,他会不会也和那年在型秀总决赛上众人欢腾独落寞的冠军一样,已经在考虑重新选择一条路呢?</h3><h3>&nbsp;</h3><h3>还有一个群体演唱节目里,有一个时髦女郎我一直觉得眼熟,辨认了半天,才觉得恍然——居然是天仙妹妹尔玛依娜,那个网络初起时代,以原生态的自然与天真令千万人陶醉的羌族少女"天仙妹妹"。几年不见,小姑娘气质完全变了。</h3><h3><br /></h3><h3>几年前,东方卫视第一次直播五小时的跨年晚会,我们整台晚会的预算不到一百万,请不起当红炸子鸡,只有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艺人朋友拔刀相助,外加台里万能的综艺主持人群体,实在觉得缺少点什么,忽然想起最近网络上爆红的一个原生态的羌族女孩儿"天仙妹妹",跨年晚会的主题是"圆梦之旅",我们是否可以帮助她完成一些小小的梦想呢?辗转反复,在网红经济还未萌芽的年代,我们是通过四川当地的报纸记者才终于找到了她。见到她时,有点儿惊讶和意外,因为她的身边居然还跟着个经纪人浪兄,一个浑身江湖气的中年男子,让我们心生犹疑。(后来才知道,他算是网红推手界的鼻祖级人物。)但尔玛依娜家乡的淳朴和她掩饰不住的天真和诚恳最终打动了我们。</h3><h3><br /></h3><h3>采访了她从普通人到网络红人"天仙妹妹"的奇幻经历,最后我们假装不经意地问她的梦想,她很单纯地说,自己从小在大山里,到过最大的地方就是县城。从小爱唱歌,在县城里看到商店里循环播出的卡拉OK影碟,特别羡慕那些能在电视里唱歌的人。她说从没进过专业录音棚,如果能进一次录音棚就很满足了,如果再能录首自己的歌就是做梦了。于是,圆梦之旅开始了。我找到上海的作曲家彭程,从他压箱底的存货里找到一首我觉得适合的旋律,度身定制了首歌《温暖如绵》,歌词是我根据天仙妹妹的经历写的,用尔玛依娜的口吻,算作是她对喜爱自己的网民们的回应:</h3><h3><br /></h3><h3> 说不清开始是哪一天</h3><h3> 忽然之间一切悄悄改变</h3><h3> 从此四季变得风清云淡</h3><h3> 说一声相见恨晚</h3><h3><br /></h3><h3> 我相信相隔千里有缘相牵</h3><h3> 我知道相知感觉不用语言</h3><h3> 只愿一起快乐过每一天</h3><h3> 我们要海阔天空,拥抱整个世界</h3><h3><br /></h3><h3> 这一段路程总会有些冰冷</h3><h3> 把你紧紧围在我的温暖里</h3><h3> 别让幸福有一点逃脱的空隙</h3><h3> 全部落入我们怀里</h3><h3><br /></h3><h3> 温暖你的心,温暖我的心</h3><h3> 把这暖意写在我的生命里</h3><h3> 欢笑眼泪都看个仔细</h3><h3> 爱就是这样把我们连在一起</h3><h3><br /></h3><h3>歌写好了,我们把天仙妹妹尔玛依娜邀请到了上海,进棚录制。在录音棚里,尔玛依娜拿着生平第一首专属歌曲,一边学唱,一边不住地轻声感叹: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知道,她不是在评价歌曲,而是在对自己忽然拥有的美好时光喃喃低语,那种简单的喜悦和幸福让我们在那一瞬间觉得,做一个媒体人,做对的事,很愉悦。尔玛依娜兴奋得像个孩子。其实那时,她就是个孩子呵。小姑娘在专业的录音棚里很不专业地录着音,录音进行得并不顺利,从午后直到午夜。但她一遍又一遍认真地学唱矫正,以及她眼眶里含着的激动泪水,让我们不忍心过分挑剔。我想,也许对于一个原生态的美,不完美或许才是真正的完美吧?在真诚的声线面前,音准忽然不是那么要紧的事了。</h3><h3><br /></h3><h3>记得录完歌曲,我们坐在录音室的休息室里等录音师完成缩混。浪兄跑去门外抽烟,我问依然一脸幸福的尔玛依娜,录唱片的小梦想实现了,以后的梦想是什么呢?尔玛依娜轻轻地有些羞涩地说,我的梦想,就是不想再做网络红人了。我想上学,到大城市里上大学。小姑娘眼神忽然变得很遥远很清亮,像夜空中最亮的星。</h3><h3><br /></h3><h3>在那年的跨年晚会直播中,"天仙妹妹"尔玛依娜穿着羌族服装,怯怯地,含着泪水,认真地用力地唱着为她专门写的歌感动全场的样子,恍若隔世。依然是直播,依然在歌唱,但现在的她无论从发型到妆容,已经和身边那些俗世胭脂毫无二致,泯然众人矣。如果不是核对节目单,我几乎无法把眼前这个时髦女郎和当年的羌族少女对应起来了,那纯净的笑靥和如星的明眸,都湮没在了厚厚的妆容之下。时间不会直接杀人,却会杀掉很多美好的记忆。那个曾经唤醒万千网民对自然清纯的美丽呵护之心的羌族少女,如今终于如愿上了首都的大学,也如愿(?)进了演艺圈,她应该是觉得自己是在融入城市和所谓的现代化里了,而我却不合时宜也不近人情地觉得有一份美好渐行渐远了。</h3><h3>&nbsp;</h3><h3>昨夜,舞台上的主角有很多,我却一直忘不了郁郁寡欢的薛之谦和脱胎换骨的尔玛依娜,他们分别让我想起许多往事。</h3><h3>&nbsp;</h3><h3></h3><h3>也许,对于我来说,每个制作过的节目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渡口,无数人来此登船,停留都是短暂的。作为一个摆渡人,我真的只能就这样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了,或被寂寞吞噬,或被红尘掩埋。想到这里,我真的有些伤感。</h3><h3><a href="http://player.kuwo.cn/webmusic/play?mid=MUSIC_1003458&f=ip&t=usercopy&s=music" target="_blank" class="link"><i class="iconfont icon-iconfontlink"></i>温暖如绵</a><h3>